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中了這樣罕見的劇毒,沒有真氣壓製毒性,若不得急救,那便兇多吉少。而修真之徒雖有真氣可以暫時壓製毒性,但是功力未夠者,不幸中毒也是難逃一死。


    龔寧幸而自毀丹田,新修煉的功法化全身經脈為丹田,真氣在體內運轉不息,進境神速。此時離開封魔嶺不過數月,功力已經超過當年全盛之時,大大延緩了體內幾種混合毒素的發作時間。雖說依醫經所述,隻有赤囊狼蛛的毒液能徹底清除六眼蝰蛛的毒性,但常言道天無絕人之路,自然有其他藥物能代替它,隻是到底選什麽藥來替代赤囊狼蛛的毒液卻是一個極大的難題。


    龔寧眉頭緊鎖,猶豫起來,最後一咬牙,對照著醫經,先將一味味藥材取出,抓好分量擺在桌上,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最後一個藥箱上。


    裏麵裝的是天香樹的樹皮,每年天香樹開花時,宋師伯便會刮上二兩樹皮存著,並問龔寧:“寧兒,你可知天香樹皮有什麽功效?”


    龔寧便會仔細迴答:“開花時節刮下的天香樹皮能替代所有主藥、藥引,隻是效果會有些差異。”宋神醫便會笑著點點頭,與龔寧說天香樹的神奇之處。


    龔寧畢竟沒有嚐試過,此次用來替代的,是如此罕見的赤囊狼蛛的毒液,更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但此時性命攸關,已是別無他法,隻得死馬當活馬醫,若是治好了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治不好,隻能說是自己命中注定。至於去涵月國去尋赤囊狼蛛,龔寧壓根沒起這個念頭,一來赤囊狼蛛極為罕見,怎麽會輕易尋到,別說三五年未必能尋到,便是耽擱三五個月,龔寧也不敢保證體內毒素會不會有什麽變故;二來自己身負重任,既要揭露上智子勾結魔修的陰謀,又要迴到葉光紀身邊完成鏟除心魔的任務,何來閑暇功夫去尋那罕見的藥材。


    抽開藥箱,龔寧抓了兩小塊天香樹皮放在桌上,又去院中找了個煎藥的陶罐,去湖邊仔細清洗了一番,便去生火煎藥。


    一個時辰後,陶罐內散發出一陣陣難聞的味道,就連阿央這樣在腥臭的水牢內待了不知多久的人都死死捂住口鼻,眉頭緊皺,直到再也忍受不住跑到天香樹下才覺得好了一些。


    龔寧雖然也受不了這股味道,卻也隻能忍著,小心將陶罐打開,將藥汁倒入碗中,強行憋著一口氣,一口全部吞入腹中。


    甫一下肚,龔寧隻覺得身體不自主地一陣陣抽搐,腸胃內翻湧不止,不受控製地嘔吐起來,阿央見狀也顧不得惡心,連忙跑過來扶著龔寧,拍打他的後背,直到他徹底吐不出任何東西,隻留下地上一灘黑漆漆的汙物。


    龔寧臉色蒼白無比,身上更是一點力氣也用不出來,若不是阿央扶著,隻怕已經跌坐在地,想要催動真氣都不能夠,任憑阿央將自己扶到房內躺好。


    龔寧雖然此刻全身無力,但是精神上卻感覺輕快許多,就像是背著重物走了很久以後突然放下的那種感覺。


    阿央在一旁關心地問道:“你覺得怎麽樣了?”


    龔寧雙手努力握了握,感受著漸漸恢複的活力,微微笑道:“良藥苦口,這藥雖然看上去不美,但是確實有效。我現在好很多了,隻是身上還沒什麽力氣。”


    阿央站起身朝門外走去,邊走邊說:“我去弄點吃的,你好好躺著。”徑自離開了院子。


    入夜後,夜空中稀稀落落幾顆冷星掛在漆黑的夜空,龔寧已經可以下地,二人在院子裏相對而坐,阿央煮好了幾條魚,都是從湖裏抓上來的,味道十分鮮美,和龔寧平常吃到的有些不同,也多虧了阿央一雙巧手,所用材料相差不多,味道卻截然不同。


    吃完飯龔寧活動了一下身體,隻覺神清氣爽,身上力氣也恢複了大半,真氣運轉也毫無凝滯,氣勢磅礴,並且愈發濃厚,想來經過幾番生死惡鬥,對自己的修為倒是頗有益處。


    龔寧道:“我在師伯的《玄元醫經》中意外發現了我體內劇毒的解法,這種下毒手法甚是隱秘,常人必不能知,想來那田世明和師尊與我師伯頗有淵源。但是這五毒封神散,我卻找不到解藥,想來他們於師門所授之外,另有鑽研。那日餘前輩說可解此毒,可惜我沒細問。不知你體內的毒,礙不礙事?”


    阿央沉默片刻,道:“其實我五天前就能催動真氣了。”


    龔寧訝道:“什麽?那你怎麽不告訴我?”阿央聳聳肩道:“你又沒問。”龔寧想了一會,笑道:“我知道了,這五毒封神散應該隻是暫時封印丹田,一段時間內不再次服用,毒性自解。哈哈,若是永久封印,那我們正派之人早就被魔修給滅了。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想必餘前輩所說的此毒可解,就是這個法子。好事,好事啊!”


    阿央道:“應該就是這樣了。對了,你現在解了毒,之後我們去哪?”


    龔寧低頭想了一會,道:“我要去乾天宗見我師父,我師叔背地裏投靠了魔修妖邪,在宗門裏興風作浪,想必跟那韓墨有所勾結,我怕他會對師父不利,我得將這件事情告知我師父。”


    阿央道:“魔修還真是無孔不入,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拉攏的這些人。”


    龔寧歎道:“我也不知,人心最是難測。除魔衛道,任道而重遠啊!時候不早了,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第二天一早,龔寧起床時阿央已做好了早飯,二人胡亂吃了飯奔著節輔驛站就去了,目的地自然就是平潮山附近的連港鎮。


    龔寧坐在車上心神不寧,手心滲出細密汗液,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再次迴到乾天宗見師父,這是四個月前躺在鍾長信背上奄奄一息的少年絕無敢想的。一想到生活了十四年的平潮山就隱隱有些激動不已,又想到東峰眾弟子凋零如此,又是一陣淒傷。


    龔寧心道:“想必師父也是極為想念我吧,若是知道我丹田被毀,功力反而更上一層樓了會不會很開心呢?可是……若我告訴師父上智子師叔一脈背叛乾天宗,師父他會相信我麽?唉!”


    阿央見龔寧自尋苦惱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便與他聊起各自的經曆,一路上二人像瘋子一樣,一會沉默一會大笑。


    馬車漸漸停下,車夫拉開簾子道:“二位客官,連港鎮到了。”


    龔寧率先跳下馬車,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客棧對阿央道:“你先去這間客棧等我吧,你隨我上山多有不便,我把事情辦完後就來這裏與你匯合。”


    阿央點點頭道:“好,小心點。”


    龔寧已順著連港鎮一路疾奔到平潮山腳下。


    順著西峰石道朝上看去,四個月前自己從此處趁夜下山,還被上智子北峰一脈追殺,此刻故地重遊,不禁又想起鍾長信背著自己從這裏下山逃亡的一幕幕,可此時二人已是天人相隔,忍不住仰天嘶吼。


    在崖前對著拍岸海水坐了好一會,龔寧心中才舒服一些,漸漸平靜下來。


    龔寧順著西峰石道拾階而上,乾天宗弟子原本就不多,下山次數也少,普通人更是上不得平潮山,因此這條路就顯得有些孤寂。龔寧走到半山腰一棵生長在絕壁上的大鬆樹下,突然停了下來,左右環顧一周,沒見什麽異狀,踏著輕盈的步伐走到峭壁旁,笑了一聲,竟是朝崖下跳去。


    這裏雖說隻是半山腰,可憑龔寧當下的修為,跳下去可是萬難再攀附絕壁而上。雖然在海中勉力求生不難,可要上岸,也不免一番辛苦。傳說平潮山是一位修為精深的前輩移山填海而成,若是真有如此高深的修為,想來踏水而行,平步上青天也不是難事。


    若真有如此前輩,在他眼裏,龔寧大約不過是修為粗淺的修真入門罷了。


    龔寧身體才剛剛下落,便被長在崖壁上不知多少年的大樹掛住。


    龔寧笑著探頭下去,隻見一個洞口出現在大樹下麵,洞口不大,又正對著主峰半山腰的峭壁,也僅有掛在這樹上,才能看得見此處竟有這洞口。


    龔寧雙手抓著樹枝,輕輕一蕩,落在了洞口前的石台上,目光停在洞口左側的小字上。


    “邵陽文大難不死,到此一遊。”


    “孟筆談留字。”


    下麵還密密麻麻刻著他們八個師兄弟的名字,龔寧伸出左手,輕輕摩挲上麵的字跡,耳畔不禁迴響起當初幾個頑童的歡聲笑語。


    三師兄邵陽文是東峰弟子中最貪玩的一個,這個山洞就是他在遊玩中無意發現的,悄悄告訴了師兄弟幾人,這個山洞竟是在西峰內部人為開鑿而出,有路直通西峰峰頂,幾人將此作為隱蔽的下山密道,多次悄悄下山遊玩,好幾次晚歸被上德子抓住,命令看守山門的弟子嚴守山門,禁止幾人下山,可是幾人來去的密道,上德子竟是毫無所聞。


    現在當龔寧再次迴到這密道,想起三師兄對大家描述發現此地的經過,還不由得莞爾一笑。十來年前,小邵陽文在院子裏練功時,卻不知從哪飛來一隻五色蝴蝶在他頭頂盤旋不止。邵陽文頑心大起,當即停下修煉,開始追逐這隻漂亮的蝴蝶,可蝴蝶靈活得很,邵陽文那時修為不高,從東峰一直追到西峰也沒捉到,這蝴蝶倒也怪異,一路盤旋,前後上下,卻並不飛遠。又從西峰上出了山門,沿著下山石道一路飛舞而下,邵陽文起初是玩心,後來更是卯上了勁,要捉住這逗弄他的怪異蝴蝶。


    平日裏師兄弟都知道邵陽文貪玩,見邵陽文在捉蝴蝶,料想也沒什麽事情,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出了山門。


    到了山腰,山路不寬,邵陽文一路跟隨而下,險險就要得手,那蝴蝶突然飛得高了些,繞過一棵鬆樹,向主峰飛去。


    邵陽文心思都在蝴蝶之上,快步繞過鬆樹,根本不顧腳下有無落處,高高跳起,一把將蝴蝶抓在手心。可旋即腳下一空,直直朝山下海水中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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