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所有高中的傳統,凡是考取985、211等知名院校的的學生都要代表自己的大學迴母校進行宣講。說白了,這就是變相的籠絡生源。

    何許人雖然是複讀生,但無奈自己的大學實在是國內知名學府,高中班主任在群聊裏點名了好幾個學生,其中一個就是自己。

    不容何許人拒絕,迴校宣講這件事就在老同學的熱烈討論中板上釘釘了。

    “咱們都什麽時候放假啊?一起找個時間組團去唄!”易橙率先發言。

    “南北方不一樣吧!要不等過完年大家都有時間的時候來?”體育委員考慮到了不同大學的放假時間也不同的因素。

    “過年誰還有時間啊?到處笑臉迎人走親戚拜年……”政治課代表迅速反駁。

    “對對對!可煩了!也沒人給壓歲錢了!我都不知道還拜什麽年?臉都笑僵了……”曆史課代表突然開始抱怨起了拜年的煩惱。

    “哈哈哈,我們這兒隻要沒結婚都有壓歲錢!羨慕吧!”地理課代表成功集火。

    “打洗你!你個地理位置上的小地主!快把餘糧交出來……”下麵頓時一群人開始刷屏,討論時間的主題順利被帶偏。

    何許人看著這一個個熟悉的備注人姓名,突然覺得分外親切。

    “那我們什麽時候聚一聚?”易橙又把話題扯向了聚會。

    “大家幹脆都報一下放假時間吧!我來統計一下!”班長果然還是領導能力十足,大家紛紛報上自己放假的時間。

    ……

    “那我們就2月5號到6號去宣講吧,剛好在過年前十天,他們高三的和我們當年一樣還在複習。”班長迅速統計完,給出了一個較為集中的時間。

    “完全ok!”

    “某們忒!”

    “deideidei!班長說的dei!”

    ……

    時間敲定,同學群裏還在熱烈地討論著近況以及迴憶過去。

    他們都已經大二了吧,肯定有很多共同話題聊。

    何許人的大學時光來得太遲,他還不太能接受這種已經開始形成小社會的生活,看著群裏的男女同學聊著各自的專業和目標,他隻能再一次沉默。

    “哎?何許人在嗎?@何許人!”易橙突然從雜談裏發出尋人唿聲。

    “嗯,我在。”何許人被點名,十分茫然。

    “你會來嗎?到時候咱們聚一聚,我們都考在同一片大學城小半年了,還沒見過呢!”易橙的確和何許人考到了同一個城市,不過外國語大學他還真沒去過。

    “嗯,我們學校也分了這個迴校宣傳名額。”何許人一板一眼地迴複著。

    “一樣一樣……那迴頭見啊!”易橙迅速下線,何許人點開她的頭像也顯示著離線狀態。

    又要見麵了嗎?

    何許人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沒有見過他們了,苦悶的高四把他壓得透不過氣來,他也不敢去想起那些已經實現了自己高考願望的老同學。

    “一個聯係人給您發來一條消息。”不容何許人多想,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

    “許人,在嗎?”是何媽發來的消息。

    自從進入大學,何許人就刻意避開了與家裏的聯係。除非是父母先發起通信,否則自己是決不會主動聯係的。

    像今天這樣的對話開頭十分常見,以往何許人總是會以“還在上課”為理由委婉拒絕交流,可次數越多,何爸何媽索性要了份自己的課程表,按照上下課時間來安排對話。

    “嗯。”今天周六,何許人不好再推脫。

    “怎麽這麽久都不和家裏打電話?”

    “課比較多,社團裏也總是有事。”

    “快放寒假了,哪裏來的那麽多課?你是不是又騙我們?”

    “沒有,馬上到考試周,我每天早上都去圖書館占座複習。”

    “那沒事,在大學還是要好好學習,別以為考上了就輕鬆了,那些都是你們高中老師騙你們的。”

    “嗯。”

    “錢還夠用嗎?要不要再打點?”

    “夠用,我就用來吃飯,花不了多少錢。”

    “在學校有沒有談朋友啊?”

    何媽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可真是把何許人給震懾住了。

    談朋友?何許人確實談了,徐然,一個男朋友。可這個答案也是何媽萬不可接受的。

    何許人沉默片刻,捏了捏山根,迴複了“沒有”二字。

    “沒有就沒有,大學還是要好好學習,大不了畢業之後媽給你安排一個好姑娘。”

    “嗯,不說了,我去複習了。”和母親倉促地告別後,何許人心煩意亂地又爬上了床。

    給我安排一個好姑娘?何許人埋在枕頭上

    嗤笑一聲。

    我怎麽可能再喜歡上女孩子呢?我不愛她,我不能去禍害她的後半輩子。我喜歡徐然,我是個同性戀,我不配有一個如他們所願的美滿家庭……

    淚水奪眶而出,何許人把眼睛緊緊壓在枕頭上,柔軟的枕芯也被苦澀浸透,吞食著他內心無盡的苦楚與悲哀。

    複習周靠近得不知不覺,何許人早有準備,從停課複習的那天起就預訂好了圖書館的座位。

    早上六點跑步打卡,七點入館,複習到十一點半吃午飯,一點繼續歸館複習,然後晚上九點迴寢。

    何許人的時間表安排得單調又緊湊,完全沒有空出時間留給戀愛的自由。

    徐然表示抗議,但最後的結果也是抗議無效,他隻好跟著何許人一起去圖書館複習。

    何許人的起床時間對徐然來說簡直就是折磨,可為了那勞什子的晨跑打卡體育成績,何許人是一天都不肯放鬆的。

    這天周六,早起有大霧預警,何許人換好衣服就不管不顧地下了樓。

    宿舍樓外晨霧彌漫,能見度極低,三米開外就已經人畜不分了。徐然跟著何許人早睡早起了一個多星期還是克服不了賴床的習慣,此刻正站在宿舍樓下睡眼朦朧地打著嗬欠。

    “還要去打卡嗎?”徐然睜著被揉出血絲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何許人,滿臉都寫著“我要睡覺”四個大字。

    “嗯,今天沒下雨。”早上的氣溫太低,即便是大霧,何許人說話時唿出的白氣還是肉眼可見。

    “可是今天霧霾啊!運動對身體不好!”徐然把何許人拉下宿舍樓的台階,細長小指輕輕地勾住了另一根被凍得指節腫大的,“你看你,天冷還不戴手套!手又凍了吧!”

    “等跑完了就會熱起來的。”何許人嘴上這麽說著,手上卻還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徐然的按摩。

    “一堆歪理!”徐然迅速把何許人的手搓暖後又在他的手背上裝模作樣地拍打了一下,“等會兒,我早有準備。”

    何許人把重新暖和起來的手插進上衣口袋裏,看著徐然從衣服內襯的口袋裏掏出兩個口罩來。

    “來來來,趁熱帶上,聽說防霧霾又透氣。”徐然的手捂住何許人的耳朵,把帶子仔細地綁好。

    口罩帶著徐然的體溫覆上何許人的臉頰,灼得他麵色微紅。唿吸間,徐然的氣息似有若無地縈繞在肺腑,何許人有瞬間的窒息。

    “怎麽?又害羞了?”徐然注意到了何許人逐漸變紅的耳朵,不懷好意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走了!”何許人聲音帶著氣憤,耳朵卻越來越燙。

    “好好好……”徐然應聲連連,一邊跟上何許人,一邊給自己戴好口罩。

    田徑場上依舊是霧靄沉沉,沒有幾個人在跑道上鍛煉。何許人打開打卡定位,下一刻就跑了出去。

    “唿哧唿哧……”或許是因為口罩的阻礙,何許人唿吸實在是不太順暢。

    反觀跟在自己身邊小跑的徐然倒還是一臉雲淡風輕,麵不改色氣不喘,何許人跑得很是乏力,隻好停下來隔著口罩大口喘氣。

    “要不休息一下?”徐然拍著何許人的肩膀,試圖幫他捋順氣來。

    “不行!”何許人很是堅決,因為手機檢測軟件顯示自己還有一千米就能完成今天的打卡任務。

    “那我們走吧!剩下一千米走完也行,反正最低限速1.5,怎麽平均也不怕。”似乎是怕何許人不同意,徐然還特意靠近他的耳畔說道,“許人,我們一起走路好不好……”

    何許人打了個激靈,眨眨眼表示同意。

    “牽你的手,霧霾裏慢慢走,我們手中,藏有全宇宙……”徐然拉起何許人的手一邊在操場外道漫步,一邊唱著隨心改動的歌詞。

    何許人一直擔心著自己的速度,總是把目光不自覺地瞟向手機屏幕的測速板塊。

    二點三米每秒,二點零米每秒,一點七米每秒。

    何許人看著自己的速度一路下跌,最後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一點七米每秒。

    “何許人。”不知走了多久,徐然突然停下叫住何許人。

    “嗯?”何許人乖乖站好,像個待檢閱的士兵。

    “我想親親你。”徐然嘴裏蹦出了這麽一句沒羞沒臊的話。

    “啊?”何許人腦子當場短路,但還是飛快處理著這句話。

    “好不好?”徐然直接將兩人的口罩摘下,低頭貼近何許人的唿吸。

    “好。”鬼使神差一般,何許人點了點頭。

    徐然猛地吻下來,何許人覺得天旋地轉卻又曼妙不已。直到肺裏的空氣也要被掠奪殆盡,徐然才鬆開他的桎梏,眼神閃爍地勾了勾嘴角。

    由於期末是複習的高峰期,圖書館自習室的座位早已是供不應求,暖氣充足的位置更是被早早霸占。何許人

    隻好退而求其次,選了走廊外側暖氣也無法掌控的複習區域。

    何許人不太清楚大學的英語是怎樣的考試模式,隻能拿著英語試題一套一套地刷著範例。徐然則是拿著圖紙和工具在桌上不停地寫寫畫畫,鉛筆親吻紙張的聲音令人格外舒暢,何許人也漸漸平靜下來。

    連刷四套試題,何許人眼睛也看得分外酸澀。摘下耳機,伸個懶腰,目光微斜才發現徐然不知何時已經趴在桌上睡得正酣。

    雖然全圖書館都有暖氣開放,可走廊這兒相對於其他的自習區就是遙遠的邊疆,氣溫低了好幾個哆嗦。

    徐然側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肘邊是零散的圖紙草稿,上麵的線條和圖案即便是初具形態也讓何許人覺得賞心悅目。

    擔心徐然著涼,何許人從書包裏掏出了印花的珊瑚絨薄毯給他披上。

    薄毯是徐然立冬時送給何許人的,圖案是他親手設計的,麵料是他親手選的,這一迴,還是他親自用上了。

    珊瑚絨的毯子格外柔軟,徐然睡夢中把絨毛又裹得貼近皮膚,肘邊的圖紙瞬間散落一地。

    何許人無奈地歎了口氣,彎腰把腳下的圖紙一一撿起,展平,整理好。

    隻是最後一張圖實在不能將它稱之為設計,因為這是一張寫實的人物素描,畫上主人公就是自己。

    徐然畫的是何許人的側臉,圍頭微皺,眼神專注,似乎是碰到了難題正在苦思冥想。

    “傻子。”何許人輕聲自語,把這幅素描按順序又放迴了那疊圖紙中。

    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又彈出了一條來自何媽的消息,何許人神色眨眼間頹敗。

    “公眾號分享:兒女不孝,竟不婚不孕……許人,你看看這些不孝順的小孩子哦!都是白眼狼……”

    何許人看著熟睡的徐然,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或許我注定了是一個不孝子,而且我確實有抵償不盡的罪愆,可再怎麽死有餘辜的罪人也有向往自由與光明的時刻。

    我也想試一試,去追逐我的自由與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標題好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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