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停車場,十月初的天,車內有點冷,他打開空調,看似隨意的說:“不說地址,我可就開迴我家了。”


    黎宴剛把安全帶係好,猶豫了片刻,報了地址:“鬆庭。”


    江湛把臉側到窗外那一邊,抵著上顎忍住笑。


    窗外有霧氣,車內的光不夠亮,卻足夠照清楚她泛紅的耳尖,江湛沒再逗他:“我車技不錯,你睡一會兒。”


    “好,到了叫我。”是真的困了,她沒有拒絕,想了想,出於禮貌,她又補了一嘴:“謝謝。”


    江湛目視著前方,眉眼稍勾:“不用謝。”


    滿城的晨霧一點點散去,天色越發清明,抬頭一片湛藍,車子穩速駛過,路邊楓葉舞了一曲。


    鬆庭距離醫院不遠,正常路程十幾分鍾左右,他刻意放慢了車速,行駛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


    黎宴並不嗜睡,隻是近幾天工作量有點大,這一覺倒是睡得沉,一貫養成的警惕感也丟了。睫毛壓得很低,眉梢微微攏起一絲絲,許是睡得不舒服,她換了個姿勢,從背對著變成正麵對著他。


    可真是對他放心,睡得毫無戒備。


    江湛隻側頭看了一眼,握在方向盤上的手不自覺收攏,車內溫度像是在升高,他手心騰起了汗絲。


    他尋了一處停車位,將車速一點點放慢,直到停穩。


    江湛鬆了手,往後靠在椅背上,早上的太陽這個點開始升起,從他麵前順道她臉上,她睫毛很長很密,順著光,在眼瞼下落下一片斷影。


    臉色微微泛著紅,唇色很白,唿氣也淺淺的。


    他迴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陽,狠狠皺了一下眉,然後身子側著,手撐在方向盤,既擋住了身後無禮的太陽,又可以將她整個人收入眼底。


    大概是真的累著了,她睡得很沉,帽子戴在頭上,頭發挽了起來,藏在帽子了裏的一抹白很明顯。


    江湛目光倒還算禮貌,隻停留在她脖子以上。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不打算叫醒她,下一秒,手機在兜裏震動。


    “嗡嗡嗡——”


    江湛的手機響了。


    他手機開了靜音,縱然沒有鈴聲,放在這樣靜謐的車廂裏,也格外擾人。


    幾乎同時,黎宴睫毛動了動,眼皮緩慢掀開,許是沒睡夠,整個人懵懵愣愣的,眼角同臉側那一片都有點泛紅。


    江湛把手機按滅。


    “到了?”她睡眼朦朧,往窗外看了一眼,有些不滿地抱怨口吻:“怎麽不叫醒我!”


    她睡眠淺,這一覺睡得並不舒服,隻是因為累的,才看上去睡得很沉。


    江湛後知後覺,也察覺到是有些失禮,隻隨便撿了個理由:“我叫了。”他學著她,口吻裏也藏了抱怨:“沒叫醒你。”


    黎宴被噎住了。


    他又說:“我是男人,還是很紳士的男人,一直叫你顯得我沒有禮貌。”


    黎宴所有的話都被堵住,被他這樣提,加上之前的欺騙,本來堆積的負罪感又加劇許多。


    她覺得失禮,碰了碰鼻尖:“那個、麻煩你了,你路上小心。”


    江湛條件反射想抓她手腕,快碰上時,急忙收了手,叫了一聲。


    “黎宴。”


    兩個字,叫停了她的腳步。


    他叫她的名字時,聲音會放的輕一點,雖然是煙嗓,但格外幹淨,不像他的長相那樣,兇兇的。


    黎宴迴頭,帽子遮的嚴實,應該是真的困頓的厲害,眼睛像蒙了一層霧氣。


    “別跑了。”


    等人,找人,真的很累,他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好的耐心。


    黎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攏了一下眉頭:“跑?跑什麽?”


    江湛沒說:“沒什麽。”


    她應:“哦。”


    又過了片刻,她剛下車。


    “黎宴”


    黎宴又迴頭,眉間藏了一絲不耐,不濃,迎麵一股風就吹散了,順便把帽子也吹了下來。


    挽在腦後的夾子鬆了很多,頭發散下來,剛剛好遮住露在光下的側臉,很紅,像打碎了的腮紅一樣。


    “明天會餓,睡醒了好好想想請我吃什麽。”


    她就站在車門口,理了一把作亂的頭發,聲音淡淡的,乖的不行:“好。”


    江湛坐在車內,車窗被降下來,他單手握著方向盤,盯著她看:“我明天去醫院等你。”


    “好,”


    居然這麽好說話。


    他嘴角有得逞的笑:“行了,上去吧。”


    當真好騙。


    因為太困,黎宴頭也不迴地走了。


    等到身影消失,距離拉得足夠遠,江湛升上車窗,打開車門下了車,順著剛剛她走過的路線跟上去,看著電梯上到五樓,最後停在十七樓,笑了一下,然後離開。


    黎宴這一覺睡得久,八點左右的時候被手機吵醒的,上麵已經有了十幾個未接來電。


    窗外漆黑一片,簾布也拉得緊密,透不進來一絲光。


    枕頭旁邊的手機又響了。


    她伸手摸到,拿起來看了一眼,又閉上了眼,不打算接。


    隔了五分鍾,那邊又打了過來,黎宴接著,沒睜眼,放在耳邊,聲音裏睡意很濃,嗓音也有點啞:“喂。”


    本來堆積了一天的擔憂,沈祈安是有火的,聽完疲倦很濃的聲音,就一點也發不出來了:“昨天又加班了?”


    黎宴整張臉都埋在被子裏,聲音很軟:“很困。”


    那邊沉默了幾秒,聲線也變得沉了許多:“再睡一會兒,我一會兒到。”


    她換了一個姿勢,頭從被子裏出來:“你來了?”


    “嗯。”那邊有走路的聲音,接著是電梯的聲音,他聲音一如既往地輕:“我找你有點事。”


    黎宴應了一聲:“好。”


    青娛傳媒。


    沈祈安剛下了電梯,撞上剛下戲的林周憬:“老板,找宴宴。”


    語氣雖然是疑問的,但話是肯定的,放眼著這整個圈內圈外,能叫麵前這位說話壓低聲音的,僅此一位。


    他點點頭,算是認了。


    沈祈安掛了電話,問她:“要不要去。”


    林周憬:“我可以去嗎?”


    青娛這位大老板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主動邀請,不等於親自在紅線中間砍了一刀嗎!


    沈祈安耐心並不好,語氣平平:“我在停車場等你。”


    她還穿著上戲時的衣服,民國戲,是一件淺灰旗袍,襯的柳腰更細:“算了,我不換衣服了。”


    八厘米的高跟鞋,她踩的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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