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別人拋下的,沐寒……我的‘好姐姐’。”哪怕沐柔再怎麽遲鈍,也明白麵前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問她的姓名,自跟著兩人上車之後,沒多久便咬咬牙將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一方麵是為了表示自己的坦誠,拉近彼此關係,另一方麵也實在是有太多的東西急於宣泄。

    她不知道為什麽在末日來臨前不久,沐寒突然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每次拿那種毛骨悚然的眼神盯著她,時不時對著她冷笑。兩人雖然不是親姐妹,但往常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沐寒末日來臨後卻將她半途中丟在了這個小村落裏,要不是緊急情況下她爆發了空間異能,恐怕她早就和那些被捉來的女人一樣,成為李。鵬他們的發泄工具了。

    想到這裏,沐柔眼裏慢慢凝聚起怨恨與不解來。她還待再說些什麽,冷不防就對上了後視鏡裏一雙黑色的眸子,那雙眸子平靜無波,卻讓沐柔心裏一寒,隻覺得自己突然處於冰天雪地中,連手指都凍得僵硬起來。

    直到那人視線移開,沐柔才敢唿吸,愣神間發現自己背部已經沁出冷汗,單單一個眼神,就讓沐柔心裏充滿了警惕,看到顧綏的目光落在了白月身上,重新變得柔和起來。沐柔目光閃了閃,抿了唇不說話了。

    她雖然有些刻意在找話題,但是能在末世裏平安活到現在,沐柔也不是不看眼色的人。開始還以為顧綏對她的不喜不過是源於不想帶上一個累贅,但是剛剛那平靜的一眼卻突然讓她福至心靈,他不是討厭她,而是厭惡任何可能吸引了他身邊女人注意力的東西。

    ……這個男人的獨占欲簡直強烈到可怕的地步。

    想到之前院落裏的碎肉殘肢,沐柔的胃部就不受控製地翻騰起來。

    性格大變?

    白月聽到這裏時下意識投入了幾分關注,沒想到說了一半沐柔卻突然停了下來,她側頭往後座上看了一眼,隻見沐柔雙手埋在臂間微微顫抖著,雙發遮擋住了她的臉龐,看不出此刻是什麽表情。

    剛想出聲問一句,白月忽覺唇間一涼,就見顧綏將食指擋在她的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白月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顧綏不緊不慢地移開了手指,指尖在暗地裏微不可查地摩挲了一下,眸色微深。

    白月根本沒有注意到顧綏的小動作,腦裏充斥著沐柔說的話,如今顧綏都能重生,那麽從種種跡象上,不難推測出沐寒可能也是一位重生者,隻不過兩人重生的世界不同罷了。

    然而讓她有些疑惑的是

    ,顧綏似乎並沒有像沐寒報仇的念頭,否則上次他就直接動手了,而不是隻殺了沐寒兩個手下,逼得沐寒險些發了瘋。

    “今晚我守著,你進去休息。”

    晚上找地方修整時白月率先攬下了守夜的任務,他們今天並未找到合適的休息場所,隻能在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了車子,將就一晚。

    顧綏安靜地沒有反駁,而沐柔倒想客氣一番,但是被顧綏淡淡看過來一眼,她幹笑幾聲,趕緊鑽進了車子裏。

    就算末世來了,天空似乎並沒有什麽變化,此時掛滿了閃閃的星子,璀璨的就像打翻了的寶石盒。

    沒過多久,白月就感覺有人走到了自己身邊,同時一件衣服搭在了她的肩上,手就著搭衣服的姿勢虛虛環著白月坐了下來。

    不是顧綏又是誰?

    “你怎麽不去休息?”白月側頭看了他一眼,暗下來的光線中顧綏的臉龐有些模糊,隻能見到隱隱的輪廓。

    “睡不著。”顧綏順勢再靠近了一些,肩膀挨著白月。仗著黑暗中肆無忌憚地深吸了口氣,淺淺的清香就溢入了鼻端,他看著白月的眼神愈發深邃了起來。

    顧綏的確是有些睡不著,隻是坐在白月身邊聞到她的氣息,讓他先是有些平靜,繼而心裏頭又火燒火燎的。

    “我陪你坐一會兒。”

    顧綏平靜的聲音傳來,白月嗯了一聲就不說話了。兩人周圍一下子就靜謐下來,萬籟俱寂之中唯餘兩人淺淺的唿吸聲拂過耳畔。在這樣的安靜下過了片刻,白月不知怎地,突然又生出了幾分迷蒙倦意,她睜著眼睛支撐了一會兒,轉向身側的顧綏:“我……”

    隻一個字,白月突然就停住了。蓋因顧綏離她太近,一轉身幾乎到了唿吸相聞的地步,白月因困倦而思緒微滯,望著顧綏黑沉如同漩渦的眸子,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內心憑白生出幾分尷尬。

    白月剛想避開,顧綏突然就攬了一下她的肩,將她壓進了懷裏,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睡吧。”

    低沉的聲音讓白月本就困倦的大腦更是混亂不堪了起來,她搖了搖頭,試圖保持清醒,最終卻抵不過濃重的睡意,一頭栽進了顧綏的懷裏。

    ……

    車子裏的沐柔此時並未睡著,她半靠在車窗旁,腦子裏不停迴憶著沐寒將她拋下時,冷眼看著她冷笑著說的話:“你欠我一命,如今我拿你一命,我們算是扯平了。”

    她和沐寒的家

    庭屬於重組家庭,情況稍微有些複雜,在她七歲時母親帶著她嫁給了沐父,當時見到了高高在上、表情倨傲的沐寒,她就知道沐寒不喜歡她。作為沐家繼女,她當然不會主動招惹沐寒,沐寒偶爾的針對她也是能避則避,不能避就狠狠反擊。你來我往幾次後,兩人的關係一直早已降入冰點,隻是表麵上過得去罷了。

    不過在沐柔看來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她怎麽也沒想到沐寒會這麽恨她,甚至想要她的命。

    沐柔捏了捏脖子上的水珠型玉墜,輕輕笑了笑,沐寒坑了她一次,可她沒死,不僅獲得了寶貝而且還被人救了,也算是因禍得福。既然上天讓她活著,那麽以後這筆賬她自然要好好和沐寒算!

    想到救了她的兩個人,沐柔無意中往窗外看了一眼,一看就微驚了起來,黑暗中她隻能隱隱約約看到顧綏懷裏抱著人,一步步往夜色更深處走去,走了幾步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背對著她的身影無意間迴頭看了一眼,隱約閃過的紅光嚇得沐柔一下子僵住了,猛地縮迴身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唇,大氣都不敢喘。

    明明隔著這麽遠,沐柔似乎聽見了一聲輕笑。

    待她摁著自己的心髒,鼓起勇氣撐起身子再看時,兩人已經不在了原地。

    ……

    白月一夢醒來又是第二天了,她醒來時身下的車子微微顛簸,已經不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發的。

    中途顧綏停下車子清理路障時,白月注意到沐柔偶爾投過來的目光有些奇怪,可等她看過去時沐柔又不與她對視,如同在躲閃著什麽。就算再怎麽遲鈍,白月也意識到沐柔有些不對勁了。

    “怎麽了?我脖子上有什麽嗎?”

    “沒,沒什麽,昨晚辛苦你了。”沐柔下意識看了眼此時離兩人較遠的顧綏,頓了頓才小心翼翼地搭話:“你的黑眼圈看起來很重,應該是沒有休息好,要不要在車上繼續睡一會兒?”

    白月一愣,摸了摸眼睛。

    ……她近來似乎太嗜睡了,而且經常一睡不醒,醒來後身體更加容易疲軟酸乏。昨天她還可以當做這具身體缺乏鍛煉,殺幾個喪屍就去喘籲籲累的不行,所以睡得比較沉。可是今天這種情況沒有絲毫改善,骨頭發軟,手指都僵硬的不像自己的了。

    白月覺得自己應該是睡太多了,所以產生了後遺症。搖頭淡淡道:“不用了,睡再久也沒用。”

    沐柔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憐憫起來。

    倏爾又想到了什麽,試探性地問道:“白月,你和顧、顧綏是什麽時候認識的?你……了解他嗎?”

    她本來不想問這些,可想到昨夜裏那抹一閃而過的暗紅,她就怎麽也無法忽略,她寧願是自己看錯了,但是昨夜她做了整晚的噩夢,夢裏全是大片的紅以及一雙毫無感情的陰森紅眸,嚇得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此忍不住問了出口。

    隻是話剛說完,沐柔便身體一僵,臉色發白。背部的目光有如實質,讓她如芒在背,額上沁出冷汗,坐立不安起來。

    索性白月並未看向她,因此也不知她此時的情況,隻迴道:“他救了我,我欠他一條命。”

    前世顧綏的確能為了唐白月去死。想到這裏,白月目光略微柔和了一些:“我算不得了解他,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唐白月。”

    察覺到背部目光驟然移開了,沐柔鬆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白月,半晌無話。

    反倒是白月突然問道:“到了j基地後,你打算做什麽?”

    j基地是據他們最近的幸存者基地,照著他們的速度不過一兩天就可以到達。唐白月的家人們都在那裏,按理說沐寒此時應該也在j基地。

    “打算做什麽?”沐柔的目光有些茫然,而後突然變得堅定起來,眉眼間逐漸浮上了戾氣:“我要去向沐寒討一個公道,問問她憑什麽不把別人的死活放在心上,又憑什麽認為自己有能力有權利決定別人的生死!我要讓她也嚐嚐不被人當迴事、被人拋棄的滋味兒!”

    她容貌本來清秀如蓮,此時卻被眉眼間的猙獰給毀了大半。

    白月側開了頭,她並不想理會她們姐妹之間的事情,換句話說,沐柔將這攤水攪得越渾越好,那樣她對付沐寒也就簡單了許多。

    “在聊什麽?”

    來人腳步幾近無聲,長身玉立,他看都沒看沐柔一眼,一步步走向白月,那雙往日裏見不著情緒的眸子裏似乎盈滿了笑意,粼粼波光誘得人移不開視線。

    顧綏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上前捧了白月的臉,額頭蹭了蹭她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聲音輕柔無比:“白月,我很開心。”

    她並不討厭他,甚至會在別人麵前維護他。想到這一點的顧綏心裏跟過了電似的,整個人都有些酥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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