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歐洲,君主並不能為所欲為。若是發動戰爭,勝利了還好。若是戰敗,君主必然受到貴族們,尤其是大貴族們的強烈質疑。


    這個時候,必須要有人為此負責。一般情況下,都是大臣頂罪負責。但有時候,國王也會成為那個負責的倒黴蛋。


    比如俄羅斯沙皇尼古拉一世,在克裏米亞戰爭中戰敗後,為了保住羅曼諾夫王朝的聲譽,選擇了自殺,擔下所有責任。在自殺前,尼古拉一世給莫斯科、基輔和華沙同時發報:“皇帝正在死去,並向所有的人道永別。”


    尼古拉一世的自殺其實很無奈,因為,在克裏米亞戰爭失敗之前,沙俄曾是“歐洲壓路機”,號稱陸上無敵。結果這場戰爭打下來,沙俄“陸地無敵”的神話被打破。出了這麽大事,肯定會引起舉國上下的憤怒。一般人根本擔不起這樣的責任,就算找大臣頂罪,羅曼諾夫王室的聲望也會一落千丈。因此,為了保住王室聲望,尼古拉一世選擇了自殺擔責。


    同樣地,導致尼古拉一世戰敗自殺的罪魁禍首拿破侖三世,也因為在普法戰爭中敗給法國人看不起的普魯士,被迫擔責退位,他連自殺擔責然後把皇位傳給兒子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以上二位背負了太多的壓力。比如,尼古拉一世背負的可是“沙俄陸地無敵”的神話級壓力。一旦神話破滅,一般人擔不下責任。


    同樣地,拿破侖三世擔負的可是歐洲戰神拿破侖留下的無敵榮耀。一旦戰敗,這份榮耀也就成了催命符。


    不過,也是這兩位倒黴。因為,平常情況下他們壓力也不會這麽大。可因為19世紀是民族主義盛行的年代,戰敗的後果要比其他時候嚴重得多。所以,這兩位君主隻能自認倒黴了。


    斐迪南二世要比上麵兩位好很多,因為,這個年代西班牙還沒有“無敵寂寞”的感覺。而且,也沒有19世紀民族主義的巨大壓力。他不需要向全國百姓負責,隻需對西班牙貴族階層負責即可。畢竟,這個年代還是貴族的時代。普通百姓什麽的,是沒有發言權的。


    因此,他找個公爵擔下所有責任,是沒啥問題的。而且,卡布蕾拉公爵當初也的確上躥下跳,帶頭蠱惑斐迪南二世罷免貢薩洛。這鍋丟給他,雖然有點冤,但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卡布雷拉公爵的死訊傳來,西班牙的貴族們先是震驚,而後是憤怒。但冷靜下來後,他們忽然發現——好像,這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


    不管怎麽說,國王是不能擔責的。否則,國家的人心會散掉。而卡布蕾拉公爵什麽德性,大家都知道,絕不會主動擔責。因此,讓其“自殺”,然後擔下所有的責任,的確是最好的處置辦法。


    不過,因為國王不經審判就隨意殺死大貴族,還是讓西班牙王室和貴族們之間產生了很大的隔閡。畢竟,這些貴族兔死狐悲,也害怕哪一天像卡布雷拉那樣被王室害死。


    斐迪南二世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在宴請西班牙那些大貴族,不住安撫和道歉。同時,保證以後處置類似事情,一定和大家商量,才讓貴族們的怨氣沒有爆發出來。


    隨後,斐迪南二世還讓胡安三世下達了調動身在摩洛哥的貢薩洛.德.科爾多瓦前往西西裏島接管軍隊的命令。


    當初調走貢薩洛.德.科爾多瓦的命令是斐迪南二世下達的,因此,這次斐迪南二世不好意思下令,幹脆讓自己的兒子下達調令,將貢薩洛.德.科爾多瓦請迴意大利。


    在這封調令裏,胡安三世言辭懇切,承認之前對他的安排“出現了偏差”。然後,邀請其重返意大利,掌管大軍,對抗法國人。


    為了安撫貢薩洛.德.科爾多瓦,胡安三世還下令給了他兩個男爵的爵位和領地,讓貢薩洛.德.科爾多瓦自行分配給科爾多瓦家族的子弟。


    貢薩洛.德.科爾多瓦是阿吉拉爾伯爵的次子,如今也是個伯爵。不過,他沒有結婚,無後代。但他有兄弟,可以把兩個男爵的頭銜分給兄弟和兄弟們的後代。


    而且,這裏麵還有個趣聞。據說,貢薩洛.德.科爾多瓦13歲就進入卡斯蒂利亞王國宮廷,後來追隨卡斯蒂利亞女王伊莎貝拉一世。而伊莎貝拉一世女王也非常信任貢薩洛.德.科爾多瓦,對他的信任甚至超過丈夫斐迪南二世。甚至,當時有傳聞說,貢薩洛.德.科爾多瓦是伊莎貝拉一世女王的情夫。


    因為這一點,斐迪南二世其實早就忌恨上他了。所以,兩人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很多年了。而且,貢薩洛.德.科爾多瓦為人善良、睿智而溫和,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完美的人。


    如此完美,又手握重兵,加上當年和妻子的曖昧關係,斐迪南二世要不是沒人可用,早就想整他了。


    當然,也是貢薩洛.德.科爾多瓦不會做人。要是類似王翦和蕭何那樣的聰明人,知道自己被帝王猜忌,早就想辦法自汙了。可貢薩洛.德.科爾多瓦這人太實誠,依舊保持完美的性格,不引來斐迪南二世的猜忌就奇怪了。也幸好他沒有子女,要是有,估計多疑的斐迪南二世早就會除掉他了。因為,手握重兵的他,謀反其實很容易……


    ……


    摩洛哥非斯城,正在訓練新軍的貢薩洛.德.科爾多瓦收到國內發來的調令後,皺起了眉頭。他已經知道意大利戰敗的消息後,對於自己被重新調往意大利也有心裏準備。但是,時機有點不巧。因為,他這邊正在謀劃著反擊瓦塔斯王朝的餘孽和薩阿德部族的敵人呢。這個時候離開,之前的準備就要前功盡棄了。


    而且,通過這封調令的簽發者,貢薩洛.德.科爾多瓦意識到——斐迪南二世對當年的事情還是沒有放下……


    當初,貢薩洛隻是卡斯蒂利亞宮廷的一個小小侍衛,但很受伊莎貝拉一世女王的信任。當初,伊莎貝拉一世和斐迪南二世結婚後,因為要各自管理各自的國家,所以,聚少離多。畢竟,一個在阿拉貢的薩拉戈薩,一個在卡斯蒂利亞的托萊多。


    所以,當時貢薩洛.德.科爾多瓦陪伴女王的時間,比斐迪南二世還要多。因為貢薩洛.德.科爾多瓦深受女王信任,加上長得俊俏,托萊多的宮廷就傳出了伊莎貝拉一世和貢薩洛有一腿的傳聞。


    身為男人,而且還是個國王,斐迪南二世豈能容忍這樣的事情?所以,斐迪南二世那時就把貢薩洛.德.科爾多瓦給忌恨上了。


    但實際情況是,貢薩洛.德.科爾多瓦和伊莎貝拉一世並沒有超出友誼的關係。嚴格來說,貢薩洛就是伊莎貝拉一世女王信任的一個下屬而已。


    可斐迪南二世並不這麽看啊,他把傳聞當真了。所以,看貢薩洛很不爽。但伊莎貝拉一世活著的時候,很維護貢薩洛.德.科爾多瓦,讓斐迪南二世也沒有辦法。而伊莎貝拉一世去世後,貢薩洛.德.科爾多瓦已經成長為西班牙軍隊中不可缺的中流砥柱,沒人能取代。


    曾經,貢薩洛.德.科爾多瓦一度以為斐迪南二世忘記了當年兩人之間的不快了。但隨著之前那封調令和現在調令的下達者的簽名,讓貢薩洛.德.科爾多瓦意識到-斐迪南二世還是那個斐迪南二世,記仇,非常地記仇……可問題是,當年他和女王真的沒什麽啊。所以,他覺得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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