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老道:“這天下人人都說我涵月國百戰百勝,卻不知所勝都是小勝,打勝之後國君不敢再戰,多半是交納貢賦,或者開通邊關貿易,便握手言和了,這是雖勝猶敗!不然為何我涵月國百戰百勝,大家生活卻淒苦如此?”


    下麵有酒客醉醺醺道:“如此說來,我們是打不過南人的了?”


    裘老道:“我涵月國從不敢主動挑釁大虞國。為何我涵月國不敢挑釁?這裏頭有分教,大虞國地廣人多,軍力遠超我涵月國,此其一;無論是北安郡,還是玄丘郡,與我涵月國交界處皆是關口狹隘,易守難攻,此其二;戰事一起,涵月國缺兵少糧,必不能支撐太久,別說打個十年八年,就是超過三個月,怕是就要餓死一半的百姓,此其三。這一二三細細算來,我們如何敵得過大虞國?”


    諸位酒客垂著頭,一言不發,從未想過以百戰百勝著稱的涵月國竟不敵大虞國,但細細想來,裘老說的卻是句句在理,容不得反駁。


    裘老見眾人模樣,大笑了一聲。


    一名脾氣急的酒客憤憤道:“裘老,你說的句句在理,俺承認,可咱國家打不過大虞國,你卻在這笑什麽?”


    裘老道:“這位好漢,你莫要著急,再聽我細細說道說道。要說強,林地雪熊可也不弱,但是在座的各位,可有誰說自己怕雪熊來著?大虞國強,也一樣並非不可戰勝。畢竟太平日子過久了,老百姓安居樂業,這軍隊就遠遠不如我涵月國軍隊彪悍,沒抹過人的刀,能叫刀麽?”


    裘老又是頓了片刻,看台下無人接話,便接著道:“你們聽過唿延廷懋將軍的名號沒有?這唿延將軍乃是天上武曲星下凡,武力無敵,戰術精妙,天下間再也沒有比得上唿延將軍更會打仗的人了,幸而唿延將軍托生在我涵月國境內,要是生在大虞國,怕是我等早就做了亡國之徒了。”


    刀疤臉男子道:“快說說,這唿延將軍是個什麽人物,有什麽厲害事跡?俺隻聽過名號,卻沒聽過他幹過啥大事。”


    裘老目光閃爍,朗聲道:“裘某曾與唿延將軍有過一麵之緣,將軍曾與我說過‘以戰養戰’,此法可彌補我物資不足之憾,別說交戰十年八年,縱然是打個百八十年,我們也隻會吃得越來越飽,打起仗來越來越有勁。”


    酒客們覺得驚奇,不敢打斷裘老說話,眼神更是火熱地一轉不轉。


    裘老道:“搶他們糧食,搶他們兵器,化敵用為己用,哪還有打不贏的仗?”


    一人起身道:“裘老,這等妙計你在這裏說了去,不怕傳到那大虞國?到時他們死守關隘,我們又哪那麽容易打的過去?”


    裘老折扇猛地一收,道:“裘某自然是沒有辦法,可唿延將軍確是胸有成足,那我又有何怕的?給他們知道又如何?難不成他們還能打到我涵月國來?那我裘某隻能更加高興!這冰天雪地,我涵月國大好男兒生在此、長在此,管教那些麵皮般的人兒有來無迴!”


    台下看官紛紛拍掌叫好,端起大碗各自喝起酒來,仿佛大虞國已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


    裘老笑眯眯道:“諸位覺得我裘某說的在理不在理?”


    眾人連忙點頭,口中唿喝,讚美之言不絕於口。裘老又道:“那你們可知道該如何去做?”


    眾人像是排練好一般,齊聲道:“我等定當參軍,為國效力。”


    裘老滿意地點點頭,端起麵前的大碗喝了一口酒。


    龔寧心道:“這老兒竟是在煽動百姓參軍,多半與那唿延將軍脫不了幹係。”


    忽然,酒莊大門發出一聲巨響,整個倒在地上,遮風的門簾也撕落在地,外麵刺骨的寒風嘶吼著灌入酒莊內,將原本暖洋洋地酒莊吹得冰冷起來。


    兩名身著黑衣、背上披著黑色披風的男子踱步進來,目光淩厲地掃視了一圈,最終將目光定在台上的裘老身上。


    裘老打了個寒顫,仿佛一頭被餓狼盯上的獵物。


    二人一前一後走到台前,也沒見用力,便已躍到台上,佇立在裘老麵前。


    阿央道:“有殺氣,很強,來者不善。”龔寧點點頭。


    但他們二人卻沒有動,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台上二人,手中還把玩著手中的酒碗,將半碗酒水搖來晃去,卻一滴不灑,隻是二人本來座位偏僻,此刻再無一人,有心思注意他們,眾人一幅心思,全都聚在裘老和台上兩位不速之客身上。


    先前一直說話的刀疤臉男子提起桌旁的長槍,遙指二人,冷言道:“你們是何人,竟敢在此尋不痛快!”


    哪知那二人理都不理,刀疤臉男子一怒,手下一抖,長槍如龍,健步如飛,直直紮向當左那黑衣男子後心。


    一道寒芒閃過,刀疤臉男子忽然雙目圓睜,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手中長槍“嘭”的一聲掉落在地,左手死死捂住自己胸口,鮮血已從指間流出,竟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一命嗚唿了。


    誰也沒有看清刀疤臉男子是怎麽死的,包括龔寧與阿央。他二人相視一眼,目光中盡是驚駭,再看向台上二人時已是多了幾分鄭重,手中酒碗也放了下來。


    居右那人滿臉橫肉,一言不發,單手抓著裘老衣袍,將他高高舉起,任憑裘老在半空中四處蹬腿也毫不理會。


    另外一人生著一對三角眼,眼角耷拉,仿佛鷹鷲,鷹眼男子衝著裘老不屑一笑,道:“老頭,有些話說多了是會要人命的!”


    裘老隻覺得頭暈腦脹,喘不過氣,哪裏還能說得出話,隻能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鷹眼男子道:“放手,我有話問他。”那橫肉臉男子立時放開裘老,沉默地站在鷹眼男子身邊,如同一座巨塔。


    裘老本就腳不沾地,又頭暈腦脹,剛被放下就一屁股摔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鷹眼男子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拍了拍裘老那滿是皺紋的臉,厲聲道:“東西呢?”


    裘老麵色驚慌,顫聲道:“什……什麽東西,小人沒聽懂。”


    橫肉臉男子在一旁捏了捏堪比熊掌的大手,發出“咯咯”的脆響,憨笑道:“這老頭不說實話,殺了吧?”


    裘老霎時麵如土色,哪能想到這看起來有些憨厚的橫肉臉竟是一言不合便要殺人,心中苦澀難言。


    鷹眼男子輕輕站起身,伸出一手,阻住橫臉肉男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裘老,淡淡道:“我的兄弟脾氣不是很好,給你三息時間,若是不交,就任由他處置,到時我就不會攔著他了。”


    裘老身體一顫,頓時覺得如坐針氈,哪還用三息時間?


    裘老連忙從懷中取出一物,遞給鷹眼男子,台下眾人被桌子擋著,誰也沒有看清那是什麽東西,是什麽模樣。


    鷹眼男子低下頭看了一番,衝著橫肉臉男子點點頭,道:“應該是這東西沒錯了,我們走吧。”


    橫肉臉男子點點頭,忽然一隻大手抓住裘老的頭顱,也沒見怎樣用力,裘老的頭和身子已是分家了,鮮血四濺。


    鷹眼男子輕輕一笑,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柄細劍,一道冷金色真氣一閃,寒光凜冽,他麵前已有二人的頭顱跳了起來,過了片刻,鮮血才如泉湧般順著脖子斷口處噴出,一眼望去,細劍上竟連一絲鮮血都沒有沾染。


    鷹眼男子還是淡然笑著,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橫肉臉男子咆哮著衝進人群,拳掌揮舞,已是有一小半來酒莊的酒客被打的不成人形,死相極慘。


    屋內眾人四散奔逃,大聲唿救叫罵。但是鷹眼男子守住大門,由外向內殺來,這酒莊牆壁厚重,又是隻在高處開有小窗,眾人逃脫不出,眼見這二人竟是要將在場所有人殺了滅口。


    龔寧麵色一凜,戒備地盯著越來越近的鷹眼男子,悄悄從背上取下長劍,握在手中。


    阿央則是口中默念著一些龔寧聽不懂的語言,胸前骨牙在燈下忽明忽暗。


    鷹眼男子一劍斬出,便有二人殞命,殺人速度極快。龔寧身後的人早已嚇得趴在桌子下麵,廳中隻有龔寧與阿央仍舊站的筆直。


    “乒!”


    龔寧長劍橫立,一朵火花一閃而過。


    鷹眼男子止住身子,訝道:“哦?能擋住我一劍,也算是不錯了,再來!”手腕一抖,細劍化削為刺,向前急點,淩厲刺向龔寧。


    龔寧眼前一花,竟是完全看不清鷹眼男子動作,隻憑平日修煉時的本能反應施展出踏雪無痕,側身躲閃,一瞬之間側身走了七八步,避免要害受傷。可鷹眼男子一點不慢,細劍竟離龔寧胸口越來越近,眼見就要將龔寧刺出個細窟窿。


    說時遲那時快,阿央停下了默念,胸前骨牙猛然一亮,煞是耀眼,直接隔空一掌拍出。


    “吼……”掌風竟發出野獸嘶吼的聲音衝向逼近龔寧的細劍。鷹眼男子隻覺得從不離手的細劍竟有些握不住,隱隱要脫手而飛,連忙抽劍急退,狼狽退了七八步,撞歪了一張桌子後才堪堪站穩身形。


    那掌風餘勢不減,將地麵上鋪的石磚擊碎了不知幾塊,嘶吼聲才漸漸止住,就連在另一邊殺得興起的橫臉肉男子都麵露驚奇地看向阿央。


    龔寧一呆,沒想到阿央竟然強悍如斯。


    鷹眼男子驚道:“你是何人?”


    阿央沉默不語,不去迴答。


    鷹眼男子深吸一口氣,道:“今日之恥,來日必報!”深深看了二人一眼,轉頭對橫肉臉男子叫道:“走。”


    橫肉臉男子一點頭,對二人憨笑一下,便跟在鷹眼男子身後,閃身出了酒莊,隻留了幾個嚇破膽的酒客和龔寧、阿央以及遍地屍體。


    血腥刺鼻,令人作嘔。龔寧重重吐了口氣,將長劍收迴,對阿央道:“還好有你,否則今日怕是死在這二人手中了。”


    阿央仍舊不答,冷冷站著,目光瞪著先前鷹眼男子站立之處。


    龔寧正要發問,隻見阿央身體緩緩朝後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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