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會證明這種觀點是錯誤的,再過幾年,許安安的家人也會得到平反。


    但是他們為此而受到的傷痛是永遠都無法彌補的。


    就像許安安,她甚至會被時代影響,認為自己的父母長輩是有罪的,甚至覺得自己身為她們的孩子也是有罪的。


    蘇敏隻能問她:“你覺得你是有罪的嗎?”


    許安安激動的說:“不,我從小到大,就連違背道德的事情都沒有做過,我有什麽罪呢?難道因為我是我父母的女兒,我就是有罪的?”


    “那你覺得你的父母是不好的嗎?”


    許安安長長的歎了口氣,她背靠著被子上,眼裏的淚水不斷的往下流,聲音裏全是哽咽和顫抖:“不,他們很好。就算……就算很多人都說他們是錯誤的,他們現在也在農場勞改。但是,作為父母,他們是我心目中最好的父母。我從未後悔成為他們的女兒。相反我更多的是慚愧於自己不能去照顧他們。”


    說著說著許安安就泣不成聲。


    她又怕自己嚎啕大哭的聲音引來別人的關注,所以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一般,她的嗓子隻能發出痛苦唿吸的聲音。


    她的眼淚已經流滿了臉頰。


    蘇敏沒有去製止她,也沒有去打擾她,隻是靜靜的看著她發泄情緒。


    看著看著蘇敏也有些心酸,她無法想象有多少個深夜,許安安就是像現在這樣,隻能憋著聲音默默的流淚。


    她平時表現的很淡然,但她的心結一直都在。


    她擔心父母,牽掛他們。


    卻又和他們隔著萬水千山,難以相見。


    許安安將自己埋在被子裏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住了眼淚,看著蘇敏說:“抱歉,我失態了。”


    蘇敏搖搖頭:“思念父母,人之常情。”


    蘇安安笑了一下:“謝謝你,對我來說,我始終覺得他們是很好的父母,就算我也有過一些很不好的遭遇。但如果能選,我也還是願意成為他們的女兒,哪怕我要吃這些苦。至於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其實在剛鬧起來的時候,我隻有十多歲。我那個時候對於很多事情都是不懂的,所以我沒有資格評價他們是什麽樣的人。但他們在被發去勞改之前,和我說過,他們這一生做事,問心無愧。”


    說完‘問心無愧’這四個字,許安安的眼淚就又流了下來。


    她擦了擦眼淚,又說:“我始終相信著他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給他們討一個清白。”


    蘇敏問她:“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對於很多事情你也有自己的判斷,那為什麽又要糾結自己的出生呢?”


    許安安有些失望的說:“我一直不覺得我有什麽低人一等的。我是父母生養的,下鄉來這裏,我也在盡自己的能力去幹活,去養活自己。但是,我沒有想到在別人心裏,我有著很多毛病。而我的出身,更是我的致命傷。”


    蘇敏勸說:“如果你是因為趙寧寧的話傷心,那大可不必。她說話從不走心,你要是用心去聽,反而是自找苦吃。”


    許安安說:“我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又怎麽會受她影響呢。而且她也隻是嘴上說說,從來沒有真的鬥我。她翻來覆去也就那麽些話,既不會說什麽髒話,也不會指桑罵槐。再說她說的也沒錯,我本來就是資本家的女兒。因為家庭環境的關係,我也比別人嬌氣一些。”


    “那你在為什麽事情傷心呢?”


    許安安抬頭看了一會兒屋頂,才說:“我和劉陽河在暗中處對象。”


    這個蘇敏倒是挺驚訝的,她之前都沒怎麽關心過女知青們的感情生活。


    主要她覺得大家和她一樣,一看就是一條單身狗。


    趙寧寧秦靜先不說,單相思的單身狗也是單身狗。


    蘇小雲和魏婷都還小的,才初中畢業。


    衛國一看就是有主意的,蘇敏覺得她應該是真的沒想過結婚這件事情。


    至於朱紅和沈月,沈月眼光太高,一直挑挑揀揀的。


    朱紅倒是和蘇敏說她鄰居家青梅竹馬的哥哥讓她等他。


    朱紅說她準備等到二十歲,在這之前她是不會考慮個人問題的。


    朱紅和蘇敏同歲,離二十還有幾年呢。


    至於許安安,她在本地人眼裏的確不是很好的擇偶對象,平時也沒見她和哪個男知青走得近。


    沒想人家竟然不聲不響的處上對象了。


    許安安說:“挺驚訝吧,我們都處了一年多了。”


    是挺驚訝,不過劉陽河和許安安是一個大隊的,每天一起去地裏幹活兒。


    也有時間偷摸著勾搭上。


    蘇敏就問他:“是劉陽河接受不了你的出身?才會讓你這麽崩潰?”


    許安安苦笑:“差不多吧,怎麽說呢,我從下鄉開始就沒隱瞞過我的家庭情況。所以劉陽河追求我的時候我以為他不介意這一點。”


    這話沒錯,你知道人家成分不好還追求,不就說說明你不看重成分這種事嗎?


    “平時我們很少談論這種話題,也可能是我有意避免這些,因為我這樣的出身如果談論一些政治上的東西很容易被人揪住,然後放大。當然咱們這裏真的很和平,但我是從城裏來的。我實在太了解人要是瘋狂起來有多可怕了。”


    自我保護,沒什麽不對的。


    “但是今年過年之後,他私下找我,說想把我們的情況告訴家裏。然後他問我有沒有和我爸媽斷絕親子關係。他這話問出來我當時就懵了,我怎麽可能和我父母斷絕關係啊。”


    許安安現在說起來也還是很難接受自己交往的對象看不起自己父母的事實:“他就說了挺多聽上去很有道理的話。什麽這樣對我的未來比較好啊,對我們兩個的關係也比較好啊。可說來說去,他就是想讓我和父母斷絕關係。”


    “所以你這些天是為這件事發愁?”


    “我隻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做這種事情,隻是我和他其實已經說好要今年就結婚了。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提出分手,他沒有見過我的父母,所以對他們有偏見。我相信他們如果有機會見麵的話,一定能相處的很好。”


    說著她有些糾結的表達:“劉陽河他也是十幾歲來到了這裏。那個年紀其實對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他有這樣的想法隻是他不成熟,一直接受的就是這樣的觀點所以他也就這麽認為了。這就是我猶豫的原因。”


    “你現在還在猶豫嗎?”蘇敏問她。


    “不,我已經決定分手了。因為我還是無法接受一個瞧不起我父母的丈夫。”


    許安安的事情找人傾訴傾訴也就過去了。


    就像她說的,做兒女的在選擇另一半的時候,底線就是自己的父母。


    愛屋及烏,惡其餘胥。


    如果你的另一半連尊重你的父母都做不到,那麽他對你的愛又有多少呢。


    蘇敏現在忙著編柳條筐。


    在沒有塑料袋的現在,鄉下生活,根本離不開柳條筐。


    挑土糞的筐子,裝玉米棒子放土豆的筐子,拾柴火的筐子,裝雞蛋的筐子……


    幾乎所有的筐子都是柳條筐。


    忙裏偷閑,男知青們拿鐮刀割迴來柳條兒。


    蘇敏她們準備編小筐子,就得選韌性好的新枝。


    要是編大筐子那就得一兩個年份的老枝條了。


    編這個真得慢慢練,新手總是會編的歪歪扭扭的。


    不過有編草墊子的經驗,雖然柳條筐子更難一些,但也算能上手。


    每天下地迴來都要編,十來天蘇敏也隻編好三個小筐子。


    都是隻有兩個巴掌大,編成了圓形,上頭在放個蓋子,也能拿來收納東西。


    雖然蘇敏也沒有什麽要拿來收納的。


    她的紅糖是拿油紙包著放櫃子裏,蘇敏就把紅糖放小筐子裏,總比隻包一層油紙更隔灰。


    又拿一個小筐子放雞蛋,雞蛋隻有六個,蘇敏是十天去和老鄉買一次。


    剩下的一個蘇敏就放陸建軍送她的那支鋼筆。除了鋼筆,那個鋼筆盒子裏還有一張墨水的票,都是陸建軍送的賠禮。


    春耕之前蘇敏去公社的供銷社裏買了一瓶墨水。


    這個單獨的小筐子就放鋼筆和墨水。


    其他兩個小筐子的蓋子都是分開的,就這個小筐子蘇敏用線把蓋子和筐子串到一起。


    蘇敏還把之前朱紅用剩餘的綠底紅花布做的頭花也係到這個筐子上。


    她實在是愛惜這支鋼筆,以前過生日同學送的名牌鋼筆蘇敏都是放著落灰的。


    鋼筆哪有圓珠筆中性筆方便好用啊。


    但現在她覺得鋼筆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發明。


    每天寫字的時候聽著筆尖落在紙張上的沙沙聲,她的心裏就會生出自己大概是個學霸的錯覺。


    真正的學霸正在為蘇敏做筆記,在將鋼筆送出去之後,他並沒有像自家弟弟惡意猜測的那樣沒了鋼筆就夜不能寐。


    不過他也的確會想起來那支鋼筆,當然不是後悔把它送出去,而是覺得它不太適合女孩子使用。


    這支鋼筆是陸建軍買來自己用的,他在百貨大樓試筆的時候就是覺得這支鋼筆自己握著很合適。


    可他畢竟是個大男人,他用著很順手的鋼筆蘇知青那樣的小姑娘未必會覺得襯手。


    於是暗自糾結了好幾天的陸建軍先弄來一張鋼筆票,又一次的找到了開車的李師傅,問他能不能買到適合女孩子使用的鋼筆。


    李師傅知道陸建軍挺有文化的,高中畢業,要不是現在大學不能考,說不準他還能當個大學生呢。


    文化人找的對象也是愛寫寫畫畫的挺正常。就說:“我可能下個月或者下下個月會跑一趟上海,上海那是大城市。咱們這兒買不到的那兒一準兒有。”


    陸建軍就說:“那我就麻煩李哥了,到時候拜托您幫我捎一支小巧點的筆。”


    李師傅點頭答應,又說:“除了筆你不讓我幫你從大上海捎點別的?”


    陸建軍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麽缺的,就說:“沒什麽了吧?”


    李師傅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照他說,買那鋼筆做什麽,鉛筆也能寫字嘛,鋼筆那麽貴。有那大價錢買點什麽不好呢,添點錢雖然買不了上海牌手表,但是其他牌子的也可以啊。


    自行車手表縫紉機,這一下聘禮就出來三分之一了。


    而且這是市裏麵下聘禮的行情,到了他們這縣裏頭,一個手表,一台縫紉機就夠體麵了。


    這兩樣都是女方使用的比較多,也很有誠意了。


    李師傅說:“我這沒法子幫你捎什麽大件兒的東西,但是小件兒的,比如手表什麽的我都能幫你帶啊。而且聽說同樣的手表,人家上海不僅樣式比咱們市裏多,價格還便宜一點呢。”


    這個時候物價由國家管控,雖然不同城市可能有差別,但其實差價很小。


    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呀!


    陸建軍這才明白李師傅言下之意。


    李師傅這是以為自己和小蘇知青處對象呢,所以說可以幫自己捎迴來聘禮。


    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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