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看小孩子似的歎氣,“你這孩子,心思怎麽這麽別扭?就是辦了好事也落不到一個好,簡直活該。這就叫人把東西都抬到雅芙那裏去吧。南邊水果吃到不容易,你既然有這門路,不妨再多弄來一些,女人懷孩子的辛苦你們這些男人哪裏知道啊。”


    “是,兒子知道了。”時沛像個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恍惚間找不到人生的意義。


    在國公夫人的親自監督下,幾筐水果依次被尺素她們幾個抬到了正房裏。江雅芙推卻,“母親您拿一些走吧,這麽多我吃不完,我哪裏就那麽嬌貴了?拿迴去您和父親也嚐嚐。”


    國公夫人拉著她的手,“傻孩子,你不用管我們,我叫沛兒再買了,到時候給你娘家也送去一些。我那兒子是個口冷心熱的,你遇事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來找娘就對了。”


    國公夫人語重心長,江雅芙好一陣感動,親自把她送了出去,迴身兒就遇到了啞巴吃黃連的時沛,她大眼一翻,抬著下巴就要從他身邊路過,卻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幹什麽?你放開我。”


    時沛不放,也不管丫鬟們看不看,“我什麽時候給別的女人獻殷勤了?少在父母麵前汙蔑我。”


    江雅芙掙紮,“鬆開,你弄疼我了~”


    時沛把手給放開了,語氣緩了緩,“以後咱們的事別驚動他們。”


    江雅芙撅了撅嘴,“這不算什麽事,就是讓母親給做個主罷了,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正好給她老人家找點事做。再說你現在沒獻殷勤,不代表以後不獻,你心裏不是一直忘不了那個許大才女嗎?我都沒覺得如何,為何你對這三個字如此敏感?”


    “你這口齒!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然沒錯。你給我聽好了,我時沛生來就是別人給我獻殷勤的,還沒有人有那個福氣被我討好。”


    江雅芙聳肩膀,“隨你便嘍,你發現沒有,自從咱們迴來後,你生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都說生氣老的快,還有人是被氣死的呢,你可要保證身體,我可不想讓兒子沒爹。”


    眼看著二人一聲要比一聲高,這可是在院中間!幸好孫媽媽及時趕到,把江雅芙給拉了迴去,而張平也扯著時沛衣袖把人給拉走了。


    江雅芙終於心滿意足的吃到了酸酸甜甜的香橙,一口下肚胃口大開,什麽不順的氣都順了。


    孫媽媽瞧她沒心沒肺的樣子滿臉擔憂,“少夫人,你剛才怎麽能那樣和少爺說話呢?你看把少爺氣的。”


    江雅芙掰了半個香橙給她,“媽媽不必擔心,我拿捏的好分寸,他就是那麽愛生氣,以往清冷的樣子都是裝的,其實他心裏想法多著呢,不生氣才不是他。”


    “好,我說不過你,你這丫頭總是有理。那我問你,剛才我聽你提到許大才女,那是怎麽迴事兒?”


    提起這個,江雅芙眼底閃過一絲落寞,孫媽媽不是旁人,此事倒是可以與她說說,“他心裏有人,就是那個有名的才女許展顏。”


    孫媽媽一陣錯愕,“有這事?少爺那個性子,完全看不出來啊。”


    江雅芙心說,那可不,她和他生活了二十年才發現這個秘密呢。


    “你把心放寬些,少爺不是那樣的人品,他既然已與你成親,必會一心一意對你。這段日子我看你們兩個雖然時常鬧別扭,他對你倒也不似全無心意。”


    “那誰知道呢。”江雅芙嘟囔著,共同過了半輩子,他若真是對她半點心意也無,那她還不如找根繩子吊死得了,活的未免也太失敗了。可是,那心意估計也隻有半點而已。


    孫媽媽勸道,“我的眼光錯不了,這兩口子過日子得靠慢慢經營,你若真心待他,他也會真心待你。少爺那裏我不是太擔心,我反倒有些擔心你,你對禇少爺還……”


    “媽媽,你瞎說什麽呢?”


    “好好,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我親手帶大的,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反正我剛才已經把該說的話說了,你既已成親,再想些別的不該想的,就是自討苦吃了。”


    “我知道了。”


    江雅芙怕她再問出不好迴答的問題來,找了個借口把她推了出去。孫媽媽的話若是放在從前她是一定會聽的,並打心裏認同她的觀點,然而重來一次的她卻不想了。


    老天已經讓她迴到了任性的年紀,為何她不能肆意的活一把?她上輩子為國公府辛勞了二十年,都沒有換來時沛的真心,重生一迴,憑什麽要她先付出真心?她對他用幾分真心,自然要看他對自己用幾分。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日子她已經充分體會過了,這輩子如果有可能,她也想嚐嚐兩情相悅的滋味呢,不管是和誰,無論是時沛還是禇羲或是別的男人。


    隻不過,她願意優先給時沛機會罷了。


    天氣開始變的涼快了,各家的來往應酬也變的多了起來。江雅芙的害喜症狀持續了不到一個月就神奇的過去了,穿了衣服看上去,肚子依舊不顯。整日圈在府裏沒什麽意思,因此有些重要的應酬她會親自過去拜賀。


    恰逢惠太妃壽辰,她就跟著國公夫人去了一趟,惠太妃在大夏國是個傳奇女人,是隨先皇禦駕親征過的,智慧和膽略超群。當今聖上對她亦是十分尊敬,因此壽宴辦的極其熱鬧,幾乎所有勳貴大臣的家人都過來賀壽了。


    江雅芙寸步不離國公夫人,倒也不怕出什麽意外,她大多數時候都安靜的呆在她身邊,聽長輩們說話,順便把前世忘掉的一些人找迴腦子裏。


    今日來了不少宗室子弟,光正當年的王爺就來了好幾個,可有一點卻讓她覺得很奇怪。


    這種場合,許展顏怎麽會沒來呢?誰不來她也應該來啊。


    江雅芙找了個機會和張二小姐湊到了一起,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張二四處瞄了下,低聲說道,“這事兒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我剛好知道。許大才女的臉爛了,據說紅腫癢痛,不僅毀容,還十分難熬呢。”


    第14章 無色無味的香露


    “怎麽會?”江雅芙假作驚訝,其實在他們這個有限的圈子裏,是沒有真正的秘密的。以至於前世她雖然沒有特別關注許展顏,但她爛臉這件事自己也聽說了,隻不過她聽說的時候人家的臉已經好了。而她當時好奇心不足,對此事就是隨便一聽,根本沒問過前因後果。


    “這我就不知道了,已經往府裏請了好幾個大夫了,開了不少方子,都沒起什麽作用。許大人為了這事還把我外公請去給她瞧臉呢,結果也沒什麽好辦法,這下她可慘了,別說出門招搖了,若再治不好說不定她都不肯活了。”


    哎,江雅芙說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她對許展顏隻有怨沒有恨,容貌對女人來說是尤為重要的,對愛美的未婚女子來說,毀容和死的打擊也差不多了。


    “有人看過來了,咱們別說了,說不定過兩天人家就治好了。”


    張二不信她這麽大度,衝她眨眼,“雅芙,你是不是記恨她上次在寧王府故意把你推上台的事?”


    “不是,我哪有那麽小心眼兒?”


    許展顏出了這麽大的事,時沛很快就知道了,國公府有自己的收集消息渠道,成親之前布置的關注許展顏的那個釘子也一直沒撤迴來。


    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時沛都知道,恐怕這世上也隻有他知道的如此清楚,前世許家徹底查出真相來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真相是妻妾爭鬥,許大人的一個庶女因為嫉妒許展顏,潛心謀劃了這起事件,等到事情敗露的時候,賣給她秘藥的那個走江湖的術士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為了把這人翻出來,許大人耗費了大量人力財力,終於在京城周邊的一個山溝裏把人給抓到了。可即便得到了解藥,許展顏仍舊花了半年的時間才恢複原來的容貌。


    不知為何,這事發生的比時沛記憶中的要早,以至於他聽到時有些詫異,不然事先提醒許展顏小心一些也是好的。


    而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就不好再說什麽了,無論他此時對許家或者她本人說什麽都顯得很奇怪,不僅會被認為是別有用心,也會被質疑,為何許家內部的事他全都知道,甚至那術士的藏身之處他都知道,這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時沛是個行動派,他很快就想出了辦法,速度奇快的帶著幾個手下衝到了那個小山溝裏,把藏的好好的術士給抓住了,逼他拿出了解藥,之後就以別的罪名把他丟進了府尹衙門。


    時沛帶著解藥迴了家,交給張平讓他把那瓶藥水包裝一番,換個正常的香露瓶子,以便送人。


    交代完張平,他就去沐浴了,今天是該迴正房休息的日子了,江雅芙的肚子剛一過了三個月,國公夫人就不讓他們天天分居了,因此他仍像之前一樣偶爾迴去睡。


    江雅芙晚飯吃的有些撐了,怕睡著了不消化,便趁著天還沒黑透出來散步,天邊顏色不一的晚霞倒是挺好看的。


    攸地,她敏銳的瞧見張平的身影在大門前閃了一下,顯然是本想進來,見了她之後又立即退了出去。


    她立刻起了疑心,她又不是鬼,見了她跑什麽?


    “尺素,你去把張平給我叫過來,就說我看見他了,問他是不是眼裏隻有少爺,沒有我這個少夫人!”


    尺素趕緊跑過去叫張平,還沒逃出幾步遠的張平見尺素追了上來,手捧著禮盒認命的歎了口氣,乖乖的跟著尺素去見少夫人了。


    “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江雅芙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聽的張平直發毛。她看的出來,他躲她不是為別的,就是為了他手裏的東西。


    “迴、迴少夫人,這是少爺準備送給好友成親的賀禮。”


    “裏麵是什麽東西?”


    “……是美顏的香露。”


    美顏?江雅芙瞬間福至心靈,冷笑了一聲,“拿來我看看,這種東西要女人把關才是,萬一送的粗陋了,不符合對方的心意反倒不美。”


    “這……這……”張平張口結舌,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尺素二話不說,上前奪過了盒子,交到了江雅芙的手裏。


    江雅芙不怒自威,“張平,你也忙了一天了,下去吧,等下少爺迴房了我親自和他說,我們夫妻的事還用你個下人操心不成?”


    張平不辛苦,別的事他真沒什麽可操心的,可這事涉及到許小姐……


    “是,小的這就下去了。”


    直到張平消失不見,江雅芙才任由胸脯氣的起起伏伏,衝尺素勾了勾食指,近身囑咐……


    之後盒子就被尺素拿走了,很快又拿了迴來。


    時沛洗完澡之後神清氣爽,迴了房後一見桌上敞開的盒子,頓時一愣,假裝若無其事的試探道,“張平送來的?”


    “嗯,張平說裏麵是香露,你是特地送給我的嗎?”


    江雅芙故意表演出幾分期盼,殷殷的望著他,望的時沛的心沒來由的內疚起來。


    “有比這好的送給你,這個是要送給別人的,明天一早就送出去。”


    “哦,那你就送人吧。我懷著身孕,本就不能亂抹東西在臉上。”


    一句話說的時沛心裏更加不是滋味,“這幾天你的身子怎麽樣?孩子還鬧你嗎?”


    “沒什麽感覺,我挺好的。”


    時沛默了默,“下一批水果估計快到了,這次我又要了兩樣別的,你盡管吃。”


    “好。”


    第二天。


    許府,大小姐的閨房裏再次傳來了尖利的哭鬧聲,夾雜著瓷器的碎裂聲,“放開我!我不想活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活著還有什麽用?”


    許夫人哭的跟淚人似的緊摟著她的腰,“顏兒,顏兒,你再忍忍,你要是死了娘也不活了,你父親正四處給你找名醫呢,你的臉一定會治好的。”


    “我不信!這都過了多久了?太醫來都看不好,我一定是得了絕症,與其成為醜八怪我寧願死!”


    “你是要娘的命啊!我怎麽這麽命苦……”


    許夫人的貼身丫鬟此時走了進來,“夫人,陳小姐過來看望小姐。”


    許夫人哪還有心力招待客人,“不見,你叫她迴去吧,小姐這個樣子如何能見人?”


    “夫人,陳小姐不知從哪知道了大小姐的事,她說她有家傳的美顏香露一瓶,能治皮膚百病,就算是肉爛了也能重新長出來。”


    原本癲狂的許展顏聽了這話立馬有了希望,“那你還等什麽?趕緊把她請進來!”


    很快,陳如芸就被請進了內院,見到了許展顏,饒是想過千百遍許展顏的慘狀,也沒想過會是這麽慘,那是一張已經辨別不出本來麵目的臉了,當真可憐。


    “我與許姐姐相識一場,聽聞此等噩耗,妹妹就再也坐不住了,特送上此香露給姐姐試試,一定能將姐姐的臉治好。”


    許展顏激動的握緊那個小瓶,顫抖的落下淚來,陳如芸不知道她在想什麽。許夫人將她帶離了女兒的屋子,說了許多客氣話,給了許多貴重迴禮,才把人送走。


    隻要能讓臉蛋恢複如初,許展顏願意嚐試任何東西,哪怕叫她喝□□她也願意試!加上陳如芸把話說的那麽肯定,她已如死灰的心終於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陳如芸和自己沒什麽特別的交情,但她是那個人的表妹,他是絕對不會害自己的!


    拔掉瓶塞,許展顏小心翼翼的倒出一些香露在手心裏,清透無色,沒有任何氣味,也許這才是秘藥的特別之處,她沒有任何懷疑的伸出兩根手指,蘸取花露耐心的塗在臉上每一寸紅腫的肌膚上,期待著奇跡的降臨。


    一天過去了,她的臉沒有任何好轉……二天過去了,依舊如此。


    她不信,堅持用了五天,還是毫無起色!


    母親和貼身丫鬟都勸她,就當和之前試過的那些一樣,勸她不要灰心,老爺一定會給她請來神醫的。在她們看來,若真有那般神奇的香露,陳家怎麽會從來沒透露過?又怎會在毫無所求的情況下親自上門送來呢?這般難醫治的病,那香露就是沒效也是正常的。


    可許展顏這迴的反應卻出乎了她們的意料,她並沒有大哭大鬧,而是靜若一尊雕像,散發著冷若寒冰的陰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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