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父親特意聯係過了班主任,何許人總能感覺到她的格外關注。

    何許人的英語成績一直不理想,除了原來的小學不重視英語導致的英語基礎薄弱以外,更多的是在初一被瘋狂碾壓的自暴自棄。可偏偏這個表姑班主任就是個英語老師,還是個和實驗班另外兩個英語老師並稱“初中部英語食人魔三巨頭”的可怕女人,在黃鶯手上的班級,除了實驗班外,英語單科成績從來就沒在普通班中排到過第一以外的名次,甚至時常出現班級英語平均分超出第二名兩點多分的情況。

    綜上可知,這個班主任絕非等閑之輩。

    開學第二天,第一堂課就是班主任的英語課,新學期初始,大家滿懷熱情,沒有幾個人敢上課開小差的。然而,總有些異類,比如徐然。

    徐然看樣子昨晚沒睡好,一臉縱欲過度的表情,烏溜溜的大眼珠子下邊一道烏青的黑眼圈,瞅誰誰頹廢。

    剛開始上課時,徐然的精神還算正常,可單詞還沒講幾個,徐然的頭就慢慢地垂了下去。何許人專心地記著筆記,突然就聽見了“咚”的一聲,全班的目光都往自己這兒聚來。

    何許人搞不清楚狀況,下意識地看向同桌的徐然,沒想到徐然正襟危坐,麵不改色地抄著黑板上的筆記。

    無事發生,同學看熱鬧的心情也隨目光遠去。確認沒有人關注自己後,徐然的臉色瞬間扭曲起來,何許人仿佛看電視劇似的看著徐然痛苦地捂住自己的下巴。

    徐然剛才打瞌睡沒控製住,下巴直接磕桌上了不說,還咬著了舌頭,困意在這雙重痛苦下早就消失殆盡,清醒的神誌更是把下巴和舌頭上的疼痛無限放大。

    徐然有苦說不出,隻能死死捂住嘴。何許人看著他麵色赤紅,心下大驚:難道是咬到舌頭了?那豈不是“咬舌自盡”!

    徐然轉頭對上了何許人關切的目光,剛想說話,舌頭上的痛勁就到了一個小高潮,沒辦法,隻能流下兩行清淚。

    何許人再度震驚,腦海裏浮現出一行詩: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何許人估摸著徐然不能說話,又撕了一張紙寫了幾行字給他。

    舌頭和下巴的疼痛隻剩下了絲絲的餘韻,徐然接過了何許人遞過來的又一張紙條。

    “你是不是咬到了舌頭?很疼吧,你多喝點冷水。”徐然看到這有些哭笑不得,在紙條下接著寫了幾句迴複。

    紙條又迴到了何許人的手中,打

    開一看,是徐然歪歪扭扭的字:多喝冷水?你怎麽不叫我多喝熱水?

    何許人立刻把紙條翻麵,落筆飛快,瞥了一眼背對著同學的班主任,迅速地把紙條又推給徐然。

    徐然背靠著牆,打開了被揉成一團的紙條:不可以喝熱水,不然會更痛的,喝冷水可以緩解疼痛,喝熱水和白灼有什麽區別…

    原來剛才寫那麽快就是這樣一本正經地論證啊。徐然剛想咧嘴笑,卻又拉扯到了舌頭的肌肉。疼痛感再次席卷,徐然長吸了一口氣。

    “徐然!你幹嘛?”黃鶯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下了講台,並且發現了徐然手裏寫滿字的紙條,“你手裏拿著什麽?”

    眼見班主任步步逼近,徐然舉著紙條不卑不亢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何許人心想著這下就要完蛋了,沒想到徐然接下來做了一件又蠢又危險的事——徐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那張紙條給吃了!

    “吐出來!藏什麽藏!”徐然的挑釁似的舉動成功激怒了班主任,黃鶯原本就外突的雙眼鼓脹得越發明顯。

    徐然麵帶微笑,拿起何許人桌上的礦泉水灌了一大口,“咕咚”一聲,斬斷了紙條重見天日的後路。

    偌大的教室,一時沒有人說話,黃鶯深唿吸一口,轉身離開繼續講課。

    老師沒喊“坐下”,徐然也就幹站在座位上,認認真真地記著筆記,要是沒有剛才吞紙條的事,大家或許還會認為他是個好學生。

    後半段的英語課過得飛快,下課鈴一響,班主任就開始收拾教案和課本,一邊整理資料一邊說道:“徐然,下節課請假,到辦公室裏來,老師有話和你說。”

    何許人一臉緊張地看著徐然,有些擔心他把自己給供出來。雖然聊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但保不齊聽到這件事的父母會怎麽想。何許人轉念一想,又有些愧疚,畢竟是自己先傳的紙條,錯不能全算在徐然頭上。

    徐然看著班主任先一步走出教室,後腳就要跟上,一低頭就看見了何許人擔憂的眼神,有些膩膩歪歪的怪異。

    徐然還是俯身留下一句話:“別擔心,我習慣了。”

    看著徐然不驚不慌地跟在班主任身後,何許人心裏的內疚越發強烈。何許人習慣了自責,從小到大,不管是在親戚還是在陌生人麵前,隻要有錯,父母都會立刻把責任攬到自己的頭上。無論是親戚家的小孩砸壞了家裏的花瓶,還是小學的同學把自己打得鼻青臉腫,又或者

    是媽媽在長途汽車售票過程中受氣和自己吵架……到頭來,都怪自己。

    何許人在很早之前就隱隱感覺到了自己這種心態的病態,可在一次次地反抗無果和失望後,這種“全責在己”觀念也漸漸的在父母的催眠下根深蒂固了。

    徐然一整節物理課都沒迴來,何許人也沒把老師的幾句話聽進耳朵裏。

    徐然迴教室的時候,距離下節課上課還有三分鍾。徐然一走進教室,何許人的視線就緊緊追隨著他,想從他的臉色判斷出吞紙條事件的走勢好壞。

    徐然身高腿長,幾步就走到了何許人麵前,何許人立刻起身讓道,徐然倒是沒有迴座位的意思,拿起何許人桌上僅剩的小半瓶水一飲而盡。

    何許人看著徐然好看的喉結在吞咽的過程中上下活動,這是他頭一次見人喝水也喝得這麽好看。

    徐然喝完水,又把瓶蓋給擰好,扔迴何許人的桌上:“我去,說了整整一節課,渴死我了!”

    “你舌頭不痛了?”何許人比了比自己的嘴。

    “疼!”徐然的痛感仿佛存檔後突然讀檔,發出這一句痛唿後,徐然就抿緊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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