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朝劉媽媽打了個眼色,劉媽媽忙陪笑道:“太太,朱姨娘今兒稱病,故沒來給太太請安。聽說,昨兒晚上哭了半宿。二小姐去勸了,才好些。”

    水仙冷笑道:“這叫狗咬狗,一嘴毛。”

    劉媽媽笑道:“這個丫頭,真真是一張厲嘴。”

    崔氏拭了拭眼淚,淡笑道:“你去跟老太太說,就說再有兩個月便要過年了,給幾位少爺,小姐,姨娘多做幾身新衣裳,下人們今冬每人多發一身冬襖。沉悶了這些日子,這府裏也該熱鬧熱鬧了!”

    劉媽媽陪笑道:“太太如此體恤下人,真真是我們做下人的福氣。隻是太太說的熱鬧,不知是個什麽章程?”

    崔氏瞪了劉媽媽一眼,笑道:“前些日子瞻陪著我逛了趟了園子,瞧那園子裏紅梅開得極好,迴頭把親戚朋友們請過來,一邊賞梅,一邊聽戲,娘兒們聚在一處樂嗬樂嗬,豈不是快哉?”

    劉媽媽揣測太太心思,笑道:“依奴婢看,因太太病著,大小姐與表少爺定婚,到底沒有好好熱鬧熱鬧。咱們這樣的人家,以往太太身子好的時候,別說是定婚,便是個壽辰定是要熱熱鬧鬧地辦的。這會太太想把親戚朋友們請過來,正正好,索性給大小姐與表少爺操辦一下。順便讓咱們崔家的兩位姑娘也見見世麵,豈不是兩全?”

    這話說得極合崔氏心意,她私下正有此打算。趁著尚有口氣在,把高崔兩家聯姻一事傳出去,讓兩位妹妹明正言順地走到眾人麵前,也省得那些個屑小之輩作非份之想。

    崔氏語氣軟軟道:“此事。還需跟老爺商議商議再說。”

    劉媽媽笑道:“太太忘了,老爺新納了房姨娘,還未擺過酒,倒不如一同擺在那一日,也算是雙喜臨門!”

    崔氏知道劉媽媽是怕老爺心下不肯,方才搬出王美玉一事,遂深笑道:“說的很是。你往老太太那裏走一趟。先把此事與她說一說。勞她辛苦一遭。也別太過,隻把素日裏要好的幾個請過來聚一聚便好!”

    劉媽媽笑道:“太太這主意好,老太太頭一迴掌家。巴不得熱鬧熱鬧。這事,必是應下無疑。奴婢這就去。”

    ……

    劉媽媽一進老太太房間,便覺得渾身躁熱,房裏擺著燒得正旺的兩盆銀霜碳。

    她把事情與老太太一說。便恭恭敬敬地立在炕沿下,靜候老太太發話。

    王氏對大小姐訂婚一事並無甚想法。然侄女抬作姨娘一事卻是她

    心頭之痛。

    隻是再痛又能如何?事已至此,總得先把人明正言順了,再徐徐圖之。若不然,悄無聲息地做了姨娘。連個酒都不擺,娘家哥嫂那頭隻怕也說不過去。

    更何況請客擺酒一事,聽說油水頗多。倒不如趁機撈一些好處,也好多存些私房銀子日後傍身。

    念及此。王氏遂點頭笑道:“還是太太想得周到。讓太太好生養著,此事交於我去辦,必辦得妥妥當當。”

    劉媽媽笑著從懷裏掏出一瓶東西,奉到老太太跟前道:“這是宮裏最好的消腫藥,去年太太得了一瓶,沒舍得用,讓我給王姑娘送來。太太說老爺性子躁,沒個輕重,王姑娘金玉一般的人兒,哪經得起。奴婢想著王姑娘這會子怕是羞得不肯見人,給老太太也是一樣的。”

    這話說得極有深意,仔細品一品,王氏氣得暗暗咬碎銀牙,心道你崔氏會這麽好心,不過是趁機看好戲罷了,隻臉上端著妥貼的笑道:“難為太太還想著。”

    李媽媽見事都辦妥,不動聲色地趁機告退。

    出了院子,李媽媽頓了腳,迴望了一眼,心下冷笑。

    高府用碳,老太爺多少,老爺,太太多少,個人都有定例。因老太太是續弦,又是小戶人家出身,定例排在太太後邊。

    兩隻碳盆子?老太太果然是個眼皮淺的,這家還沒當幾日的,就知道為自己謀好處了。太太看人,果然分毫不差。

    ……

    王氏待人走後,頭疼地把瓶子往春雲懷裏一扔,勉強道:“給她送去。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春雲打量老太太的神色,勸慰道:“老太太也別再氣了,到底是嫡嫡親的侄女,心總是向著您的,入了府裏,老太太日後也多了個幫襯,等將來美玉姑娘得了一男半女,那又是好事一樁。”

    老太太皺著眉頭道了句冤孽,便不再言語。

    ……

    林西美美地補了一覺,隻覺得神清氣爽,她睜開眼睛,懶懶地伸了個腰,伸到一半,胳膊定格在空中,一切動作嘎然而止。

    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她的床上,閃著寒光的眼睛正定定地盯著她瞧,林西的小心髒霍霍地顫了三顫。

    如果有人問林西,老鼠見了大米和烏龜見了綠豆有什麽區別,林西一定會歡愉地告訴你,沒甚區別,不就是看對眼了嗎!

    隻是如今嘛??????

    林西覺得還是有

    區別的。

    至少大米對老鼠來講,是能吃的;而綠豆對烏龜來說,就隻能看了。

    就像此情此景,荷花姑娘一身青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林西能十分肯定地分辨出,現在的她對於荷花姑娘來說,應該隻是顆黃豆,因為荷花姑娘幽幽暗暗的目光中,閃爍的是不滿和懷疑。

    黃豆撐不住先開了口:“荷花姐姐,有什麽事嗎?”

    荷花姑娘一臉正氣道:“桌上的點心,是誰送來的?”

    林西腦子高速轉動了幾下,笑道:“荷花姐姐,那點心是三小姐著人送來的,說是給表少爺嚐嚐。”

    “三小姐?”

    荷花原本就陰沉的臉,越發的陰沉起來。

    林西心頭不知為何有些膽寒。

    荷花挪動了下屁股,往前湊了湊。

    林西嚇了一跳,一把捂住胸口,驚悚道:“姐姐要做什麽?”

    荷花冷笑兩聲,幽幽道:“以後三小姐要再送來,你再不明不白地收下,可別怪我把這事迴到太太跟前,今兒個就算了!”

    “什麽叫不明不白?”林西齜嘴笑道。

    荷花極輕慢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不明不白就是不懷好意,另有所圖!”

    林西這才恍然大悟。感情荷花姑娘是在擔心三小姐今兒送個點心,明兒送碗清粥,對表少爺有所企圖。

    她笑得一臉無辜道:“荷花姐姐,三小姐不光給表少爺送了些,幾位少爺,小姐房裏都送了,沒什麽其它的意思,就是給大家夥嚐個新鮮。荷花姐姐是不是想多了?”

    荷花猛地起身,眼中的寒光讓林西覺得此時的她,正是老鼠眼裏的那粒米,就差一口吞下了。

    荷花瞪得兩眼發直,微微有些歪的嘴巴抿了抿,冷笑道:“如此這般最好,省得到時候難堪!雖然這事輪不到我一個做丫鬟的操心,隻是太太臨了交待,我不得不多個心眼。”

    敢情太太把荷花姑娘放到表少爺身邊,還有此等深刻用意!高啊,實在是高。林西不由的佩服太太的高瞻遠矚。隻是府裏幾位小姐將將十多歲的年齡,便是情竇初開,總還有禮義廉恥,如何能做出這等……

    林西尚未感歎完,隻覺得一股冷風襲來,抬頭卻見荷花邁著粗壯的腰身,掀了簾子已走出半個身位。

    林西長長地鬆了口氣,正欲展露一個可愛的笑臉,卻見荷花又轉過臉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才消失在寒風中。

    林西受了驚嚇,臉色有些灰白,心道荷花姑娘還真是敬業,不過是送幾塊點心,需要這般如臨大敵嗎?你管得了主子們之間的互動,還非要管主子們之間為什麽互動,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再說了,這事跟我有什麽關係?那惡狠狠的眼神需要朝我一個天真活潑,聰明可愛的小丫鬟瞧過來嗎?

    林西覺得荷花姑娘的性格,果然不大討喜。人,要學會和稀泥才行,這邊和過來,那邊和過去,兩邊和一和,睜隻眼,閉隻眼,不就什麽事也沒有了嗎。非要方方正正,一板一眼的,那得活得多累了!

    林西擁著被子坐了半晌,突然腦子裏電光閃過表少爺之前問過她有關三小姐的事情,暗歎了一聲不好!看來荷花姐姐的擔心並非是空穴來風,萬一這兩人真的……

    林西思了又思,覺得既然表少爺是名草有主的人了,旁人就不大好去鬆鬆土。這不僅是個原則問題,也是做人的品性問題。看來還是很有必要通過橙子委婉地提醒一下三小姐:珍惜生命,遠離表哥!

    ……

    林西尚未來得及細思該如何小心委婉的把這提醒說出口,表少爺帶著大少爺,三少爺已翩翩然入了院子。

    三位美少爺齊齊地向她走來,林西尚還懵懂的小心髒,仍是不可避免地顫了幾顫,隻覺得眼前豁然明亮。心道古人誠不欺她,正所謂食色性也,這個道道若擺在女子身上,一樣說得通。

    她深咽了口口水,垂下眼簾,迅速跑到三位少爺跟前,一一行禮。

    崔瑾辰見她半邊臉消腫了不少,歇了一個上午,氣色倒還不錯,遂道:“擺飯吧!”

    林西轉了個心思,扯出一個奇怪的表情道:“大少爺,三少爺的飯……”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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