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音洞中,冷光入戶,小蟾斜影,竹葉上彌漫一白,和寒意相磨,森森然刺人眉宇,可即使這樣,都掩飾不住觀自在的衝霄怒火。


    這位梵門大菩薩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玉顏上滿是風雷,蘊含憤怒,殺伐和毀滅,隻是聽到,就令人心驚膽戰,不能自已。


    轟隆,


    這還沒有完,當李元豐的鬼車真身的妖聖之力降臨黃花觀後,隻聽一聲震天大響,周匝的天運地氣倒囊入水般匯聚到黃花觀上空,遙遙看去,五彩流轉,六色迷離,團團簇簇,渺渺幽幽,難以形容。再然後,鬼車標誌性的九個鳥首自其中探出來,或上觀天穹,或下俯九幽,或吞吐風煙,或啄下星火。


    轟隆隆,


    異象一起,攜帶不可阻擋的蒼茫大力,直指盤絲洞。


    轟隆隆,


    妖氣漫卷,若展開的旗幟,飄飄搖搖,慘綠色大盛,和盤絲洞的梵色碰撞,發出肉眼難見的雷鳴,團團圈圈,圈圈重重。


    “九荒,”


    觀自在大菩薩的眸光落下去,和黃花觀上空升騰起的鬼車鳥首對視,她美眸狹長,殺機縈繞,恨不得馬上出手,把對方斬殺於此。


    “觀自在菩薩,”


    居於黃花觀上的鬼車九個鳥首同時轉過來,同樣看向觀自在大菩薩,眉宇間慘綠陰森,聲音平靜,道,“才剛剛開始。”


    “不錯,是剛剛開始。”


    觀自在大菩薩深吸一口氣,神照玄寂,梵色凝珠,橫在時空中,道,“你不要高興地太早,黃花觀我會拿下來!”


    “那你可要快一點。”


    李元豐的鬼車之相輕笑一聲,話語中透著莫名,道,“我等著。”


    “哼,”


    觀自在大菩薩冷哼一聲,雲袖一擺,散去異象,隻留下餘音嫋嫋,似刀如劍,有一種鋒銳,她現在怒氣更盛了。


    “可惡。”


    觀自在大菩薩自蓮花寶座上起身,裙裾上環佩叮當,響成一片,幽雲重重,她挑著眉,眼瞳中怒火如赤。


    說起來,盤絲洞落在梵門的手中比李元豐拿下黃花觀早的多,梵門的人手更多,一刻不停地在盤絲洞覆蓋和牽引的諸般時空中布置,將梵門的力量滲透進去,可為何到現在為止,李元豐的九荒大聖之力已經可以降臨黃花觀,而觀自在的不行?原因很簡單,盤絲洞所牽扯的時空要比黃花觀大的多,照見的各種因果和辛秘要完全顯現出來也要慢得多!


    “小人得誌。”


    觀自在大菩薩美眸冰冷,盤絲洞覆蓋的時空廣大,蘊含的紀元機緣和辛秘多是大好事,可她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扯後腿了!千算萬算,沒有算到,鬼車這個小妖怪的境界修為居然能夠提升到如此境界,並在黃花觀對弈上勝出!


    燃燈古佛對於剛才觀自在大菩薩和李元豐的鬼車之相交鋒的事兒視若不見,他身子周匝浮現出貝葉靈文,耀耀光彩,灼灼梵華,狀若繽紛的小世界,自其中傳來浩瀚誦經聲,一聲聲,一下下,連綿不斷,來來迴迴。


    他傾聽了一會,神情變得極為凝重,然後抬起頭看向觀自在,開口道,“這次要麻煩了。”


    觀自在大菩薩也聽到了消息,麵上陰沉,醞釀風暴。


    梵界,靈山。


    寶樹成行,下俯功德池。其上點綴七寶,同時綻放光彩,繞之成珍妙寶網,散開後,覆蓋上下。在珠網上,絲絲縷縷的福德祥瑞之氣垂落,自然凝成彩帶鈴鐺,風一吹,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聲音甫一出現,就有洋洋灑灑的經文憑空產生,墜落在地上,叮叮當當地響著,暈開大大小小的音輪漣漪。


    金毛犼靜靜地坐在一株菩提樹下,樹枝枝枝丫丫的,結成寶蓋,自上而下垂落,將他背後映照出一片金黃,他一唿一吸,身上清氣流轉,生生不息。


    他的對麵,端坐一位大佛,相貌奇偉,長耳垂肩,上過於頂,手中握著一卷梵經,自在從容。隻是靜靜而坐,四下就彌漫琉璃一片,晶澈而無暇。其不是別人,正是梵門中的定光梵主。別的都不用提,能夠敢稱唿梵主的,都是梵門中真正的大人物。


    定光梵主看向金毛犼,微微搖頭,道,“你又何必如此?早一朝梵玄同修,取兩家之長,融於自身,以你的積累,未嚐沒有衝擊上境的機會。可要還如此固執,待紀元過後,前路斷絕,你以後斷無再衝擊上境的可能。”


    金毛犼抬了抬眼皮,對定光梵主的話不在意,隻是道,“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堅持,何必勉強?”


    “你啊,”


    定光梵主剛要說話,突然間,若有感應,他抬起頭,就見驚虹一道,自遠方來,倏爾一轉,和四下的梵色相磨,暈開粼粼的波瀾,赤色寶氣流轉,凝成蓮花寶座,四下垂著經文,字字澄明,大放光彩,其上端坐一位佛陀,向靈山最中央去。


    金毛犼同樣看到了,目中若有所思,要知道,這可是在靈山,彌漫著不可思議之力,甚至有梵門聖人留下的布置,諸般氣象來到這裏,都會被遮蔽。能夠有如此威勢的,隻能是上境修士。


    “又一人。”


    金毛犼剛目送這一位離開,眼前又是金光大盛,托舉一個偉岸的寶輪,星火繞之周匝,發出梵音,在中央,端坐一位梵門的大菩薩,六牙白象,非常顯眼。


    ……


    這兩位隻是開始,隻看靈山中瑞氣盈空,彩色漫天,就知道梵門中的上境修士前所未有的出動,非常罕見。


    金毛犼收迴目光,看了眼定光梵主,道,“看來事情不小。”


    定光梵主神情一沉,手中的佛珠一撥,自成卦象,他看完後,緩聲道,“西牛賀洲中的九荒大聖在黃花觀對弈中勝出,需要有人承擔責任了。”


    “九荒大聖,”


    金毛犼身在靈山中,自有偉力屏蔽,他尚不知道九荒令劫之世界躍出諸天上的盛況,展現出大羅之姿,可他曾身在西遊局中,也暗自關注,所以定光梵主一提,他頓時就反應過來,這位天地間最後一位洪荒異獸鬼車真的是兇猛霸道,居然在和梵門實打實的對弈中勝利了!


    “觀自在是要麻煩嘍。”


    想明白這一點,金毛犼就知道,九荒表現地越驚豔,越不凡,就讓觀自在越不自在,越難受,越丟臉,誰讓觀自在是梵門主持西遊和西牛賀洲的人呢?想到這個,金毛犼很高興,被當坐騎之仇他可是記在心裏的,觀自在越倒黴他越高興。


    定光梵主和興奮的金毛犼打了個招唿,大袖一展,離開此地,前往靈山最中央。


    時候不大,定光梵主停下腳步。


    正中央乃須彌山,釋迦摩尼跌坐其上,肉髻綻放出三千毫光,每一道毫光中都有一個世界,發出六種震動,講述梵門道理。


    無論梵門中多少勢力爭鋒,作為兩位梵門聖人認可,並日漸根基深紮的現在佛,釋迦摩尼在梵門中的地位不可動搖!


    定光梵主目光自釋迦摩尼佛身上移開,繼續掃視,他發現,在場中,或浮現垂簾寶台,經文如雨,或撐起華蓋,裝飾七寶,或日月環繞,群星璀璨,等等等等,俱是氣象萬千,不可思議。每一個氣象,都代表著梵門的一尊上境金仙人物。


    而毫無疑問,諸天萬界中最為強勢巨無霸之一的梵門的權勢,就是真正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咄。”


    定光梵主念頭轉動,來到自己的地方,用手一指,自地下湧出金泉,水珠串串,珠玉清脆,其上自然卷起,凝成蓮座,他坐在上麵,垂下眼瞼,等待這或許會影響到西牛賀洲乃至整個梵門勢力起伏的會議。


    叮當,


    不知何時,一聲木魚響起,整個場中彌漫著一種靜幽,坐在最上麵的釋迦摩尼佛睜開眼,環視場中,道,“今日聚在一起,主要是說一說西牛賀洲中的九荒大聖。”


    “九荒大聖,”


    釋迦摩尼佛話語剛落,就有一蓮台出列,上麵端坐的是普賢大菩薩,雖然隻是一具佛化身,可自有浩瀚氣息,聲音清亮,傳遍場中,道,“九荒的來曆大家都清楚吧?他身為天地間最後一位洪荒異獸鬼車,天生就是近於妖族,和我們梵門對立。更何況,其還在西牛賀洲中搞風搞雨,更是不能容忍。在以前,我們很多時候都小覷了他,才讓他能夠常有驚人之舉,從此之後,我們得多加關注。”


    “不錯。”


    文殊菩薩的佛化身接口,聲音有點急促,道,“九荒亂事很多,我們得多關注,盡快解決。”


    “不能夠讓其放肆。”


    “依我之見,該如此……”


    ……


    定光梵主聽著接下來的你一言我一語,主要就是集火九荒,點出其可惡行徑,並商量對策,該如何對付,他聽了一會,怔了怔,旋即明白過來,暗自一笑。場中說話的說起來都是親近於現在佛釋迦摩尼的人,他們如此言行,就是為了讓眾人把目光和注意力落到九荒身上。不過,這怎麽可能?


    果不其然,趁普賢大菩薩又要開口,卻沒有開口之時,有人突然搶先一步,開口道,“九荒之事,我們都知道了,是必須要對付的。不過九荒能夠從當日不名一文成長到現在有大羅之姿,並可以在黃花觀對弈中勝過我們梵門一次,不隻是九荒天賦異稟,或者狡猾多端,也和我們梵門中有些人判斷失誤,連續犯錯誤有關。”


    “觀自在尊者應該負最大的責任,”


    有人毫不客氣地提到了梵門中最有名氣的大菩薩,反正梵門關起門來開會議,也不必顧忌太多,這位梵門中的大佛身若星空,浩瀚深邃,言語卻如同刀鋒一般,道,“觀自在尊者能夠主持西遊大局,是我們梵門上下對她的信任,相信她能夠主導西遊,把西牛賀洲這個紀元中心收入囊中。可觀自在尊者從一開始就犯錯誤,比如將九荒收入封神榜,比如眼睜睜看他晉升為妖族大聖,成為西牛賀洲中的下棋人,讓我們梵門蒙羞。”


    “說的是。”


    再有人接口,旗幟鮮明地表示,道,“前麵都算了,沒想到觀自在尊者這次更是錯上加錯,在穩操勝券的對弈中敗給了九荒,讓九荒在黃花觀對弈中大獲全勝,不但又讓我們梵門在諸天萬界中丟了次臉,而且他還趁機拿下黃花觀,給自己通往大羅的路上拿下驚人的積累。要是九荒有朝一日真能夠衝擊大羅境界,他恐怕第一個要感謝的就是觀自在尊者!”


    聽到這樣言辭激烈的話,普賢大菩薩和文殊大菩薩對視一眼,都能夠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他們也知道剛才的轉移話題很難成功,可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反正試一試又不掉一塊肉,萬一成功了,那就是血賺。可場中眾人的反對,還是讓他們有點意外。看來今天的這一關,真的不好過了。


    “諸位,”


    普賢大菩薩目中掃過全場,聲音沉沉的,道,“我們都知道,很多事情都是意外,觀自在尊者已經盡可能做到最好,掌控著西牛賀洲的局勢。”


    “觀自在尊者犯的錯太多了。”


    在場中的人都是梵門中的大人物,不少人早就不滿於觀自在尊者等獨吞西牛賀洲這個紀元中心,現在終於抓到觀自在的把柄,絕對不會放過,道,“我認為,觀自在尊者最好還是返迴梵界,靜一下心。至於西遊乃至西牛賀洲之事,完全可以交給其他有能力的人。”


    “這個,”


    普賢大菩薩,文殊大菩薩,甚至連同在場中卻一直沉默不說話的觀自在的佛化身,幾乎同時抬頭看向說話的人,這提議可夠狠毒的。上次彌勒梵主最多也是抓住了機會,趁勢入場,進入西牛賀洲,現在倒好,居然準備把觀自在一腳踢開!


    “觀自在有功勞,也有苦勞……”


    現在佛一係的人當然不會放棄西牛賀洲,他們反應過來後,馬上開口。


    接下來,雙方針鋒相對。


    ……


    好久,會議散了,定光梵主慢悠悠地走出來,目光投向西牛賀洲,在他的眼中,西牛賀洲上空的梵門氣運已經開始分叉,不再是觀自在占據絕對主導,而是多頭並進。


    新的西遊,觀自在損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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