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九年,郭皇後病逝,皇帝提出立李氏為後,遭群臣反對。其中高老相爺尤其反對的激烈。他屢次向皇上提出劉氏出身微賤,無子傍身,不適為後。

    皇帝雖貴為天子,卻不能一意孤行,隻好作罷,暫把李氏升為德妃,皇後一職空缺三年。

    三年後,李氏生下一子,皇帝才立排眾議,立李氏為後。而這一年,李皇後已四十有三。

    “春陽啊,皇上的病怕是……高、崔兩家一明一暗把持朝政,雖是國家棟梁,難保不生二心。靖琪年幼,少不更事,主弱臣強,乃國之大忌啊!”

    李皇後十指緊握,幽幽一歎:“更何況當年的事,瞞得過天下眾人,隻怕瞞不過高府那位老相爺。”

    春陽微微一愣,忙道:“當年的事情,高老相爺身在宮外,怎麽會……”

    李皇後冷哼一聲:“那隻老狐狸,自先帝起,便是先帝的肱股之臣,有些事,他怕也是心中有疑慮的。隻是苦於沒有證據罷了。”

    春陽心頭突突一跳,忙道:“娘娘,這可如何是好,萬一……”

    李皇後微微歎息一聲:“臥榻之上,豈容他人窺視!春陽啊,你說本宮該如何是好啊?”

    春陽摸清了皇後的心思,沉思良久方道:“迴皇後,奴婢不懂朝庭大事,奴婢隻知道小時候若遇到什麽為難的事,便跟家裏人商量。”

    李皇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釋然一笑:“本宮也有些日子沒見逍遙侯夫人了。”

    “可不是嗎,奴婢算算,估摸著該有一個月了!”春陽笑道。

    李皇後淺笑地點點頭。

    “奴婢這就去安排。”春陽展眉笑道。

    李皇後擺擺手道:“倒也不急。太子這兩日書讀得可好?”

    春陽笑道:“皇後惦記著。怎不自己去瞧瞧?聽說太子這幾日讀書總要讀到四更才睡。”

    李皇後麵色一沉,有些坐不住。

    “這孩子,哪能這樣遭塌自己個的身子?快,快讓禦繕房燉些個補品來,我一會瞧瞧去。”

    春陽躬著身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啊這就去!”

    春陽剛走兩步,夏公公打著千兒匆匆進來。他朝春陽遞了個眼色。春陽忙頓住了腳,跟了進來。

    夏公公湊到皇後跟前。低聲道:“娘娘,皇上昨晚批完褶子,不知何故,去了重華宮!”

    淡淡的一句話。從

    夏公公嘴裏輕輕說出,春陽聽得心頭直跳,忙用眼睛去瞧皇後。

    皇後的臉上平靜依舊。

    正陽宮諾大的宮殿裏,靜諡的沒有一絲聲響。

    皇後緩緩地抬起手,春陽忙扶住了。

    一絲淡笑在嘴角綻開,瞬間化為一抹冷然的譏諷,一國之後的凜冽氣勢赫然外露。

    春陽與夏公公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

    許久,柔媚的聲音淡淡響起。

    “明日。讓逍遙侯進宮。”

    ……

    莘國的京城,素來是南貴,東富。西熱鬧。

    城南的三廟胡同,素來是達官貴人雲集的地方。

    胡同口有一處深宅大院,大宅正門,一左一右中蹲著兩個大石獅子,栩栩如生。正門之上,有一牌匾。匾上“逍遙侯府”四個大字雕琢得龍飛鳳舞。

    逍遙侯府占地極大,院內亭台樓閣水榭。曲徑通幽,青瓦白牆,可謂雕梁畫棟,瓊樓玉宇,富貴到了極致。

    黑色豪華馬車緩緩行至侯府正門,早已等候多時的侯府管事迎了上去,親自把馬車中的人扶下,恭身道:“侯爺迴府了!”

    李英傑五十上下,身材微胖,膚色白淨,輪廓分明。他眼睛眯成一道縫,看了看管事,昂首抬步入院。

    “夫人在何處?”

    李峰緊跟在侯府身後,忙道:“迴侯爺,夫人在房裏備下酒菜,正等著侯府用膳,已經打發人來問過好幾迴了。”李峰緊跟在侯爺身後

    “嗯,從望迴府了?”李英傑頓了頓腳,迴首道。

    “迴侯爺,三爺今日約了幾位好友到西山遊玩,尚未迴府。”

    “大冷的天,往山裏跑,也不怕凍著自個。速速派人去看看,讓他無事早些迴府。”李英傑甩袖而去。

    “是,小的這就派人去!”

    ……

    白玉院是逍遙侯府最為華貴的一處院落,此處是侯爺夫婦倆日常的居處。

    李英傑一踏入白玉院,便有伶俐的小丫鬟迎上來,屋門口,一中年貴婦含笑迎道:“侯爺迴來了!”

    貴婦姓錢,名緩,娘家原是武將出身,其祖上曾追隨開國皇帝打江山,隻可惜官位太小,事後江山平定,也隻撈了個小武官做做,沒甚油水。

    好在錢緩的父親錢紅頗有頭腦,懂得鑽營,官至昭武副尉,雖隻

    是個正六品的官位,卻已有實權在握。

    錢緩素喜交際,為人豪爽,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均有交際。有一年偶然認識了京中從事珠寶玉器的富商姚英傑,見其言語不俗,出手大方,幾杯水酒之後,當下引為知己。

    彼時的姚英傑已三十二歲,府中隻一房妾室,尚未娶妻生子。錢紅見那姚英傑長相周正,五官頗有福相,珠寶生意做得熱火朝天,且有個表妹剛剛入宮為妃。錢紅咬牙賭了一把,把唯一的女兒許配給了姚英傑作了正室。

    這一賭可謂是驚天動地。那錢緩一見父親把自己許配給了一個商戶,且年歲又這般大,氣得拿起剪刀便要絞了頭發做姑子去,驚嚇了一眾人。

    那錢紅不顧老妻哭天抹淚。不顧女兒尋死覓活,不顧幾個兒子的苦苦哀求,硬是把人綁著上了花轎。

    哪知姚家的結婚喜宴還未散開。宮中就有旨意過來,直接封了姚英傑一個六品閑官。那錢緩一見此情形,也就乖乖地入了洞房。

    此後的姚英傑一路鴻運當頭,宮裏表妹的位份往上升一升,他的官位就跟著往上升一升。

    說來也是好運,先皇後郭氏在景德十年因病去世,景德十三年李氏生下皇子。母憑子貴,直接被皇帝冊封為皇後。

    就在李氏被冊封為皇後的第三年。皇帝念其娘家無人,破例賜了李姓,且封了侯。當初被迫嫁過來的錢緩,就這樣堂堂正正地做了侯府夫人。

    錢氏如今已四十。長期養尊處憂,又保養得極好,看上去,也隻三十出頭,微微有些發福的臉龐依舊白嫩如昔。

    她親自替侯爺斟了一杯酒,笑道:“娘娘今日把老爺喚去,可有什麽要事?”

    李英傑也不說話,飲了一杯酒,用過幾筷子菜方出聲道:“明日。你親自迴府一趟。”

    錢氏心下微驚,卻笑道:“老爺有何吩咐?”

    李英傑定定地看了她兩眼,正色道:“無甚要緊事。有件小事需得大舅哥幫我做一做!”

    “何事?”錢氏追問道。

    李英傑低聲道:“幫我查一個人?”

    “什麽人,老爺神神秘秘的,連妾身都瞞著。”

    李英傑深看了她一眼,道:“崔家老三。”

    ……

    夜已深沉,翰墨院裏燈火通明,高則誠與相府的幾位幕僚仍在商議國事。

    書房外。一纖細的身影悄然而入。

    陳平,陳和兩人對視一眼。伸手攔住了來人。

    “姑娘止步!相爺正與人商議事情,外人不得擅入!”

    王美玉緩緩地抬起頭,軟糯,甜脆的聲音隨之響起:“我奉夫人之命,給相爺送宵夜來。”

    陳平微微皺眉,正色道:“姑娘稍等,容我通報一聲。”

    王美玉欠了欠身,含笑退到一旁。

    書房門枝椏一聲響起,先後走出三個書生模樣打扮的人,目光均落到了王美玉身上。

    王美玉微微偏過頭,把臉隱在夜色中。

    三人相視一笑,朝隨後而出的高相爺拱了拱手,紛紛帶著意味深長的笑著告退。

    高則誠早就聽到書房外頭的動靜,他略一挑眉,陳平,陳和兩人頗有眼色地悄悄退去。

    王美玉輕輕上前一福,緩緩抬起頭。

    庭院幽幽微亮的燈光下,女子身著淡紫色錦襖,雪白的麵龐上,紅暈微染,櫻口微微輕啟,笑吟吟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相爺!”

    高則誠淡淡地看了她兩眼,冷然凝睇。

    “姑娘請迴吧,書房重地,外人不得擅入。今日看在老夫人麵上,不予追究,若有下次……”

    王美玉茫然睜大了烏黑閃亮的美眸,淚盈於眶。偏那淚珠似留戀女子白潔的肌膚,遲遲不肯落下,饒是那鐵血心腸之人見了,也不免心生不忍。

    高則誠久經風月,對風花雪月,顛鸞倒鳳這一套久熟於心,如何不知眼前女子的心思。

    他淡淡一笑,視若無睹,依舊佛袖而去。

    男子修長偉岸的身影慢慢走出王美玉的視線,一泓清水,終是簌簌而落。她委屈地咬住了唇,半晌後掩麵而泣。

    ……

    “老夫人,玨姑娘去了翰墨院,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便哭著出來了,看樣子,老爺似不大滿意。”春雲低聲道。

    “蠢貨,連個男人也攏不住,我要她何用?”

    王氏一把扔開手中的佛珠,眼中閃過不悅。

    春蘭忙陪笑道:“老夫人,玨姑娘臉皮兒薄,有些話怕是說不出口。老夫人別急,迴頭好好調教一番說不定就能成事。”

    “臉皮兒薄?”

    王氏疲倦地撫上額頭,冷笑道:“若臉皮兒薄,連高家這個門都別進啊,何苦讓我費這一番心思。”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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