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交午。


    日色粼粼,鬆風帶金。


    樹色垂空絲縷,浸水如黛,折射過來,照在玉樞道人的麵上,鐵青一片,他用手指著衝出來的妖怪,聲音中有寒意,道,“住手。”


    “本大爺好久沒生吃血肉了。”


    妖怪哈哈大笑,爪子撕開鶴身,一口吞下,大聲咀嚼。


    “畜生!”


    高丘站了出來,老師有事,弟子服其勞,他手一招,自袖中取出一劍匣,輕輕打開,聲發雷霆,形似電掣,耀眼的白光倏爾斬下,長有三丈,兩側有羽翼,細細密密。先有劍音,後有劍光,彌漫四下,殺機鼎沸。


    剛出後山的妖怪嚇了一跳,沒有別法,隻得口一張,吐出一物,形似寶珠,灼灼其華,其上綻放千百光輝,倏爾一轉,氣機若泥潭,陷入其中,寸步難行。


    “離塵宗的法器明磁珠。”


    高丘大吃一驚,這妖怪怎麽有離塵宗的法器?


    轟隆隆,


    此變剛起,一變又到,突然間,後山又衝來一個妖怪,鳥頭蛇身,八足一角,身上細鱗赤青,鳥喙如鶴,長有三尺,比劍刃還長。


    妖怪出現後,鳥喙啄下,正好碰到劍光上,頓時金石碰撞聲發出,火芒躍空,星星點點,向四麵八方迸射。


    鳥喙一擊得手,第二擊更快,劍光若有靈性一樣,發出一聲哀鳴。


    “糟糕。”


    高丘連忙一搖手中劍匣,收迴劍光,他看到自己的澄空劍靜靜躺在匣中,像是精疲力竭般一樣,一動不動,心疼壞了。


    轟隆,


    兩個妖怪的出現,像是打開了閘門一樣,自後山方向,聲音若奔雷,妖雲激蕩,一個接一個的妖怪出現,飛的,跳的,蹦的,或牛頭,或狼狀,等等等等,各不一樣,但都煞氣騰騰,咆哮連連。


    “師尊,”


    高丘抱著劍匣,見此局麵,眼睛瞪大,因為他從其中見到一狀似狼,虎爪有甲,肋下生有肉翅,獠牙露在外麵的家夥,是孔四月的坐騎虎獜啊。


    而孔四月這坐騎是從他師尊手中暫時借來,以此腳力來參加法會,當時見麵之時,還和自己炫耀過,沒想到,現在居然行兇了!


    “麻煩了。”


    高丘皺起眉頭,他可知道,和自己好友孔四月的情況不少,他們來參加鈞元法會,為了撐一下麵子,為自己,為宗門,帶重禮,用好坐騎。


    好坐騎,既能撐門麵,讓人不敢小覷,關鍵時候,可是強大戰力,衛道之器。


    可如今不知為何,坐騎們反戈一擊。


    想一想,高丘都頭皮發麻。


    玉樞道人同樣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出乎自己所料,他麵上沒有任何笑容,背後玄光升騰,倏爾一展,若孔雀開屏,暈輪自起,裏麵有龍吟虎嘯之音,響之四方,隱隱之中,寶鼠之相,抬起頭,激射出日光。


    “高丘,去找一找在後山靈囿中有坐騎的賓客們。”


    說完之後,玉樞道人用手一指,身上法衣激蕩,光芒大盛,開始取出法寶,迎了上去。


    十一公主敖鸞發髻挽起,束裙小衣,亭亭玉立在小閣前。


    煙水橫波,翠樹垂黛。


    冉冉鼎香彌漫,神清氣爽,俗氣滌盡。


    她俏臉上浮現好看的笑容,正在和海上仙門中一個修士說話,聲音清脆好聽。


    隻是每當敖鸞轉身之時,都能夠看到,在不遠處,敖東穀靜靜端坐,身前玉案,一壺酒,一個酒盞,一盤靈果,他目光若秋日的深潭,投過來,深不見底。


    再仔細看,就會發現,潭水之下,暗波湧動。


    “真頭疼。”


    敖鸞被盯得如坐針氈,很是難受,可她還真有苦難言,在鈞元宮門前之事,可謂真正和敖東穀結下了仇,這個仇,可不好化解。


    可此事還怪不得敖東穀,是自己理虧。


    “待迴去之後,一定要狠狠收拾九首。”


    敖鸞咬了咬,有點氣鼓鼓的發狠。


    就在此時,有一鈞元宮年輕弟子匆匆找上來,行禮之後,對敖鸞講,“十一公主,據登冊記錄,你也是騎乘坐騎而來,現有事麻煩你跟我走一趟。”


    “嗯?”


    敖鸞黛眉微微蹙了蹙,她和仙門之人告別之後,跟著鈞元宮弟子往後麵走,腰間環佩叮當,曳裙飄香,打聽道,“坐騎出了什麽事?”


    鈞元宮弟子心急如焚,恨不得行走如飛,他聽到敖鸞的話,用焦急的語氣道,“不知為何,後山靈囿中的坐騎們都跑出來了,正在興風作浪,殺人放火。”


    這位弟子是玉樞道人的同族,實際上,鈞元宮很多都像他一樣,同族同門的情意,讓他分外擔心後山發生的事,道,“就像發瘋了一樣,攔都攔不住。”


    敖鸞公主聽到這個,心中咯噔一聲,俏臉變了顏色,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還沒等兩人趕到事發地點,突然之間,一聲長嘯傳來,似是鶴唳,可沒有那種清亮,而隻有聲裂金石的銳利,然後略顯森然的聲音響起,道,“我們盡可能亂起來,龍族十一公主等也不會閑著,肯定會趁機發難,今日,我們就剿滅鈞元宮!”


    “不錯。”


    “聯龍族,滅鈞元。”


    “殺老鼠,殺仙門狗道士。”


    “殺,殺,殺!”


    應和聲此起彼伏,妖氣滾滾,直衝雲霄。


    前麵帶路的鈞元宮弟子猛地停住步子,下意識握住腰間法劍,然後扭身轉頭,看向身前的十一公主敖鸞,目中是疑惑,不解,還有濃濃的警惕。


    靈囿生亂,後山有變,莫非是龍族的動作?


    是了,是了,要是龍族去做,肯定能做到!


    隻是他們為何要這麽做?這個鈞元宮弟子從結果找原因,立刻就想到鈞元宮和水族發生大大小小的齷齪,很多原本正常的,微不可查的,都在這種情緒下放大,成為讓人難忘的。


    聽到妖怪們此起彼伏的叫聲,再看到身前鈞元宮戒備的目光,敖鸞愣住了,自己這是怎麽了,人在法會坐,鍋從天上來?


    倒黴透頂啊!


    “十一公主,”


    鈞元宮的弟子經曆不多,也從來沒見過鈞元宮出過亂子,難免會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嚴肅地對敖鸞道,“請不要隨意離開,我會稟告給宮主的。”


    敖鸞站在原地,纖手縮在雲袖中攥緊,委屈的很。


    至於始作俑者李元豐,卻在沒人注意到的情況下,來到一建築前。


    “這裏。”


    李元豐看向眼前木樓,目光咄咄。


    根據鬼車血脈傳承中的記憶來看,天妖之路,不是一蹴而就,同樣是步步向上,在上古時代,有八重境界。


    第一重:不動境。銅皮鐵骨,水火難侵。


    第二重:搬山境。身化百丈,驅丘趕嶺。


    第三重:天象境。頂天立地,縮山擒河。


    第四重:萬化境。斷肢重生,生生不息。


    第五重:宇空境。捉星逐月,虛空橫渡。


    第六重:不死境。身藏乾坤,不死不滅。


    第七重:宙元境。過去現在,十方留影。


    第八重:無極境。體於道同,事無不應。


    不同於玄門境界的劃分,天妖境界的叫法,更趨向於戰鬥力。


    李元豐才剛剛起步,迫切希望這一行的收獲能夠讓自己提升到第二重搬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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