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收拾了一下金公館裏裏外外後,靈珠把準備開店子的錢拿了一萬銀元出來給大哥,讓大哥在劉老板的陪同下在北海樓租一整間店麵,從裝修到進貨最後是招人都全權交給了大哥去決定。

    靈珠覺得大哥有時候的確是會犯糊塗,但是重要的事情還是懂得分寸,畢竟大哥在爹爹身邊耳濡目染那麽久,就是什麽都不學,也還是有個印象,在加上劉老板在一旁把控,不會有大的問題。

    於是靈珠最近除了偶爾去逛逛街,在路上偶遇來訪的白九勢,其他也沒有什麽問題。

    至於記者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或許是有人打了招唿,不允許打擾她,所以金公館門口都清靜了許多。

    靈珠閑不下來,閑下來便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後麵追趕自己,一點點的想要把她拖入自己不想去的地方,所以她現在倒還喜歡忙碌。

    她不去打攪大哥的工作,讓花媽媽和老高閑來無事陪著爹爹玩,順便又雇了個奶媽專門給小弟喂奶,自己則準備好了三千塊,帶著芍藥上街,讓芍藥帶路去當時的歌舞廳,她得看看當時壓著大哥按手印的是什麽人嗬……

    靈珠之前聽芍藥描述當時的情況就覺得不對,這簡直算是強買強賣,可當著芍藥的麵又不好說那些話。

    芍藥也恨抱歉的樣子,靈珠就更不會斥責。

    乘坐人力車到英租界時,芍藥還很猶豫,有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訴金小姐,靈珠見其扭扭捏捏便知道其中還有原委沒有道明,說:“你最好想起什麽了都和我說,我不是去找茬的,也沒那個本事,隻是過去串串門,省的以後和那些敗類有什麽來往。”

    芍藥透過前額的碎發看著金小姐,金小姐話語中的遊刃有餘直叫芍藥心生漣漪,不明白一個女孩子為什麽也可以這麽帥氣的說出這種話。

    “其實……”芍藥雙手緊握,放在腿上,說,“我剛去金小姐家時,和大少爺一塊兒在公館門口看見了一輛車,後來那輛車還停下來和大少爺打招唿,聽少爺說,那時陸先生,我……見過陸先生。”

    “欸?”靈珠這倒意外起來。

    “那時候我剛被賣去,陸先生就在和那兒的老板說話。”

    “歐陽清?”

    “是的,歐陽老板對陸先生很恭敬的樣子,當時還問陸先生如果看上我了,就直接拿走,但是陸先生沒說話就走了,歐陽老板被陸先生冷落,就把氣撒在

    芍藥身上,讓我從最底層的舞女做起……所以,芍藥想說,就是……金小姐和陸先生好像關係很好的樣子,說不定打個電話……就沒事兒了。”

    靈珠沒想過這層關係,但是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麻煩陸謹,如果這點小事就麻煩對方,那麽自己在陸謹麵前豈不是又低人一等,她不要。

    有時候人爭的就是這口氣,她讓陸謹對自己感興趣,是因為有別的用處,那些都計算好了,貿然又去拜托,肯定就會顯得自己很沒用,靈珠現在還沒有什麽資本,卻對自己未來還是很看好的,她如果連重生這麽大的外掛都沒有把握好,那才叫失敗!

    “那可不是打個電話的事情。”靈珠起初還不怎麽和芍藥說自己的想法,後來見芍藥還是很安分的,就滿滿會和芍藥說自己是怎麽想的,芍藥聽過後也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個好學生,“我和陸先生也不是很熟,他還在等我打電話給他某個問題的答案,這個時候求他,不等於把自己送過去?”

    芍藥是窮人家的孩子,稍微往深處想,便知道靈珠說的‘把自己送過去’是什麽意思了。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金小姐,金小姐皮膚白的像是陶瓷娃娃,眼睛在陽光底下不再黑的讓人心動,而是灰蒙蒙的,像是籠罩著一層迷人的水霧,是克製的風情萬種。

    芍藥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雙幹慣了粗活的手,骨節粗大,手掌粗糙,就連臉上也有仔細看便能看見的被凍傷的疤痕,也難怪當時陸先生完全看不上自己,原是有了金小姐這樣的對比。

    “你又在想什麽?”靈珠見芍藥臉上滿是心事,隨口一問,沒指望芍藥對自己推心置腹。

    芍藥也果然沒有說出自己的心事,轉移話題道:“我隻是很擔心金小姐,萬紫千紅裏麵的歐陽清沒有金小姐想的那麽好說話,您現在單槍匹馬的過去,沒人知道會發生什麽……更何況……金小姐這麽好看,難保那歐陽清不會有什麽壞心思,不如叫上大少爺……好歹有個男人。”

    靈珠聽過便笑,淺笑,沒有惡意:“誰說我是沒有準備就去的?”

    “那……”

    靈珠淡淡說:“我隻需要堅持一會兒,如果那歐陽清識相和我道歉,我就代表大哥不追究他的責任了,如果他要為難我,不出一個小時我就會沒事。”

    “啊?”芍藥不懂。

    靈珠看著芍藥那一臉不明白,但還是絞盡腦汁想要搞清楚這裏麵因果關係的樣子逗笑,湊上去

    ,就在芍藥耳邊說話,聲音輕輕淺淺:“巡捕房的人每日會給我打電話,大概就在我出門的時候,可今天我沒有接,花媽媽便會代替我告訴那邊我去了英租界的萬紫千紅。”

    “大哥今天和劉老板在一起,他們關係很好,劉老板每次見麵都會喜歡以我的事情作為開場,但是今天大哥會和他聊到我去萬紫千紅幫他找場子的事情,劉老板又和我是好朋友,自然會擔心我,順便告訴他那邊的陸先生。”

    “所以我雖然什麽人都沒有說,但是有的人一定會知道,我不會有事的。”

    芍藥鼻尖滿是金小姐身上的清香,不是很膩味的香水味,她可聞不來那種奇怪的味道,但是金小姐身上的卻很好聞,隻不過她不知道那是什麽香,像加了蜂蜜的茶,又像是泡過水的梔子……

    靈珠看芍藥愣愣的,以為是被自己嚇到了,隨後便又遠離芍藥的耳朵,用一種可愛的小驕傲說:“被騙了呢,我那會做那麽累的事情,有人跟著我們的,你放心吧,我一出門,就有人知道我去哪兒了。”

    芍藥才不是被嚇到,她甚至覺得這樣的金小姐簡直厲害的讓人折服,玩弄那些惡心的男人於鼓掌,多好?

    靈珠沒有注意芍藥的心裏變化,也注意不了,原本芍藥就是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可有可無,有她就不用單獨再請下人,沒她也不過是再費事讓老高介紹一下有沒有過來做工的女孩子,唯一不同的,隻有前者的代價比後者貴了一間四合院。

    ……

    “詹姆士,聽說你現在和剛來天津的那位陸家公子打得火熱啊。”歐陽清和詹姆士是好幾年的生意夥伴,前者實在是精明絕頂,後者狡猾,一件對方便合胃口的很,在一起開了好幾樁一次性買賣,賺的嘴都能笑歪了。

    詹姆士是法國人,但是卻住在英國很多年,後來跟著傳教士一塊兒東渡,先去了日本再來了中國,眼見打開國門的中國簡直猶如一片寶地,看準了天津就在此落腳。

    詹姆士和老傳教士交情匪淺,但是兩人觀念實在不同,到了中國就漸行漸遠,傳教士遊走在中國各地,窮困潦倒,上次一見麵,詹姆士還看見老傳教士收養了十幾個乞丐。

    他呢,在天津見風使舵,風生水起,自己開的妓丨院那是每個姑娘自己都先嚐過一遍再讓她們替自己賺錢,在貧民區開了家大煙館,這個更是暴利,至於因為抽大煙死掉的那些人,詹姆士是不會理會的,這個世道,他要是像傳教士那樣活著,得多累啊,還是現在好。

    “什麽打得火熱,那陸謹可不好我這口,我也吃不了他,隻不過是生意上經常來往罷了。”詹姆士說完,突然歎了口氣,皺著眉頭,藍色的眼睛一片陰霾,“不過說真的,實在是太不給麵子了他,日本人邀請,他就去,我做席,他就說看看再說,更何況我先發現了個絕好的苗子,也被他截了,說是要捧,可那漂亮的小丫頭架子大的很呐,話也不迴一個,陸謹看著厲害,實際上我覺得他一點兒都不中用,要是我,直接綁了來,弄到床上再說,女人都是那樣,之前抵死反抗,之後就曉得我的好了……”

    歐陽清也笑,搖著頭喝了口茶,說:“詹姆士果然還是你比較痛快。”

    藍眼睛的詹姆士哈哈大笑,黃牙齒和他白色的皮膚對比起來,煞是讓人嫌惡,但歐陽清卻見怪不怪。

    兩人就黑發女人和金發女人的好處各自發表了一番言論,言語之間口無遮攔的說自己上過最好的是哪個妓丨院的姑娘,甚至還相互攀比看誰經曆的多。

    當兩人大下午就摟著歌舞廳後台伴舞喝的酩酊大醉時,外麵高大的打手頂著光頭進來,憨厚的臉被大太陽曬的通紅,說:“大哥,外頭進來兩個姑娘。”

    詹姆士正把手放在坐在自己腿上的舞女的屁股上,臉埋在舞女的胸上,啃的陶醉不已,聽到這話,來了興趣,說:“歐陽,你這是又來了兩個小白兔準備跳進火坑呢?”

    歐陽清比詹姆士斯文一些,隻是摟著擦了不知道多少粉的舞女捏著對方的腰:“什麽叫做火坑,我這可是天津數一數二的歌舞廳,紅玫瑰和薔薇可都是我這裏捧起來的。”

    薔薇便是詹姆士當時剛接待陸先生時送給陸先生的女伴,結果薔薇隻陪了陸先生一晚上就被送了迴來。

    “行行行,不說這些,難得趕巧,我幫你一起去物色物色那兩個姑娘。”

    “走!”

    萬紫千紅的舞女大都是比妓院更高級一點的陪酒,要是給得起錢,那麽也陪什麽的都有,就算最開始不願意,後來也就妥協了。

    歐陽清做這一行不說見過的美人數之不盡,但一兩百出眾的還是有的,可一走出包廂,他就懵了,腳步都是一頓,更別提詹姆士,這些天已經把當初報紙上那讓自己念念不忘的小姐圖片剪下來放在隨處可見的地方,看著看著來了性致,便去自己開的妓丨院瀉火。

    要詹姆士說,就這種看著有一股子別扭勁兒,高冷的女人才玩起來爽快!她打你,尖叫,哭

    ,都隻是一種另類的讓他更加興奮的催化劑!

    “看看啊!這不是那位報紙上的模特?劉鶴那小子打死都不告訴我,現在卻還是見到了,實在是有緣的很。”詹姆士不懂中國文化,學了一兩個考究的詞就喜歡說,“三生有幸啊。”

    歐陽清也記起來那兩個姑娘,一個是前兒才從自己這裏被個大傻蛋買走的不聽話的丫頭,另一個是最近很是轟動的一品館神秘模特。

    雖然後來被人發現是從北平來的金家小姐,但是完全沒有後續的報道,好像就這麽一下子出現,又一下子消失在眾人視野。

    “這……金小姐吧,幸會幸會。”歐陽清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好應對這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來頭很大的金小姐,反正據傳聞這金小姐可不一般,在北平淪陷為地獄的時候,帶著全家跑了出來,現在又搭上了劉鶴,看樣子就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也不知道金小姐大下午來鄙人這邊有何貴幹?”

    靈珠看著那兩個醉醺醺的男人就本能的厭惡,喝酒不是不好,但是酒品很能反應一個人的自製力,陸謹就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喝醉,這就是區別。

    “不是有何貴幹,而是還債啊,歐陽老板。”靈珠從精致的手袋裏掏出一張三千元的銀票,直接放在桌子上,聲音‘啪’的一聲。

    詹姆士一屁股坐在大堂的舞台邊兒上,弄壞了一個燈泡也不覺得有什麽,反而不悅的對歐陽清說:“歐陽兄,你什麽時候居然和金小姐見過,她還欠你錢?真是太不給我麵子了,收什麽錢啊!”

    詹姆士說著,就又從舞台上下來,步履輕浮的走到靈珠麵前,靈珠沒有半分後退的意思,但卻悄悄屏住唿吸。

    “金小姐可是叫我好找啊,你不知道,見了你後,我看誰都覺得沒有感覺了,你說,這是為什麽呢?”詹姆士說著,雙手就要摟上靈珠的腰,靈珠嫌惡的渾身雞皮疙瘩都能冒出來,卻強忍著,一腳踩在詹姆士的鞋子上,還狠狠的碾壓著那鞋子轉了轉腳尖,然後伸手推開詹姆士。

    詹姆士‘哎喲’一聲,隨後摔倒在地上,這倒是讓詹姆士清醒了一點,立馬又爬起來,滿腦袋都是要教訓這個不聽話的金小姐!要讓她好看!知道自己的厲害!

    靈珠看著詹姆士眼神不對勁,心中終於有點害怕了,對著尚有理智的歐陽清說:“歐陽老板,靈珠這次來不過就是幫大哥還錢,你把欠條還給我就是了,放這種狗出來嚇唬人做什麽?”

    歐陽清沒有辯解,他潛意識

    希望詹姆士能夠鬧大一點,最好能由詹姆士開頭把這個高嶺之花般的金小姐給摘了,自己說不定還能順便得到點兒好處,畢竟要是放出消息,火爆一時的一品館頂級模特金小姐現在萬紫千紅擋舞女,那生意就更不必說了吧!

    靈珠見歐陽清明擺著不想管詹姆士,而詹姆士比靈珠高整整一個頭,接近靈珠的時候渾身酒氣衝天,也幾乎將靈珠籠罩在他的陰影中,靈珠情急之下,左右看了看,正想要舉起凳子砸過去,卻有人比自己手更快,隻見芍藥力大無窮般砸了兩把鐵質椅子,隨後拉著靈珠就要跑!

    詹姆士被砸的頭破血流,慘叫出聲:“該死!給我捉住打的半死然後一個賞給你們,另一個綁去地下室,我要親自讓她明白女人就不該違抗男人!”

    “砰!”的一聲,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槍聲響起,詹姆士愣了一秒,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後驚恐的發現手上全是鮮血。

    而破了個洞的窗戶外麵有人影走動,不過兩秒,那人影便緩慢的從大門走進來,說:“說說看,要讓誰好看啊?嗯?”身後跟著無數手下的軍爺白九勢一腳踹倒詹姆士,腳踩在詹姆士背上,將詹姆士的上身踩的貼近地麵,冷漠的聲音幾乎讓人感到恐懼,“給你七格格磕頭吧,這樣我或許可以考慮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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