宣講進行得很順利,總共用時也不過兩節課,實驗班的學生反響很是激烈。

    “……那何許人學長,你為什麽比他們要晚一屆呢?”一個馬尾辮女生在ppt結束後提問。

    何許人一時也不知道怎麽作答,笑得有些尷尬。

    “你們何學長是高考前生了大病才留了一級的。”班長突然站到何許人身邊,拍了拍他向內勾起的肩膀,“看到沒?就是生了病再考一次也能上q大,我們的小驕傲啊……”

    教室的前門早在最後一個同學宣講結束時就已打開,徐然抱著何許人的羽絨服外套站在門邊,眼裏都是眷戀。

    “那我可以問一下門口的這個也是一起來的學長嗎?”坐在教室靠窗位置的短發姑娘指了指門口的徐然。

    何許人順著她指的方向對上了徐然含笑的目光,眼波蕩漾:“嗯,他也是你們的學長,和我一個大學的。”

    “那為什麽這個學長不上來發言?我覺得他長得挺適合做宣傳的。”此話一出,教室裏細碎的笑聲四起。

    班主任站在教室後頭,顯然沒有記起這個身材挺拔的學生是哪一個,隻是在知道他也是q大的之後麵部表情柔和了不少。

    徐然抱著衣服,三兩步跨上講台,對著台下的學生挑了挑眉:“你們難道不覺得你們何許人學長講得很好嗎?我可背不下來那麽多學校的特色。”

    徐然說完,借著講台的遮擋拉住了何許人的手,教室裏又是一片咯咯的笑聲。

    何許人麵露羞色,卻也隻能跟著大家一起幹笑,期間還瞪了身邊這個幹壞事的家夥好幾眼。

    告別班主任,一群大學生遊蕩在校園的主幹道上。

    “咱們等會兒去哪聚餐啊?”

    “聽說新區開了個大商場,樓上那家老火鍋店就是從學校這邊搬過去的,要不去那兒吃?”

    “怎麽一聚餐就吃火鍋啊?去年也這樣……”

    何許人和徐然並肩走在大部隊後,聽著老同學的對話仿佛又看到了一層無形的壁壘。

    何許人側頭看了徐然一眼,眼中的猶豫一覽無遺。

    “不想去就不要勉強,去和他們說。”徐然的手裏撚著一粒紅豆,這是不久前從何許人的衣服裏掉出來的。

    何許人快步趕上,找到組織活動的班長:“不好意思,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可能不能和你們一起聚餐了……”

    “沒事,身體重要,早點迴去休息,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再聚的。”班長和其他老同學很是通情達理,看向何許人的眼神滿是關懷。

    何許人和其他人揮手告別,走出校門,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人的唿喊。

    “何許人!何許人!你等等……”易橙追上在站台等公交的二人。

    “還有什麽事嗎?”何許人看著眼前這個小口喘著氣的姑娘,臉上還帶著親近的微笑。

    “我可不可以單獨和你說幾句話?”易橙看了一眼正俯視著自己的徐然。

    “好。”何許人捏了捏徐然的手,和他拉開一段距離,“你等等我。”

    “何許人,這本書給你。”易橙從包裏拿出一本精裝的小說,書上的“孽子”二字讓何許人分外眼熟,“我知道你和他是互相喜歡的。”

    何許人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卻被易橙一眼看穿,眼神因慌張而閃爍起來。

    “你別緊張,我沒有惡意。我其實很早就看出來了,在高中的時候。”易橙加快了語速,眼神真摯,“我以前其實也喜歡過你,所以總是會多注意你一些。我不知道你那場大病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可是我覺得你真的特別好。你和他既然到現在還能在一起,我相信一定克服了很多困難,我希望你幸福。”

    明明喜歡何許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兩三年,女孩說起來還是有些動情。

    “謝謝你,易橙。”何許人真的感謝這個心思細膩的女孩能作為自己和徐然愛情的支持者。

    “何許人,擁抱一下唄,算是圓一下我少女懷春時期的夢吧!”易橙雙臂張開,眼裏的光芒仿佛又迴到了高中。

    “謝謝。”何許人俯身抱住眼前的女孩,不知如何迴話,隻能借這二字表達情意。

    “她說什麽了?你居然還抱她?”徐然把剛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裏,雖然聽不見二人的對話,但心裏吃味兒得很。

    “易橙真的是個好姑娘,她是第一個祝福我們的人。”何許人坐在公交靠窗的位置,小指安慰性地勾住徐然帶著醋味的袖口。

    “哦?那真的要謝謝她了。”徐然反手握住何許人的手,把它裹在自己的手裏。

    公交車上的乘客依舊很少,何許人輕聲地問道:“你說,以後會不會有更多的人支持我們在一起?”

    “會的,一定會的。”徐然說完,又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那粒紅豆,“這個是什麽?

    你為什麽在口袋裏揣一個紅豆?是不是思君啊?”

    “這個是吃餃子的時候吃到的,誰能在過年吃到這粒紅豆,福氣就會陪他一年。”何許人看著這粒紅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自豪,“今年我吃到了,厲害吧!”

    “厲害厲害,那把它也送給我好不好?”徐然不容何許人反對,直接把紅豆放進了錢包夾層裏。

    何許人笑著點頭,手與徐然的糾纏得更緊。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何許人一到家就把書的包裝給拆開,透明的塑料薄膜被揉成一團拋進垃圾桶裏。

    “孽子”兩個字生生刺痛著何許人的眼睛,可它在整個封麵也不過占了半指麵積,翻開它,扉頁還是那一段話。

    “寫給那一群,在最深最深的黑夜裏,猶自彷徨街頭,無所依歸的孩子們。”

    何許人的記憶突然被喚醒,又迴到了自己和徐然初識的舊書店。

    這本小說好像有透視自己內心的力量,何許人翻開就不願放下,熬夜看完,久久不得平靜。

    我在父親的心目中也是個孽子嗎?我的青春鳥是否也將死在不為人知的安樂鄉裏?我是不是家族的罪人?我會被原諒嗎?

    何許人又翻迴扉頁,看著那行送給放逐者的話,閉眼逼迴眶中的淚水。

    何許人第二天醒得很晚,直到中午飯點才起來,被壓在枕頭下的書已經被收走了。何許人找遍臥室和書房也沒有那本書的下落,“孽子”帶來的心靈震撼就像是被強造出來的一場夢。

    何許人很怕這本書是被父母收走的,更怕他們看了這本書之後把自己也劃撥到孽子的行列。可何許人也隱隱期待著他們能夠通過這本書理解自己這類人的痛苦與掙紮,明白自己對愛的渴望。

    倫理道德下的離經叛道,時代觀念的鴻溝把何許人的期許變為了不可能的驚險的跳躍。

    吃午飯時何媽還在街口的熟食店上班,何爸則是打包好飯菜給她送去。何許人一言不發地看著父親提著飯盒出門,嘴裏的排骨被嘬得淡而無味。

    何許人也說不上來自己和父母現在相處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從剛離開那個地方時的憤怒與痛恨,到舉手投足間的畏懼,再到被關心時的茫然愧疚和糾結,最後才有了這個血親淡如水的疏離。

    何許人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能逃出那個地方,在幽閉中越發敏感的心思像無法逃離

    的電流,總能在不經意的瞬間擊潰自己的防備。

    “又來了!又來了……”何許人的眼淚又控製不住地滑了下來,他在一個人的時候越來越容易躁鬱,尤其是在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家裏。

    送飯不過幾分鍾,門口就傳來了開鎖的聲音,何許人連忙把眼淚擦幹,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著午飯。

    何成器在飯桌邊坐下,盛了滿滿一碗飯卻隻吃些辣椒段子:“準備找什麽樣的女朋友?想好了嗎?”

    “沒有,我還不想談戀愛,這些事考研之後再說吧。”何許人埋頭扒了一大口飯,試圖把自己給噎死。

    “慢點吃,我也不是催你。”何成器想起了今天清晨從兒子枕頭下收到的書,又夾了一筷子辣椒喂進嘴裏,“你要知道我和你媽都想要什麽,無非就是看到你成家立業,我們也好抱一抱孫子。你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孩子,我們這點心願相信你也會好好幫我們完成的……”

    “嗯……”何許人不想再聽這些以愛之名的借口了,“聽話的乖孩子”這個枷鎖壓得他已經喘不過氣來了,他隻能虛情假意地答應,再把所有反對的話用白飯賭進胃裏。

    “別幹吃飯,多吃點菜。”何成器往兒子的碗裏又添了不少的菜,“隻要你聽話,我們就放心了。”

    原來,渴望擁有自由和愛情的我,在你們心中終究還是離經叛道的被放逐的孽子嗎?

    何許人察覺到了父親話中的深意,一心隻想逃離這個自由鳥的囚籠。

    作者有話要說:何許人,加油啊!要掙脫心魔的控製!勇敢點去追逐你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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