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蘇明珠動手時,便提及了宋家的尷尬處境,今日分明是來道歉,竟又還這樣故意嘲笑她的個頭!


    宋玉輪那樣的爆竹脾性如何忍得?當下一甩衣袖便要起身爭辯,可是胳膊還沒抬起來,對麵的蘇明珠便已是早有準備一般,微微俯身,步子一轉,便一把將站起的宋玉輪攬到了自己懷裏。


    蘇明珠原本比宋玉輪高出不少,今天她特意穿了厚高底的布鞋,又平添了兩寸,瞧著就好似比宋玉輪高了一頭一般,這般從背後抓了雙肩,竟足像是攬著個半大的孩子,這麽親親熱熱的立在一處,放在外人眼裏,倒活像表嫂與小姑子有多親近一般!


    可是也隻有氣的滿臉通紅的宋玉輪知道,她心裏當真是丁點都不想要這見鬼的“親熱,”隻是蘇明珠力氣大的厲害,這麽一攬,她的手臂竟是一點都動不得分毫!


    蘇明珠卻像是丁點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掙紮,拉過宋玉輪後,便徑直看向了榻上的太後,當真像一個愛護表妹的嫂子一般,笑眯眯道:“母後瞧瞧,妹妹是不是長高了些?”


    人在格外生氣的時候,腦子是會出現一瞬間的空白的,宋玉輪這時被氣的很了,一時間竟是都忘了口出惡言,才剛反應過來,卻又被蘇明珠這一句話搶了先。


    偏偏太後娘娘還格外給她臉麵的笑了起來:“這麽瞧著,好像真的是長高了。”


    宋玉輪的脾氣就算再大,太後說著話,她也是不敢去插口打斷的,她咬著下唇,隻等著太後娘娘說罷後,就要立馬朝蘇明珠啐上去,可偏偏,太後的話音剛落,還沒能輪的上她開口,一旁的趙禹宸竟也點了頭:“朕瞧著,仿佛也比上次高了些。”


    連陛下都這麽說?宋玉輪聞言便是一愣,也不禁想著自己的確是有兩月沒量過,難不成是真的長高了?這麽一想,低頭看了看自個的腳尖,心下便是忍不住的一喜,一時間竟是連還抓著她肩膀的蘇明珠都忘了大半。


    對於趙禹宸的開口配合,蘇明珠也有幾分意外,不過這麽點小事也算不得什麽,她帶了幾分詫異的瞟了榻上的趙禹宸一眼,便又迴過神來,趁著手下宋玉輪出神的功夫重新將她按迴了椅上,又繼續道:“沒錯,妹妹聽我的,日後在府裏多養幾頭母牛,每日都多喝兩杯牛乳,這個子才能越長越高!”


    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這話是有道理的,宋玉輪原本隻欲衝冠的怒火,被這麽一打岔,便瞬間被衝去了的大半,對著蘇明珠這話雖還達不到轉嗔為喜,但到底是已失了大半的氣勢,隻是不屑冷哼道:“養母牛吃牛乳,那是西北戎狄的習性,也隻有你這樣的粗人才咽的下!”


    牛乳腥氣大,在這大燾京城內外,的確沒有吃牛乳的習慣,不過蘇明珠聽著這話倒也不生氣,反正,經過全國人民驗證過的長高秘訣我是告訴你了,要是不聽,吃虧的又不是我。


    這麽一想,蘇明珠仍舊笑眯眯道:“你說的沒錯,你看那戎狄王庭的男女子弟們,可有個子低的?我若不是打三歲起吃牛乳,也長不到如今的個頭。”說著,她還為了證實一般,低頭抬手去拍了拍宋玉輪圓乎乎的發心。


    宋玉輪雖玲瓏小巧,卻也年過十五,又非不懂事的懵懂孩童,蘇明珠這動作三分親近裏倒帶了十分的促狹逗弄,她如何忍得?才剛被拍了一下,便隻如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一般跳了起來,想要抬手反擊,可偏偏,蘇明珠卻又像是早有準備一般,就那麽恰到好處的閃了迴去,還故意一般的低著頭又朝她笑了笑。


    蘇明珠當然不可能讓她拍到,她上輩子吃盡了身體不好的虧,這一迴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健康的身體,還這麽湊巧的出身在武將之家,自然就更不肯叫自己好好的身體在繡房裏關的柔弱不堪,她雖沒能跟著兩個兄長與明朗一樣按著軍中的標準打熬身子骨,但也是打四五歲起便要了自個的小馬駒勤練騎射,一日不曾拉下,若不然,也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就將宋玉輪製服。


    被這樣的笑容刺激,宋玉輪才剛剛平複的情緒眼見便又鼓了起來,正待開口時,一旁的泰安長公主便的起了身,與她麵色嚴肅道:“玉輪莫要胡鬧,你忘了淑妃娘娘於你的囑咐不曾?咱們今日進宮,是有正事的。”


    聽了這話,宋玉輪才忽的反應過來什麽一般,她低了頭,雖有幾分不情願,卻也站起身上前幾步,對著主位的方太後規規矩矩的屈了膝:“之前,是玉輪不懂事,今個特地來給您請罪了,還請太後娘娘莫怪,請陛下恕罪。”


    宋玉輪素來都是紅爆竹一般,隻有炸開的,卻還當真沒有知道自己給旁人添了麻煩,事後認錯的時候,這會兒這話一出,在場眾人便都是一愣。


    一旁泰安公主也站了起來,似乎有些赧然一般:“貴妃喜愛玉輪,才與玉輪打鬧,一時失了手也是有的,也是我一時想岔,為了這麽一點小事,便擾了太後清靜,實在是不該。”


    片刻,還是曆經風雨方太後迴過神來,示意半屏去扶起,溫和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麽擾不擾的。”


    趙禹宸雖心內詫異,但血脈相連的姑母與表妹,自然也是樂見其寬和懂事,聞言也跟著點了點頭:“母後說的不錯,原本算不得什麽大事。”


    泰安長公主謝了恩,又朝著蘇明珠道:“說起來,也是多虧了淑妃娘娘提醒勸和,若不然,我不知叫什麽迷了心,妄為長輩,卻是連這個心胸也沒有,還與晚輩計較了起來,娘娘也千萬莫怪。”


    淑妃二字一出,殿內便仿佛忽的凝滯了一瞬一般,蘇明珠的麵色瞬間冷然,太後麵上的慈愛雖還是丁點不減,甚至還點頭應和了一句,但坐在一旁的趙禹宸,卻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太後很是冷漠的心聲:


    【淑妃這反應,倒是快得很。】


    若是之前就也罷了,可是剛剛才知道了禦膳局裏陳太監的事,趙禹宸此刻也是一頓,聽了母後的這句心聲,心頭便愈發發沉,雖然隻這麽一件小事還不足以斷言人性,但他心下卻也隱隱清楚,淑妃董氏隻怕是並非表現出的高潔出塵,暗地裏也會有那虛偽下作之舉,且這事母後早已瞧了出來,卻閉口不提,隻瞞著他一個。


    “咱們的董淑妃倒真是寬宏大量,以我瞧,姑母與表妹今個也不該來母後這兒,該再去關雎宮裏與淑妃好好聊聊,指不定這心胸就愈發開闊了呢。”蘇明珠聞言卻是毫不掩飾的冷笑一聲,說罷在對麵坐下,又舉了帕子,嘲諷道:“說起來,今兒個董美人怎的沒和妹妹一起來?”


    “董姐姐才不稀得和你……”宋玉輪的狠話才說了一半,便被壽康公主一個眼神製止了,起身親自開口解釋道:“原本是該來的,隻娘娘說,她不會說話,隻怕來了,又惹得貴妃生氣,反而不美,便罷了,等明日再來與太後請安。”


    聽了這話,蘇明珠麵上的嘲諷之色越更重,她對著宋玉輪還多少有些看她年紀小,不願多計較的意思,可對著這個糊塗的長公主,就當真是連一點遮掩都不屑:“這還是淑妃呢,姑母就已娘娘長娘娘短的殷勤不已,等日後這淑妃住進中宮,為天下女子表率,姑母還不得日日進宮來巴結討教?”


    說罷,蘇明珠還故意一般扭頭看向了垂著眸的趙禹宸:“陛下覺得,可是這麽個道理?”


    蘇明珠是故意提起淑妃董淇舒和立後的事來,知道對方肯定要生氣,說著便都已站了起來,連一下句應對都準備好了放到了嗓子眼裏,隻等著趙禹宸反駁,便要狠狠的懟迴去。


    果然,趙禹宸聞言麵色更加陰沉,他抬頭看向容光湛然的蘇明珠,聲音表麵平靜,實則卻是暗潮湧動,叫人心驚:“朕覺著,貴妃說的對。”


    蘇明珠:“如何不……嗯?”


    等等!好像有些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


    蘇明珠:【擔心,皇帝是不是被我氣傻了?


    第21章 偏袒


    事實上,懷疑起自己耳朵的不單是蘇明珠一個人。


    這樣與平常迥然不同的話一出,連一旁的方太後都有些失了慣常的慈愛端方,就更莫提對麵的泰安與宋玉輪母女。


    相較之下,長公主泰安示弱慣了,還算略穩重些,雖滿麵驚疑,但一時間卻未妄言,那宋玉輪就是真正的毫無顧忌,聽了這話瞪大眼睛,活像趙禹宸說的是什麽胡話一般:“皇兄你怎麽能幫著她說話?”


    宋玉輪是他的嫡親表妹沒錯,但自打他登基,威嚴日重,連正經的親妹妹寶樂公主,素日言行都在方太後的教導下對他十分注意,親近裏也不失分寸恭敬。


    此刻宋玉輪這麽一句大咧咧的“表兄”一出,趙禹宸心下越發不喜,再開口時,聲調也越發的無情嚴厲:“你不差幾日便要及笄,不是小時候了,本也不該這般不安於室,招惹是非。”說罷看向泰安,口氣略緩了幾分:“父皇生前最偏疼玉輪,想必也不願見她這般走了歪路,朕明日便命宗室府多擇幾戶得用的下人給公主府裏送去,姑母騰出空來,還是多教教玉輪與幾位表兄才是。”


    趙禹宸少年登基,隻一心操勞朝政,宮中又未曾立後,這宗室命婦,後宮庶務,便一直都由方太後掌管,此刻見從不理會這些瑣事的趙禹宸說出這樣的話來,太後心下也是暗暗詫異,隻是麵上不顯,還應和道:“不錯,玉輪年紀大了,身邊也該派幾個得用的教養嬤嬤去伺候,也是哀家的疏忽,還叫陛下操心了起來。”


    “是臣妾的錯,哪裏怪的了母後。”聽了這話,蘇明珠立即上前開了口。對著宋玉輪與董淑妃時她雖然是寸步不讓,但方太後對她一向照顧有加,又是長輩,她自然不願連累了太後自責。


    不曾想,看著她們這幅婆媳相得的模樣,宋玉輪卻是愈發氣憤了起來,終於找到了始作俑者一般,不依不饒道:“分明是蘇貴妃與我動了手,今日太後娘娘不是要與我做主,叫她來道歉的嗎?怎的又說了旁的?”


    不得不說,宋玉輪別的時候糊塗,這一句話卻是當真說到了點上,不論剛才怎麽說,蘇明珠是真的掐紅了她的手腕子,今天方太後也是真的叫她來賠禮道歉,將這事揭過的。


    事實上,要是剛才泰安長公主沒有提起董淇舒來插這麽一杠子,蘇明珠倒是也並不介意逗逗小姑娘,半真半假的認個錯的,但是有董蓮花這麽“懂事賢惠,”勸著小爆竹宋玉輪都開口先認了錯,她這會兒不論再多說什麽,就都隻剩了個“跋扈無禮”“還沒宋玉輪懂事”的話頭。


    既然如此,蘇明珠幹脆冷笑一聲,便索性將她的囂張跋扈落到了實處:“你方才不是已與母後認了是你不懂事麽?怎的這會兒又叫本宮道起歉來?”


    “你!”宋玉輪跳了起來,倒是一旁的泰安見狀拉了她,貌似怯弱,卻是以退為進道:“娘娘說的不錯,本就是你不懂事,便是掐紅了你的手腕,又算得了什麽呢……”


    方太後聽著這話眉心微微一蹙,不得已,正待開口時,一旁的趙禹宸又將茶盞不輕不重的在案幾上磕了下來,垂眸開口道:“姑母說的不錯,兩人都有錯,朕已罰了貴妃抄百遍《女則》修身養性,玉輪氣盛,迴去便也一道抄了罷,也省的閑極無事,整日進宮來找什麽娘娘、‘姐姐。’”


    說什麽兩個都有錯,各打五十大板,但實際上,這個百遍《女則》蘇明珠原本就已經在“抄”了,也並不是因為和宋玉輪動手的緣故,趙禹宸這樣的話,非但攔下了她的道歉,還又罰了宋玉輪,可以說是十足的偏袒。


    蘇明珠原本還有些詫異不解,但聽到最後一句,心下便有些恍然,怪不得罰了宋玉輪,原來還是為了給他的“董美人”出氣,對泰安公主這麽不客氣,隻怕也是覺著這母女兩個連累了董淇舒吧?


    這麽一想,蘇明珠對趙禹宸這“偏袒,”就壓根不以為意了,非但不覺感激,甚至一琢磨之後,還生出幾分類似“看在董淇舒的麵上才沾了光”一般的膈應之感——簡直不能細想,越想越氣。


    而另一邊,趙禹宸自覺為蘇明珠出了一迴頭,原本還想看看她震驚感激的神情,說罷之後,先是不急不緩的放了茶盞,這才狀似無意一般的轉了眼眸——


    迎麵就瞧見了蘇明珠對他翻了一個碩大的白眼。


    趙禹宸一時間幾乎都覺著是自個看錯了,還特意又直起身子仔細的瞧了瞧,沒錯,真真的就是在對著他,蘇明珠的眼珠子大,瞳孔明亮,這個白眼就也翻得格外的靈動清楚,毫不遮掩!發覺了他的目光之後,她甚至還故意一般,嘴角都噙了一絲毫不遮掩的冷笑!


    蘇明珠竟這般不識好歹!


    趙禹宸又氣又疑的攥緊了手心,他此刻正坐與主位的木榻上,蘇明珠則與宋玉輪立下下首,正巧隔在了三步之外,他也聽不到蘇明珠的心聲。


    隻不過,雖然不明這一個白眼的緣故,但趙禹宸真龍天子,如何肯在蘇明珠的麵前示弱?當下也是怒目迴視,正待說什麽時,蘇明珠卻又扭了頭,不屑理會一般越過他,隻朝著方太後福了一禮,便立刻換了一副神色,捂著眉心低聲道:“母後恕罪,臣妾這病想來是還未大好,這一動肝火,頭就又暈了。”


    她還動肝火?她還頭暈!趙禹宸隻覺著自個的頭才是真的又暈了起來,


    “哎呦,這可耽擱不得,快坐下坐下,半屏,去宣太醫。”偏偏太後卻還當真信了一般,竟還連聲叫人去扶了她坐下,還連聲關懷道:“哀家這還有新羅來的嗅壺,最是醒人,你快聞聞試試。”


    若不是趙禹宸能清清楚楚的聽到太後心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不帶停的笑聲,他隻怕也以為母後就是這般純善,是當真信了蘇明珠這般作態!


    蘇明珠皺了眉,格外柔弱一般:“不敢,臣妾就不在這勞煩母後了,這便迴去抄書自省,隨後再來與母後請罪。”


    “好孩子,身子重要,還講究這俗禮做什麽?路上可慢些。”


    “是,臣妾告退。”


    抄書?自省?身子要緊?看著兩人的恭謹謙讓,一旁趙禹宸的麵色硬得隻如一塊磐石,幾乎比宋玉輪與泰安公主的臉色都要難看一些。


    將自個養大的太後嫡母,趙禹宸沒法去怪,他咬了牙關,著實咽不下這口氣,便打算著等蘇明珠與他告退之時便要攔了,立馬召了太醫過來揭穿她的裝模作樣。


    果然,蘇明珠與太後福身告罪罷,轉過身,目光從他麵上掃過,隻幾個唿吸間的功夫,便壓根沒瞧見他一般,徑直扶了白蘭的胳膊步履矯健的消失在了殿外!


    趙禹宸:???


    作者有話要說:


    蘇明珠:氣完人就跑,真刺激~


    趙禹宸:好氣,越想越氣!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第22章 免權


    不論趙禹宸的心裏有多生氣,他堂堂帝王,也總不能再叫人把蘇明珠拉迴去,與她一個“抱病”的妃嬪計較她的失禮之舉。


    蘇明珠可以不要顏麵,他可還是要的!


    隻不過就算不計較,麵色上的陰沉難看卻總歸是難免,蘇明珠躲出去之後,看著趙禹宸的臉色,連素來一點就著的宋玉輪都有些心虛了起來,也不計較道不道歉的事了,沒說幾句,就在方太後的好聲勸和下服了軟,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一並告了退。


    殿下空蕩了起來之後,趙禹宸對著太後便立即收了麵上的神色,默默低頭又用了一口茶,有意也起身離去時,對麵的太後卻又忽的開了口:


    “哀家年紀大了,越來越不經事,這宮中庶務也常覺著力不從心,等得陛下立了後,哀家便也能歇歇了。”方太後神情慈和,仿佛隻是隨口一提,但對麵隻隔著一方小案的趙禹宸卻是清楚的聽到了太後鄭重的心聲——


    【今日怎的忽的插手……不像是臨時起意……是為了淑妃?】


    這句才想罷,太後便又無意一般的繼續道:“若不然,現在就叫她們小的練練,貴妃且罷了,倒是淑妃,這兩年協理六宮,倒是一向仔細,從未出過紕漏。”


    趙禹宸垂了眼眸,一時間卻是忽的想到了方才蘇明珠在時,母後心內一片純粹的歡笑聲,分明他才是母後膝下親手養大的兒臣,可是母後對著蘇明珠時都能輕鬆隨意,笑的開懷,為何對著他時,便隻剩了這般諸多戒備,小心試探?


    心中這麽想著,但多日來,對母後言行也算有了準備,趙禹宸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隻搖了搖頭:“母後春秋正盛,又處處穩妥,旁人遠遠不及。”


    說罷,趙禹宸心下閃過剛剛得知的陳禦廚之事,眸光便又是微微一沉,他頓了頓,便又開口道:“既說起這事來,兒臣記得,之前是貴妃淑妃一並協理,後來,怎的便隻剩了淑妃一個?”


    方太後眨眨眼:“貴妃不拘小節,行事難免粗心了些,之前出了些許小錯,便索性丟了開去,這事倒也與陛下提起過。”


    這麽一說,趙禹宸的確是有些印象,那時蘇明珠剛剛進宮不久,理事之後不單是接連出了錯,甚至還借著職務之便公報私仇,明目張膽的將合該關雎宮的鮮花盆景都扣去了自個宮裏,隻囂張的連些許遮掩都無,他得知之後,便也隻覺蘇明珠就是這般自私無禮,之後由淑妃管事,卻是不計前嫌,丁點不曾苛待過昭陽宮,甚至還諸多退讓,由著蘇明珠掐尖好強,衣食住行處處都要超過關雎宮一頭。他便覺著還是淑妃大家出身,果然不凡,滿意之餘自然便不再多問。


    誰曾想,淑妃表麵公正知懂事,背地裏卻也是個偏私狹隘的,借著協理六宮之權,在禦膳局陳內監身上動的手腳不說,還將不問世事的無辜太妃都牽連了進去!


    先帝生前便極重禮教,又最是忌諱後宮幹政、外戚專權,後宮之中凡是嬪位以上的,便都是恪守規矩,謙卑柔順,素日一聲嬉笑都少聞。而其中又已文太妃尤甚,尤其先帝駕崩之後,行事便越發恭謹小心,隻如廟中苦修的僧尼一般,清心寡欲,隻一卷卷的抄經祈福,殿門都不多出一步。


    想到自幼便待他都是諸多照料,從無一句惡言的文太妃,此刻卻隻因著董氏的一己之私,如今還病倒床榻不能起身,趙禹宸的聲音便愈發沉了下去,對原本諸多欣賞淑妃也徹底失望起來:“貴妃淑妃皆為妃位,掌管六宮本就不甚妥當,湊巧今個說起了,兒臣想著,既是貴妃不理事,便將淑妃的協理之權也罷去是了。”


    “這……”方太後聞言越發詫異,她原本暗自疑心是淑妃背地裏說了什麽,招了陛下來出頭,誰曾想,她故意提起這事來,非但沒叫董氏掌權更多,反而還將原本的協理之權都收了迴去?


    趙禹宸也料到母後聞言定會多想,不欲多聽,此刻便幹脆起身退了幾步,隻幹脆道:“兒臣不孝,母後本該是頤養天年的時候,卻還叫您這般操勞,若是人手不夠,兒臣迴去再下旨,叫宗室府裏再選些通讀詩書的女官進來,為母後分憂。”


    寧肯從外頭選女官,也不要這現成的二妃插手,看來這是主意已定了。方太後聞言,雖還不明緣故,但見狀卻也不再多問,隻一副夫死從子的態度利落應了。


    趙禹宸見狀便也不再多留,隻又屈膝行禮說了一句“勞煩母後,”便也跟著告了退。


    行到壽康宮門外,趙禹宸抬頭看了看天色,便又與身後的魏安吩咐道:“你隨後親來一遭,就說朕才知道了文太妃發病的事,記起幼時太妃對朕諸多照料,特備了些養身的滋補之物,請太後送去,再另備出一份來,多添三分,特地留給太後。”


    如果是之前,他或者也會臨時起意給太妃送東西,但卻不會多繞這麽一圈,徑直也就叫人送了,至於母後那邊,他素來視太後如生母親近孺慕,底下隻要有了好東西,不拘時候,凡覺著好用的便都要先給壽康宮裏送去,這一次也未必會想到特地也再送一迴。


    但這幾日來聽著太後對他的諸多心聲,他心寒之餘,卻比以往更添了十二分的留意謹慎,方才對著泰安母女且罷了,後宮之事既是已有太後操持,他便不該越過母後隨性處事。他給太妃送東西是因著念著舊情與心懷愧疚,但同樣是長輩,放在旁人眼裏便會多嘴多心,說他看重庶母,反與母後不睦,故而另備一份再送與母後才更合適一些。


    這其間種種考量,雖然瑣碎,但已趙禹宸的教養閱曆,他隻有願意,便也能夠做的處處周全,隻不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朕有了讀心術發現所有人都在騙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梟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梟藥並收藏當朕有了讀心術發現所有人都在騙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