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輝曾經查看過美人人收集圖鑒,裏麵五十個美人中,是包含了袁芳塵的。


    她一直遲遲不肯提起,是因為那個袁芳塵的頭像框實在是很滲人。


    比起陳涼真、薛快雪等每個人有著專屬的清麗背景,袁皇後的頭像框背景則是一片染了血的宮牆,宮牆前站了一個女人,黑衣黑發,以黑色麵紗覆蓋住了整個麵孔。


    她光是站在那裏,明月輝就覺得自己好像從後宮遊戲片場,直接走到了恐怖遊戲片場。


    她當時趕緊點開頭像框背麵,不想再看正麵這滲人的女人。


    頭像框背麵完全沒有任何多餘的花紋,隻有簡簡單單的關卡條件——


    好感度20的條件——取下其腦中第一根金針


    好感度40的條件——取下其腦中第二根金針


    好感度60的條件——取下其腦中第三根金針


    好感度80的條件——一切真相大白後,放她離開


    又是一切真相……明月輝記得,薛快雪的真愛關卡條件是這樣的:【等一切真相大白,愛她如初】。


    她隱隱約約察覺到,袁皇後與薛快雪一定有某種程度的聯係。


    ……


    那邊廂,明月輝二人剛走,庭院之內,便來了一名客人,他的到來讓人們忘卻了方才明月輝帶來的種種失儀。


    那人手拄竹杖,身披鶴氅,頭戴鬥笠,由裴元知與琅琊王司馬行夾道,步履有些快,似披霜衝雪而來。


    他的靴子上沾了今晨剛結成的露水,黃昏色的衣衫上沾染了幹涸的泥濘,可這一切都不會影響半分他超然的氣度,與他讓人難以抵擋的吸引力。


    哪怕他隻是步履匆匆,哪怕是王孫芳樹滿座衣冠,哪怕有裴祈安這般佳公子在此,都若浮塵一般,成了眼前人的陪襯。


    高情勝氣,獨步當世。


    他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裴淺。


    這個愣頭青見父親與兄長來了,掙脫開程念韞的懷抱,抹著淚顫顫巍巍上前,“阿父,您不知袁表姐……袁表姐她……”


    裴元知隻見地上一灘血,鼻子裏聞到一股難聞的尿騷味兒,心中已明了恐是出了些事。本能地想阻止閨女兒說下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袁……哦?世叔,令嬡說的可是那嫁與阿沅的袁家姑娘?”那人抬起了腦袋,露出鬥笠之下,靜若東山的清骨容顏。


    饒是裴淺這般遲鈍無腦之人,也霎時間靜若寒蟬。兄長已是她見過最為好看之人了,她從未想過有一日能得見這天人之貌。


    隻是這般若清輝明月之人,怎會下臨凡塵,承受這俗世的汙濁之氣?


    一時之間,裴淺已怔怔看那人,看得有些癡了。


    “是……”她不由得代替其父迴答。


    “那方才,是發生了何事?”那人又問道。


    “我們與周先生正談玄,那袁芳塵拿著劍便衝了進來,還拔劍傷人……”裴淺被他那股如沐春風的氣場感染,垂下腦袋嘟嘟囔囔,就把方才的事說了。


    “胡鬧!”裴元知越聽越不對,蹙眉訓斥,“祈安,把你妹妹帶下去。”


    “阿父,我等何錯之有,皆是那袁芳塵丟了主人家的顏麵!”裴淺不忿,也不想在這個陌生男人麵前丟臉,遂爭辯道。


    裴祈安趕緊製止裴淺,阻止場麵繼續尷尬下去。


    “小兒魯莽,在世侄跟前失儀了。”隨後裴元知在那人跟前做了個揖,權當賠罪。


    “令嬡嬌憨純真,令人聞之欣喜。況且於我這廢人,何來失儀之說?”那人嘴角浮開了一絲笑,恰如其分地貶低,抿淡了裴家人的尷尬。


    裴淺本以被裴祈安製住,見那攝魂奪魄的笑,恍然間,她忽然發現了什麽。那人的眼睛,從頭到尾也沒看向她,沒看向她作揖的阿父,甚至在場的所有人。


    原本應當燦若星河的雙眼,此時此刻,仿若一潭起不了絲毫漣漪的死水。


    他……是一個瞎子。


    裴淺突然反應過來了,她終於知道眼前的男人是誰了。


    天底下唯一一名滿天下,為天下人所重,又被天下人不恥的瞎子隻有一個——


    ——


    訝然之下,裴淺的腦海裏,漸漸浮現出那個傳奇一般的名字。


    謝奇,字如卿。


    ……


    作者有話要說:


    狗子馬上把明天的也更了,然後明天就會稍微停一天——謝謝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啦——


    昨天狗子受到了驚嚇,出租屋出現了一條比貓咪還大的碩鼠,直接嚇哭了,一個晚上都在沙發上睡覺,不敢迴房間。


    小瞎:今天我出場耶,不說些什麽麽?


    狗子:阿炳你好,阿炳再見——


    第27章 我陪你君臨天下


    明月輝一直與司馬沅走到了城門附近, 一路上心不在焉地想著事。


    “袁芳塵。”司馬沅突然叫住她。


    “嗯?”


    “你心中所想, 是否……是清……清河王?”司馬沅嘴裏還在嚼著白蓮米糕,瞧著她那樣子,嚼著嚼著, 索然無味。


    明月輝一愣,她方才是在想袁皇後的事。


    “怎的, 你認識他?”明月輝反問。


    “誰……誰沒聽過他的大名……”司馬沅嘟囔道, 嘴裏的東西怎麽越來越難吃了,他隻覺得怎麽也嚼不出來香味了。


    清河王是每一個西梁女子的夢中情人, 連薛快雪也不意外,他以前老是聽見薛快雪與陳涼真談論起這名大名鼎鼎的異姓王。


    他當時還好笑來著, 現在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你要跟他走嗎?”他終於難受地嚼完了手邊的那一塊白蓮米糕,抬起頭來問道。


    早春的風吹拂著明月輝寬大的衣袖,令她整個人盈風而動,若一隻雙袖攢滿了風的仙鶴。


    她有些好奇,“為何這麽問?”


    “一個女郎喜歡一個郎君,不都想要跟他走麽?”司馬沅暗自捏緊了拳頭, 雖說他是她丈夫, 可兩人心裏都清楚,他倆到底是因為什麽,才造成了如今不清不楚的關係。


    明月輝瞧著他秀眉不自覺糾結成川字型模樣,有些好笑。


    清河王之於她,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他倆相處誠然是愉快的, 可那時間實在是太短又太少了。


    少到……還來不及產生比起好感更多的感情。


    他為她自前線捎信,她是開心的。可那僅僅止於開心而已,開心在這個遊戲裏的世界,有人還惦著她,記著她。


    “不想,至少我不想。”介於女人與少女之間的女子忽而笑了一下,然後伸出手去牽他的手。


    司馬沅覺得男女授受不親,這樣挺不好的,卻也避不開。隻得眼睜睜看見明月輝的鹹豬手又伸了過來,無比自然地,就像理所當然一般勾住了他的手。


    兩隻手垂下來,就這麽拉到了一起。


    “走,到城樓去!”耳旁,明月輝似乎說了什麽。司馬沅聽不是很清,他眼睛一直注視著兩個人握在一起的兩隻手,指頭勾在了一起,也把他的心撓得癢癢的。


    明月輝跑了起來,他也跟著跑起來。


    潁川城的城樓雄偉,女子出示了懷中玉牌,得以登了上去。司馬沅就被她牽引著,一路拾級而上。


    “那……那……你是想留下來,跟……跟我在一起嗎?”城樓上的風驟然變大,司馬沅登臨高處,忽然鼓起了勇氣,將那滑動喉頭,遲遲不能說出的語句吐了出來。


    唰啦唰啦,唰啦唰啦,風聲獵獵,吹過城頭軍旗,也撩動著司馬沅那顆忐忑不安的心。


    該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麽愚蠢的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短短的等待被拉長,拉得很長很長,他的心竄到了天邊,又沉落到無間地底。


    “當然。”眼前的女郎輕啟薄唇,司馬沅盯著那雙唇,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了什麽。


    “我會留下來,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明月輝繼續說道,她伸出手理了理少年被風弄亂的鬢發,“到了那天,你就能和薛快雪真真正正、毫無阻礙地在一起。”


    哐當……司馬沅的心好像被捧得高高的,又被人使勁摔碎了。


    快雪……快雪……在沒出宮之前,薛快雪是他的一切,這一切包含了所有苦難歲月裏的相依為命,她是他的親人,他的傾訴者,他孤獨生命裏唯一的光。


    即便在她啞了嗓子後性情大變,對待他再也不複從前,他也從未有一刻忘記過這份恩情。


    這份比山高、比海重的深恩狠狠地壓著他,令他分不清自己對薛快雪到底是什麽感情。


    他本應該高興的,自己的便宜老婆主動讓賢,他終於能夠和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一起。


    可不知為何,他的心裏蔓延著一種無所適從的難過。


    “那一天,是多久?“司馬沅蹙著眉頭抬眸,他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綴著滿目山河的風情。


    明月輝沒有直接迴答他,而是問了他一句話,“你覺得宮外好麽?”


    司馬沅莫名,卻也老實地點了點頭。


    他沒想到,比起逼仄絕望的冷宮,宮外的世界竟是如此精彩。


    “宮外並不僅僅隻是你所遇到的世家名流、錦衣玉食,還記得來的時候,跟我們一道的那些流民嗎?”明月輝一手握住了城樓冰冷的磚石。


    司馬沅眨了眨眼睛,他當然忘不了……


    當初他與薛快雪出逃,先是遇上了一群劫匪一般的流民,他們騙光了他所有的盤纏。以至於到了後麵,為了能讓薛快雪過得舒坦一些,他不得不到處偷糧、行騙,以至於遭到白眼與毒打。


    “喂!”明月輝及時發現了他眼中閃過的憤恨,不由地提醒他,“你覺得他們都是壞人嗎?”


    司馬沅咬了咬牙,不,除了那些冷漠與嘲諷的眼神,還是有願意施舍他一個包子、一塊胡餅的好心人。他記得那家人,女人抱著一個孩子,身後又跟著四五個,即便這樣,還是勻出自己的吃食送與他。


    後來,那個好心而溫柔的女人因這事被丈夫毒打了一頓,卻在他再次過來乞食時,反而用愧疚的眼神看著他。


    “流民也是人,是人都有好有壞。可你知曉,這些流民現在都在哪裏麽?”明月輝轉頭,看著遠方陰沉天空。


    “應是進城了,我在敏成侯府見過幾人。”司馬沅迴答,他一直以為,流民是跟他們一起進了城的。在敏成侯府裏,他甚至見過幾個流民在程家女郎的地盤,做最為低等的家奴。


    “你過來。”明月輝又去牽司馬沅的手,直直將他引到了城樓邊沿,讓他往下看,“你來看看這是什麽。”


    司馬沅低下頭去,眼前的一片淒然景色,令他震懾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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