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平到上海是一個漫長的旅程。

    靈珠選擇這個地方的時候就考慮過中途所需要的時間了。

    坐車,並且要不疲憊,途中或許還會在路上耽擱,所以或許到了上海的時候,北平的事情就已經爆發了。

    隻不過從北平到上海,需要經過天津。

    天津是個充滿魅力的城市,上輩子的靈珠從王府逃走,輾轉跟隨一個戲班子便來到了這富麗堂皇之地。

    由於靠近海,所以天津算得上是貿易最繁華的地方,這裏比北平更加自由,也更加充滿階級觀念。

    靈珠還記得自己當時在戲班子是如何生活下來的,她需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來付自己的車費,而車緊緊隻是兩匹瘦馬拉著的木板。

    對比現在的洋車,靈珠無法不感受到自己的命運終於是改變了。

    而這還不夠。

    “五夫人,需要休息一下嗎?再往前麵就是南海子的地盤,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躲過去,不然就需要交一筆錢才能離開。”司機和五姨太聊的火熱,看見前麵的司機沒有停下,就詢問了這句話。

    五姨太不懂,她可不曉得這附近的南海子意味什麽,王爺沒有正妻,而她是目前位置王爺唯一一個有子嗣的姨太太,地位超然,相當於半個女主人,隻是這女主人並不好當,她除了懂得如何讓王爺開心以外,對其他的事情一無所知,而無知,是王爺最喜歡的地方。

    “這,這我可不清楚,需要問一下王爺吧。”五姨太迴頭,對靈珠說,“七格格快去和你爹說一下,他那輛車的司機似乎還不知道前麵有什麽,我們出門在外,小心一點總是沒有錯的。”

    白琬也點頭,說:“七妹妹,你去和爹爹說吧。”

    靈珠看著五姨太,這個女人在自己的印象中,從來都是和和氣氣,低眉順眼的,是個好人,起碼至今,她還如此認為。

    “那你開到他們前麵去,我下車問一下。”

    開車的光頭司機很嚴肅,說:“南海子是最近才接手這一片的土匪,專門做一錘子買賣,從前麵那片桃樹到最前麵的山,都是他的地盤,當然了,你們要是認識南海子的大當家就沒有關係,不認識給錢也行。”

    靈珠上輩子坐著板車離開北平時可沒有聽說過什麽南海子土匪窩,不過現在和上輩子不一樣,她提前了十幾天離開北平,又不是逃難,而是全家光鮮亮麗的坐著洋車……

    七格格想,或許上輩子自己來這條路的時候,這窩土匪已經四散而逃了,也有可能像自己家裏一樣,被一鍋端了,但無論如何現在都是她離開北平的一道關卡,或許現在正站在什麽地方,用洋人的望遠鏡看著他們這兩輛孤零零的汽車,然後笑著和手下說:“又有肥羊送上門來了!”

    “沒事,如果隻是交錢,還算過得去。”靈珠朝姐姐笑了一下。

    白琬看著靈珠:“七妹妹你真好,看見你都不怕,我好像也不害怕了。”白琬定定的看著靈珠那雙有著分外濃密眼睫的眼睛,說,“怪不得爹爹最喜歡你了。”

    七格格聽著這句飽含奇妙羨饜的話,迴說:“我不是不怕,隻是覺得如果有些事情如果一定要發生,與其害怕,不如想辦法解決。”

    說話間,車子已經開到了王爺那輛車前麵,兩輛黑色的洋車停在一道峽穀的前方。

    而有兩雙眼睛正注視著這兩輛樣車,他們站在峽穀的上方,一人喝著酒,一人吃著瓜子,沒有拿望遠鏡。

    稍微站在前麵一點的男子皮膚黝黑,穿著藍色的坎肩和棕色的褲子,腰間憋著自製的□□,一邊吐著瓜子皮,一邊笑著和身後的年輕人說話:“他們停下來了,快去通知大當家,有兩輛車馬上就要進入我們的地盤,抄起家夥過去宰他們一頓!”

    年輕人靠在樹幹上,漫不經心的朝下望,隻看見一個梳著簡單發型的少女從車窗探出頭來和另一輛車的人說話,年輕人皺了皺眉頭:“那車上有女人。”

    兩個人站在細雨中,毫不畏懼,

    黑皮膚的男人嘲笑道:“我知道,不過我們隻是要錢而已,給錢就可以走了。”

    年輕人想想也是,喝了一口酒,小跑著迴到了寨子裏麵報信。

    山底下,靈珠正在和王爺說起這件事,王爺對此沒有意見,他皺了一下眉頭,說:“如果要的不多,當然是給,能少些事端自然是好的,我們是出來遊玩,又不是出來找罪受。”

    可是坐在副駕駛的世子卻沒那麽好說話,他也皺著眉頭——這個時候世子的表情簡直和王爺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說:“看看你選的路,七妹妹,我早就說過還是多帶一些下人,可你就是不同意,要是那些土匪不光是要錢,我可沒有辦法救你,能有人救我就不錯了。”

    六姨太穿著深綠色的襖裙,在陰雨天似乎要和這裏的樹木都融為一體,她光是聽見土匪兩個字,就開始擔憂,一邊撫摸她那金貴

    的肚子,一邊說:“我當初就說了,幹嘛非要出來,在家裏呆著不好嗎?七格格現在也是大孩子了,還這麽想一出是一處,折騰你還未出世的弟弟,有意思嗎?”

    六姨太自從有了孩子後,就總是恃寵而驕些,因為大夫說過,現在懷的肯定是個男丁,六姨太便一改往日膽小怕事的作態,開始脾氣見長。

    王爺對此沒有太多意見,他覺得女人都是這樣,懷孕的時候總會情緒化一點,但沒有關係,隻要聽自己的話就可以了,其他都可以寵著。

    “好了,靈珠也不想的,她也沒有出過門,哪裏知道現在外頭還會有土匪這種下等人。”王爺是看不起所有不是貴族的人,但是卻隻會在家裏說些讓自己好受的話,他靠在車座上,繼續說,“早就說過讓你在府裏休息,你自己偏不聽,非要跟著出來,是你自己要跟著的,就不要說靈珠了。”

    六姨太‘哼’了一聲,護著自己的大肚子,抿著嘴,不再說什麽。

    靈珠也不和六姨多話,抬頭看了看峽穀的頂端,細雨落在她白皙光滑的臉龐,她也不躲避,反而是恍惚間仿佛是看見了草木中金屬的閃光,然後準確的看了過去。

    站在山頂上暴露了自己的黑皮膚男人笑了一下,說:“有點兒意思啊……”

    另一邊,迴寨子報信的年輕人頭發上全書水珠的站在大廳裏,這裏地理條件不錯,易守難攻,大當家正躺在一個女人的腿上吃葡萄,順便甩著一個玉墜子,聽著外頭的雨聲,隨口還哼兩句小曲子。

    女人穿著改良的旗袍,大白腿幾乎全部露了出來,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虎皮上,和大當家說悄悄話。

    那女人說:“南哥,你說你幹嘛要和當官的對著幹啊?搶了他們那麽多貨,還綁了他們老大,不怕別人找迴來嗎?”

    就在昨天,南彪設置在路上的釘子弄爆了幾輛裝載一百人的卡車,他們全寨子的人出動,把那群穿著新巡警服裝的人給搶了個精光,沒多久,又弄爆了一輛好車的輪胎,活捉了個人模狗樣的軍爺,正是得意的時候,也就樂意說道說道。

    “你個女人你知道什麽?”南彪臉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從耳朵貫穿到唇角,所以笑起來的時候尤為恐怖,“現在關在柴房裏麵的人是誰,你知道不知道?”

    女人臉上擦著很厚的粉,紅唇被南彪啃掉了一點,說:“要是普通人,給點兒錢也就算了,可我得到消息,現在關在柴房裏麵的人可是以後要接手天津巡捕房的人!天津可

    是我的地盤,就算是他來了,也要經過老子的同意,要讓他知道,想要在天津站穩腳跟,就必須要和我南彪合作!”

    現在這個世道,笑貧不笑娼,隻要有能力,哪怕是土匪,也可以是上流社會的座上賓。

    女人眼裏都是崇拜。

    得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後,南彪繼續說:“上個巡捕頭子就和我是一撥的,不然你以為我能趕走和我搶生意的那群走海的難民?”

    “反正,這個下馬威我是給定了,就看他是吃還是不吃,不吃就拉到海邊嫁禍給那些難民,讓上頭換一個人接手天津。”南彪說完,又吃了一口葡萄,閉上眼睛,愜意的笑了笑,“白九勢嗬,南京過來的九爺,名氣大而已,還不是落在了我這裏。”

    話音一落,就有人敲門,南彪隨意的說:“進來。”

    一身酒味的年輕人笑著說:“大當家,下麵又來了肥羊,看樣子有錢的很。”

    南彪聽到‘錢’這個字就瞬間從女人身上翻下來,動作利落的拿起自己料子不錯的外套,說:“這迴是什麽路子啊?”

    年輕人搖頭:“可能是商人,還帶著家眷。”

    南彪一下子樂了,挑眉說:“行,給那白九勢找頭牌姑娘他看不上,給他個大家閨秀看他收不收!”

    年輕人一愣,磕磕巴巴的說:“可我們不是不動女人嗎?”南海子幫有規矩,不動老人小孩和女人。

    南彪撇了那年輕人一眼,一邊拿起□□別在後腰上,一邊說:“隻是請小姐們幫幫忙,讓咱們九爺在合約上簽字畫押而已,用什麽法子都可以,我很人道的。”南彪笑,臉上的傷口卻讓他像是將嘴角咧到了耳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民國格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嘰嘰女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嘰嘰女孩並收藏民國格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