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竹的事情剛剛完結,猛然記起,不幾日便是老父生日,匆忙收拾,交代一番相關事宜,踏上歸家之路。

    經年未歸,故鄉還是未曾變化,恍惚之間會以為又迴到數年之前。

    很多時候會感歎時光飛逝,今時不同往日,然而換個角度來說。我們隻是這個時空的過客,時間是停止的,花開花落,草木榮枯,日升月落,冬雪夏陽,於地球毫無意義,隻是因為思想的強加罷了。我們感歎流年似水,更多時候隻因懼怕韶華不再。

    故意挑了條僻徑,還是遇到諸多長輩,掛上笑容,見一個問候一個,一路到家,隻覺臉頰僵硬,真要命,再折騰一次可受不了。

    自成年之後同父親的關係就不大良善,陽奉陰違或怒目相對是家常便飯。當初同他鬧翻,還是頭一次被召喚迴來,卻不知是為了什麽。想想還是要麵對,硬著頭皮進去請安:“爸,我迴來了。”

    果不其然,父親盯著電視,理都不理。

    碰了一鼻子灰,我悻悻迴房。算命的說我成年之後與父不和,還真被猜到。很多時候得同老弟老媽一起,才能硝煙盡散。很顯然,父親對當年逃跑之事還是耿耿於懷。這個結怕是很難解得開。曾經試探老媽口風,她死都不透露,就是說,父親生日,迴來過過,一家人吃飯。這麽簡單?為何我會覺得不對勁?

    我百無聊賴。入夜之後,忽然聽到“澎”得一聲巨響,探出頭看去,煙火綻放。閃亮過,絢爛過,仰視過,驚歎過,盛極之際便是它消失之時。煙火,亦是刹那芳華。雖然漂亮,隻有一會兒。而我的愛情也隻有一會兒。燃盡了,隻剩下一堆軀殼,毫無用處,就是想偷偷留下,也怕人家恥笑,緬懷都沒辦法。

    又為自己歎口氣,等次日老弟歸家,立即差他出去溜一圈打探情報。終於弄清楚這次被招迴的原因。果真被我猜對,有人到我家提親,還有人要我這個逃婚女!

    老弟卻是幸災樂禍:“恭喜大姐,不知道此次是什麽貨色!”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無所謂。

    他淘氣道:“這次不行還要逃婚?”

    “直接宣布終身不嫁。”

    老弟模仿父親聲音道:“那怎麽行,賴在我們手上,麵子怎麽過得去,會被你拖累至死。”

    我白了他一眼。他繼續學父親神情道:“女兒總歸是別家的人,花多少心思培養最終還是要便宜了他人,姓他人的姓,賺錢還是給別家拿去,一點用處也沒有。”

    “可以了,你的模仿力可得八十分。”我沒好氣道。

    他笑嘻嘻湊過來:“你說不結婚,要是最後又嫁人了,怎麽辦?”

    我憤憤道:“幹卿何事?一人給我一百萬,我一定聽他們的。”

    “是啊,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你隨便在書的某處打個征婚廣告,求婚信估計雪花似的飄來。”

    “你還說風涼話。”我狠狠訓他:“看他們現在怎麽說我。”

    老弟卻看得比我通透,他說:“姐,沒用的,名作家又怎樣,你一天不嫁人,他們一天不會看得起你。做得越好,隻會越懷疑你行為不正。”

    聞言我的氣反而漸漸平息下來,即是如此,還氣什麽?

    耳傍又響起當年的那些流言。

    他們說:眼光不要太高了。他們說:要掂量掂量自已有幾兩。他們說:二十三不小了,蹉跎下去,三十一到就嫁不出去一輩子當老姑娘你就死定了。他們還說,你脾氣那麽壞,要找個人容忍實在不易,湊和著就可以了。天曉得此事發生之前沒多久還交口誇讚我溫柔賢惠,這個同做了好人一輩子偶爾犯點小錯就是大壞蛋,惡人稍稍做一件善事即被讚浪子迴頭的道理一個樣。

    此類言語一天可以裝一大籮筐。一邊拚命數落我的不是,一邊重複的是那男人的好,強烈對比,美其名曰,讓你覺醒,錯過這個,這輩子我就死定了。不過是堅持自己的原則,竟被如此糟蹋,當時委屈之至。幸而,現在根本不欲理會。

    而事實上,以當初的我亦的確看不出有何作為,渾渾噩噩終日埋頭書籍之中,二十三歲,分文未賺,累得旁人。

    令我沒想到的是,果然被老弟言中,這群人再次聚集,說得還是這麽幾句話,外加冷嘲熱諷,甚至認為我混不下去跑迴家來。

    是是是,我的劣跡磐石難書。是是是,小女子愚昧不可理喻。我掛著笑容,坐在一旁唯唯諾諾。厭惡歸厭惡,戲還是要做足。換做從前,定然冷眼相對,再不然,幹脆不去搭理,直接關在房內了事。如果說成熟,大概就隻有這一點吧,人家要麵子,給足他。

    敲鑼打鼓前奏完畢,主角終於姍姍上場。

    見到那人,我被震到,實實在在的無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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