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煙霞歸棲霞。


    棲霞山,龍城八景,獨以姿色秀麗著稱。當世鴻儒荀先生登山遊曆,快意稱讚其“八百裏燦爛,獨享天下之美”,可見其秀美景觀。


    連綿百裏的棲霞山,千峰競秀,百裏流霞,山巒起伏若流波,更是姿色各異,色彩繽紛,赤如烈焰衝天,黛似佳人峨眉,粉若櫻花新開。


    若是到了雨水季節,煙雨更是連綿三月不絕,整個棲霞山更是霧氣升騰,煙霞嫋繞,若夢若幻,直如瑤池碎波,天河繁花。


    在棲霞山山道上,陳乾元正拾階登山。一路上,煙青霞赤,花紅水綠,看得陳乾元心開氣朗。


    轉過山角,二人已到半山腰,縱目遠視,流光溢彩,炫人眼目。山角處,乃是一處絕壁,高絕百仞,然而在那絕壁之上,有一塊半伸出空中的飛岩。


    絕壁高絕休獨倚!


    峭壁如刀,飛岩欲傾。


    然而在飛岩之上,一個彩裳女子正持劍而舞,長劍抖動,劍影翩翩,若霞光流溢,煙霞彌漫,劍光斑斑,若漫天彩蝶飛舞。身姿展動,瓔珞飛舞,若趨若傾,似進似退,煙霞嫋繞,影影綽綽,那女子恍若披霞而舞的九天玄女一般。


    是武,亦是舞。


    此人,正是陳乾元他們曾在臨江樓遇見過的女子,棲霞劍派掌門淩風度的掌上明珠——淩小薇。


    山道上的陳乾元看得目眩神馳,已被那絢麗繁複的棲霞三十三劍所感。


    “棲霞劍法,中看不中用。”一道冷聲響起,又低又沉。


    循聲望去,那人一身黑衣,整個人有著濃鬱的煞氣。


    是屠戮生靈的,淤血煞氣。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陳乾元不著意皺了皺眉頭,要知道,一個人沉心練劍的時候,最忌諱有人打擾,說不定就自亂陣腳,誤傷自己。


    更何況,淩小薇還是在陡岩之上練劍,一方麵是磨練身法的輕盈,另一方麵,也著實危險。


    那人冷冷瞥了陳乾元一眼,眼光冷若冰霜,似是從無盡的地獄深處閃出的一抹眼光。


    邁步離開,那人手掌悄然一翻,一股凜冽的勁風竄出,直向絕壁上那塊飛岩射去。


    “嘩啦。”


    那飛岩受勁風一衝,頓時歪斜,稀稀疏疏的小石塊紛紛落下。飛岩上的淩小薇正持劍舞動,隻覺腳下一晃,天地都翻轉了過來,唿唿的狂風灌滿雙耳,頭腦更是一片混沌。


    那人嘴角微微含笑,是死神裁決生命之時的冷厲笑容,說道:“果然不中用。”說罷,那人便悠悠拾階下山。


    這一生,就這樣了嗎?


    淩小薇想叫,想拚命地叫,可是一張口,狂風就湧如口中,一切都啞了。


    “嘿。”一道白光閃過來,將淩小薇穩穩托住,又聽“錚”的一聲響,一把利劍悍然刺進了山壁之中。


    淩小薇這時才定睛細看,一個白衣男子左手托著她的腰,右手將一柄利劍刺進山壁一半,防止二人落下。


    百仞絕壁,如雪的白衣劍客,傾城的美豔女子。


    淩小薇突然覺得這男子有些莫然的味道,不曾是自己父親師兄這些人給過她的,而是,初見,便心生甜蜜的味道。


    故人白衣來,怎生歡喜!


    “姑娘,你先上去。”陳乾元低頭向她說道,淡淡的陽光透過來,這張暈著光華的眉目,從此,在淩小薇的心上,印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嗯。”棲霞山的霞光染上了淩小薇的臉龐,紅粉誘人,輕輕頷首。


    二人安然上來後,淩小薇有些害羞,低著頭,靜靜不語,猶若花燈集會上,邂逅良人公子的小女兒一般。


    陳乾元倒是無感,看著悠然下山的那人,心中又疑惑又憤懣,實在想不透為何此人會對淩小薇出手。


    “多謝公子相救。”淩小薇對著陳乾元麵前恭敬一揖,江湖人一般,輕聲道謝。


    陳乾元淡然一笑,又偏頭看著綿延而上的山道,“無妨。”


    淩小薇看了看絕壁處已經落下去的飛岩,有些後怕,說道:“我在這飛岩上練劍好幾年了,從未鬆動過,為何今日飛岩會掉落。”


    “日子久了,風吹日曬,難免會掉下。”陳乾元也不想別生事端,也就隨意找個理由解釋過去了。


    淩小薇哦了一聲,說道:“也是。”


    陳乾元看了看天色,說道:“姑娘,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後會有期。”


    “啊!”隻恨相見太匆匆。淩小薇有些驚然,覺得自己失態了,連忙含笑說道:“既然公子有事,請便吧。”


    ***


    棲霞山頂,百丈寬闊的練武場數百弟子正在習劍,唿喝聲轟天響起,劍風彌漫,劍光蕩漾。


    有這等壯闊氣勢,逐漸棲霞劍派稱霸柳州的風範!


    陳乾元來到棲霞劍派山門處,門庭高闊,旁邊立著一巨岩,上有四個草書大字:棲霞劍派!這四個字草而不狂,飄逸靈動,仿佛是采聚棲霞山的煙霞雨霧而成。


    “來者何人?”兩名守門弟子喝道。


    陳乾元走上去,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一邊遞出,一邊說道:“在下天南劍莊陳憶昊,特來拜訪淩掌門。這是莊主陳天均的書函,煩請遞交上去。”


    聽到陳乾元報名,左首那弟子愕然道:“天南劍莊的弟子?”


    右首那弟子聳聳肩,也不接過陳乾元的書函,說道:“天南劍莊早就沒落了,現在可沒資格見我們劍主了。”


    “嗯?”陳乾元皺起眉頭。


    那二人仗著自己是大派弟子,隨手將引薦信一扔,兀自聊起天來。


    畢竟,天南劍莊敗落十八年,什麽都沒了啊。


    當年的威勢,早已隨風而逝去。


    果然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按捺住火氣的陳乾元撿起引薦信,撣去上麵的灰塵,又一次恭敬將拜帖送上,重複一次之前的話語。


    “誒,你說,今天來那個黑衣劍客是什麽人啊?直接把兩個師兄打傷,徑自走了上去。”左首那人說道。


    右首那人說道:“誰知道呢?賀師叔還專門來迎接,可見那人地位多高。”


    左首那人仰天一歎,說道:“他們也夠可憐啊。打傷打殘,也報不了仇。”


    “誰叫他們不長眼呢?”右首那人笑道,顯然是師兄弟內部本來都不和睦。


    陳乾元涵養雖好,可是聽那二人完全無視自己,心中微怒,深深吸一口氣,引聲長嘯,道:“天南劍莊陳憶昊拜見淩掌門,請賜見!”


    嘯聲滾滾如雷,幹雲直上,響徹整個棲霞山,震得群山萬壑驚動,棲霞劍派內所有的弟子都停了下來,茫然四顧。


    兩個守門的弟子也愣住了,沒想到此人年紀雖輕,沒想到竟然是一位氣機內涵如此深厚的高手!


    “哪來的無禮狂徒在我棲霞劍派大吼大叫!”雄渾的聲音傳下來,隻見一位魁梧中年人大步流星跑來。


    見那中年人到來,守門兩名弟子如見救星,連忙喊道:“徐師叔,正是此人在門前大吼!”


    徐正綱乃是棲霞劍派的三師叔,專管門下弟子的紀律刑罰,向來嚴格兇厲。此時,他年輕劍客不知禮節,火冒三丈,不問青紅皂白,抽出自己長劍,當頭劈來。


    “大門派都不講理嗎!?”陳乾元重重一哼,年少輕狂,也不顧什麽江湖晚輩之禮了,怒火填膺,甩手就將那兩名弟子撩翻,空手直接對上了徐正綱的長劍。


    “狂妄!”徐正綱年過半百,可性子依舊火爆衝動,見李嘯天以一對肉掌迎上自己的長劍,大怒欲狂,手中使出的劍法更是兇悍了幾分。


    陳乾元沈著臉,雙掌翻飛,如一座座峰嶽蓋下,竟一時間迫得徐正綱毫無還手之力。


    “住手!”一道青影閃過來,一手格住陳乾元的鋼拳,一手提劍擋住徐正綱的長劍。


    來人一襲青衣,淡泊隨意。


    是賀青衣,棲霞劍派的二把手。


    “三師弟,把劍放下,他們是貴客。”賀青衣喝道,又連忙賠禮道:“兩位小兄弟,真是對不起了。門下弟子無禮,請多多見諒。”


    之前兩人在臨江樓有過一麵之緣,也同時出劍救援過龍江劍叟,互相留下的印象不錯。


    陳乾元整了整衣襟,抱拳拱手,說道:“勞煩賀前輩帶路了。”


    “客氣了,客氣了。”賀青衣知道陳乾元背後的勢力不小,也不得怠慢,連忙伸手做引,將其引入。


    拾階而上。


    賀青衣麵有愧色,說道:“門下弟子驕狂,真是對不住了。”


    陳乾元含笑答道:“賀前輩客氣了。貴派門下弟子眾多,難免有個別驕狂的。”


    陳乾元說話有禮有節,又暗暗讚了棲霞劍派一番,賀青衣心頭高興,爽朗一笑,說道:“陳老弟,你怎麽成了天南劍莊的弟子了?”


    “我和天南劍莊有故舊,所以,就來天南劍莊學劍。”陳乾元在來的路途上早已想好措辭,此時說來,滴水不漏。


    “哦。”賀青衣應了一聲,知道有些江湖隱秘不可說,他也就不再多問。


    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賀青衣帶著陳乾元來到了棲霞劍派的後山——棲霞丹峰。


    縱目看去,棲霞丹峰,高俞百丈,有六龍迴日之高標的姿態,整座孤峰一片赤紅。


    賀青衣含笑說道:“陳老弟,掌門就在峰頂等你們。”


    “峰頂?怎麽上去?”陳乾元望著聳入雲霄的丹峰,瞠目結舌。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反正掌門師兄在峰頂等你。”賀青衣笑嗬嗬說道,拱了拱手,算是送客於此,灑然離去。


    看了一番山勢,陳乾元抽出秋水劍,棲霞山的霞光映照其上,頓生流光溢彩,如夢似幻。


    一聲陡喝,陳乾元已然衝天而起,衣衫獵獵,長發飛舞,逆天而上。當升至二十丈左右,勁力用盡,氣勢一頹,陳乾元秋水劍一抖,劍尖在石壁上一壓一撐,整個人借這份力道又騰躍了十幾丈。


    幾個來迴,陳乾元便如衝霄仙鶴一般,登上了丹峰之頂!


    (第九章!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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