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通比任何人都關切這場戰鬥,這少年來曆不明,但是至少看得出是友非敵,隻盼這少年能擊退這姓洪的魔頭,解救靈劍宗於滅頂之災。


    不知何處刮來一陣狂風,吹得眾人長衫獵獵作響,不管是魔門徒眾,還是靈劍宗弟子,他們此刻根本沒有能力參與到這場戰鬥中去,隻得遠遠旁觀。


    龔寧右手指天,手上風雷湧動,此招乃是《景雲訣》中所記載的“引靈式”。先將真氣匯聚在指尖處,引動周圍十餘丈的天地靈氣,之後將天地靈氣引入體內,再以秘法引導至體外,維持在周身運轉不息,此時真氣充沛,體內真氣便源源不斷,亦有增強肉身本身威勢之效。若肉身不強,則承受不住海量真氣,輕則對身體造成損害,重則經脈爆裂而死;若空有強橫身體,無法引動真氣,亦是不能使出此招。


    而且隨著自身修為進境提高,能引動的天地靈氣範圍也越大,自身能承受的真氣也越多。此招式威力自然更大。大量的天地靈氣對肉身亦有不小的淬煉效果。


    不過此招雖強,卻也有極大缺陷。以龔寧目前的身體,隻勉強能用一刻鍾左右,一刻鍾一過,不論戰況如何,體內所有的真氣都會溢出體外,融合到天地之間,所謂“有借有還”。這個時候,若是敵人發難,龔寧是萬萬難以抵擋。


    而洪天一所使出的招式,《景雲訣》中也略有記載,乃是魔修中比較常見的“巨靈變”,短時間內可令自己身體變大,威勢大增,攻守兼備,與“引靈式”一樣,都會隨著修為提升而增加維持時間。雖是普通功法,卻經過曆代煉體之徒修習完善,如今這“巨靈變”修煉到高層,威勢不在高等功法之下。


    龔寧見洪天一分明還帶著理智,料定此戰並不似先前想的那般容易,當下提起真氣,打算來個以暴製暴。


    “嗖”龔寧足下連點,“踏雪無痕”的速度令他身形如風浪中的一朵鴻毛般飄忽不定,帶來的氣勢又像是一座高山般,沉穩厚重。


    洪天一亦是氣勢如虹,令人窒息。此刻他原本就強橫的身體又提升數倍,眼眸中的一絲冰涼,卻不失明智,一眼即知比之追殺杏兒那二人強出不知多少。


    龔寧轉眼間攻到,二指一收,化為重拳,狠狠砸向洪天一前胸處。


    洪天一隻覺得一陣涼氣襲來,卻不動如山,威風八麵,身體緊繃,雖無真氣,隱隱間竟隻憑肉體力量生出一股肉眼可見的淡淡威勢,竟不輸正道修真的真氣護體,看來是要硬生生承受這一擊。


    “嘭……”龔寧右拳重重擊到洪天一身上,隻見洪天一踉蹌著後退兩步才堪堪站好,身上卻並無傷痕。龔寧一擊得手,向後輕躍,二人相隔三丈距離。


    如巨人鐵塔般的洪天一朗聲大笑:“好,好!他媽的你小子不錯,再來!”


    看到此人如此狂妄,氣勢比方才有增無減,觀戰的靈劍宗弟子不禁為龔寧擔心起來。一來二人身體相差巨大,龔寧在眾人眼中便先烙上了“弱者”的形象,二來,龔寧的攻擊看似強大,卻連破了洪天一的防禦都做不到,還如何能勝?


    “師父,這位小兄弟怕是要輸了。”人群中觀戰的一名弟子小聲對餘通說道。


    餘通神色凝重,緩緩道:“還不一定,二人現在還隻是互相試探,這姓洪的未必避不開剛才的一擊,他也是想試試深淺,二人究竟誰更勝一籌,再看一會就知道了。”


    另一名弟子又上前問道:“師父,這小兄弟怎麽真氣和肉身都這般強橫,到底是我道修之人還是魔修之人?”


    餘通皺眉,繼續看著二人戰鬥,良久道:“從此人招式上看,還是偏於使用真氣,如此年輕,便將身體淬煉得如此強橫,實屬匪夷所思,但魔修若是想修煉如此耗費真氣的招數,卻是絕無可能!況且此人嫉惡如仇,自然是名門正派之後,隻是我卻不記得哪一宗門有這麽出色的弟子,想來此人是某位隱世高人的親傳弟子。”


    不遠處的黑衣魔修狂妄道:“什麽隱世高人、親傳弟子,也不過是銀樣鑞槍頭,在我們洪堂主麵前,一時三刻就要他乖乖認輸!哈哈哈……”


    這一笑引來其他幾位黑衣魔修一同大笑,嘲笑聲不絕於耳。餘通冷哼一聲,索性不去理會,凝神觀戰。


    洪天一狂笑道:“小子,你是在給你洪爺撓癢麽?大力一點,洪爺受得住,哈哈。”在承受了七拳後,他的身體竟比之先前還要壯上幾分,此刻正是借龔寧的力修煉巨靈變的大好時機。


    龔寧聞言,身體猛地一停,站住身形,額頭上已經見汗,心道:“此人已將巨靈變練到了極深的層次,若是再不用全力,怕是他會越來越強,必須將他一舉擊潰才行……”


    隨意活動幾下手腳關節,龔寧冷冷道:“口氣不小,既然如此,接招吧。”


    龔寧口中說話,將真氣催動,運行了一個周天,下一瞬,突然將真氣一斂,收於體內,猛然一躍,腳下踏過之處石屑飛舞,右掌一翻,真氣攜著一股勁風向洪天一天靈擊去,這看上去招式平平的一拳卻偏偏給洪天一一種難以硬抗的感覺。


    洪天一嗅出殺機,側頭避讓躲過這一掌,雙手猛得朝龔寧後腰一探,反守為攻。龔寧身形連動,閃身避過,身體剛剛停留之處竟被洪天一打出一個深坑。


    洪天一功力雖強,可修煉過魔功心性難免受損,抑製不住得嗜血兇殘。此刻久攻不下,心中戾氣難除,自然是殺氣畢露,拳、腳、抓、鉤招招狠辣,攜著殺氣朝龔寧襲去,身軀雖然龐大,卻越打越靈敏,一擊快過一擊。


    龔寧一個躲閃不及,胸前被洪天一狠狠抓了一下,一股劇烈的疼痛傳來,胸前長衫一瞬間變得鮮紅,旁觀的魔修哈哈大笑,指手畫腳。


    餘通歎了口氣,心中苦悶難平:“難道靈劍宗要毀在我手中嗎?唉,正道不幸,靈劍宗堂堂名門正派,竟被魔門逼迫至此地步!沒想到這洪天一竟強橫如斯,這少年……危險了。”


    龔寧捂著胸口傷處,心道:“好厲害,沒想到這人攻勢竟比防守更為霸道,不知此人在魔門中是何身份,料想是不會低了,若這樣的人再多一些,恐怕……”


    念及此處,龔寧也顧不得傷口疼痛,一刻鍾時間所剩不多,必須速戰速決。


    龔寧大吼一聲,足下再次用力一蹬地麵,高高躍起,竟全然舍棄防守,露出空門跳到洪天一頭頂之上。


    “小心!”圍觀眾人不禁出聲提醒,連魔門徒眾也意外之極。


    洪天一大喝一聲,雙掌聚力,迎上龔寧。龔寧在空中左腿屈起,將全身真氣催動凝聚在右腿之上,使出一招稀疏平常的“千斤墜”,狠狠踏下,筆直地站在洪天一掌心之上,長發隨風飄動,竟顯得瀟灑無比。反觀洪天一,已是橫臉赤紅,雙膝微屈,腳下地麵裂痕如蛛網般四下散開,顯然這一擊超出了他的預料,此刻再想抽身已來不及,隻能苦苦支撐,狼狽至極。


    旁觀的靈劍宗弟子見龔寧占了上風,心中陰霾頓時一掃而空,拍掌叫好,渾然忘了自己仍是“囚犯”身份。


    洪天一漸漸感到手腳無力,巨靈變的力量也即將消散,慌忙之下連忙撤掌。正欲撤身避讓,龔寧一擊得手,如何能給他休整的機會,當下乘勝追擊,足下交錯一點,在空中短暫停頓片刻,又狠狠踏在他雙肩之上,用力將心生退意的洪天一壓得單膝跪倒在地,站立不起。


    “啊……你,你這不是千斤墜,千斤墜不會……這麽強……”洪天一驚恐道。


    龔寧冷笑道:“誰說這不是千斤墜?給我跪下!”正待催動真氣,龔寧突然覺得丹田處又傳來一陣刺痛,手足忽的一軟,竟從洪天一肩上跌了下去。


    洪天一肩上突然一輕,連忙站起身來,右掌一翻,拚盡全力重重一拳擊在龔寧丹田之上,龔寧眼前一黑,幾欲昏去,全身上下劇痛過後,幾乎一片麻木,整個人直直向後飛去,半空之中,他口中鮮血已如泉湧一般噴了出來,隨後重重撞在石牆之上,滿是血痕的身子,軟軟滑倒在地。


    龔寧努力想睜開眼睛,可是這一刻,黑暗仿佛永恆,吞沒了一切。


    餘通拳頭捏的發白,死死咬著牙根,複雜地看了一眼昏倒的龔寧,對眾弟子喝道:“迴房去。”身後弟子唉聲歎氣,無力地走在餘通身後,迴了房間。


    那幾個黑衣魔門徒眾大聲齊唿:“堂主威武,堂主威武,恭喜堂主得勝……”


    “都留下!”洪天一大聲喝住餘通等人。


    餘通麵如寒霜,冷冷道:“三日未到。”洪天一揉了揉肩膀,輕蔑笑道:“三日?你們這些狗東西,一邊盼著這小子贏了我,一邊又算著三日寬限?還真是打的好算盤啊!”


    突然,洪天一深吸一口氣,對身旁眾魔門徒眾爆喝道:“將他們帶迴號室分部嚴加看守,放火燒山!”


    餘通一急,叫道:“你敢違背你們魔主的命令?”洪天一大步邁到餘通麵前,食指點著餘通腦門道:“魔主那邊我自會交代,好酒好菜伺候著還不滿足,他媽的,那就什麽都別吃了,滾!統統帶走!”


    說完,洪天一又走到龔寧麵前,心中暗暗盤算:“我還想魔主親自給他服下的五毒封神散怎麽會不靈,現在看來這藥效才剛剛發作。這小子也真行,打的老子疼得狠呢,若是能當了我的副堂主自然再好不過,隻是這性子嘛,太倔,太倔!還得好生折磨一番才是,哈哈。”


    不多久,魔門徒眾已經將靈劍宗眾人押送而出,準備放火燒山。


    餘通身後一名弟子雙目噙淚,大聲哀求道:“求求你們,不要燒了山門,我願意歸順,我願意歸順啊……”那手持火把的魔門徒眾壓根不去理會,輕蔑地看了一眼這名弟子,又看了看麵色難看的餘通,口中狂笑不已。


    這弟子見無人理會自己,又轉頭跪倒在餘通麵前,雙手抱著餘通小腿,哭道:“師父……爹……爹,您就同意了他們吧,爺爺留下的基業不能就這麽毀了啊……”


    聽上去此人竟是餘通之子。


    餘通雙目赤紅,扭頭不去看他,其他弟子亦是各個麵色痛苦,卻不敢多言。


    突然,那魔門徒眾將火把扔在門廊之下,看著火焰順著木廊門牆畢畢剝剝攀上莊嚴的大殿,得意洋洋地與餘通對視一眼。


    餘通重重摑了兒子一耳光,喝道:“竟兒!起來!祖宗留下的基業可以再建,可若是連祖宗的骨氣都丟了,還怎麽撿?”


    又轉頭對眾弟子道:“我靈劍宗雖已沒落,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名門正派,若是我座下弟子誰再敢說出大逆不道之言,休怪我……無情!”


    哪知話音剛落,餘竟又抱住餘通,直起腰身拉住餘通手臂,悲聲哭道:“爹,我不要靈劍宗覆滅,我不要……爹,您就同意了他們吧,再不同意山門就真的燒沒了!”


    餘通大怒,翻手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狠狠插在餘竟胸膛,口中喝道:“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沒出息的東西,我怎麽……”再去看餘竟,口中血沫翻湧,眼神漸漸渙散,帶著不信的神情漸漸黯淡了下去。


    餘通心中由怒轉悲,“嗆啷”一聲扔下血紅的匕首,抱起餘竟,口中嗚咽,說不出話來,老淚縱橫,涕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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