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茫了片刻才迴過神來,迅速翻身下床,遠離了溫母,這才伸手捂住了手臂,視野裏黏膩溫熱的紅色逐漸將衣服暈染了一大塊,手臂上尖銳的疼痛變成了沉沉的鈍痛,這痛感如同一下下砸在了她的腦袋裏,震得她的腦子也開始眩暈了。

    眨了眨眼,眼裏因疼痛而蔓延起的生理性的水霧逸散了,白月才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向身前怒容滿臉的女人,溫母此時麵色可怕地正指著她怒罵著,如同一個潑婦般,臉色漲得通紅而猙獰。先前看著白月時眼裏滿滿的慈愛如同幻覺般消失,她正用著最惡毒的語言對準了自己的女兒。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我辛辛苦苦把你養了這麽大,就是叫你去勾引男人的是不是?!仗著生了一張好皮相就不學好,你是不是賤!告訴我是哪個男人送你迴來的?!”溫母眸子發紅,頭發散亂,整個人魔怔了一般,沒得到迴應,生生就要上前來撕扯白月的衣服:“你這個不要臉的是不是早就跟人睡了?啊?!早知如此我就不應該生下你這個千人騎萬人跨的賤……”

    “乒裏哐啷”的一陣脆響,掩蓋了溫母越說越過分的話語。破裂的瓷片在兩人之間四處飛濺,甚至有細小的碎片尖銳地劃過了溫母裸露在外的肌膚,也讓越來越激動的溫母驟然失了言語。

    “清醒了沒?”白月眸子如同裹了一層寒霜,在溫母看過來時複又高高抬起手臂,將手中的另外一個花瓶狠狠地砸在了兩人之間!

    溫母下意識護著臉後退了幾步,瓷片紛紛落地又彈起四濺,她張口還想要罵些什麽,隻是視線觸及到白月手臂上大片的紅色時瞳孔猛縮,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鍋鏟,張了張嘴沉默著什麽話也不說了。

    “清醒了的話就出去吧,我不吃飯了,拿了東西就走。”

    冷靜地說完,白月就從床底下翻出了個皮箱,開始收拾起了衣服還有其他一些生活必需品,她愈發認識到自己這次迴來就是一個錯誤。她本想按照溫白月的習慣每周迴來一趟,但是現在看來也沒什麽必要了。

    剛迴來時溫母還是正常的,但是如今突然發了瘋,白月思來想去,也隻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溫母聽說了她被賀凜送迴來的事。也許是因為賀凜送自己迴來時太過高調,被周圍人看到後說給了溫母聽,這才導致溫母突然的歇斯底裏。

    但不論怎樣,溫母的態度實在讓白月心寒。若不是她之前伸手擋了那麽一下子,那麽現在胳膊上不停留血的傷口就會出現在她的臉上。溫母辱罵白月時完全口不

    擇言,什麽話都說得出來,她說後悔生了溫白月這個女兒,溫白月又何嚐想要被她生出來?活著受盡苦難,而後結束短暫的一生。

    麵對這樣的溫母,白月隻覺得可怕,更心疼忍受了她這麽多年的溫白月。不過既然一輩子都活在溫母陰影下的溫白月都沒有報複溫母的意思,作為這具身體的使用者白月來說,她也沒權利代替溫白月做些什麽決定,所以白月打算暫時遠離溫母這個隨時會爆炸的危險源。

    在看到白月連冬季的衣服都裝進了皮箱之後,一直沉默著的溫母嘴唇哆嗦了下,終於有些慌了,‘哐當’一聲,手裏的東西掉在了地上。她諾諾地跟在白月身後,看她進出收拾東西,眼淚突然就流了下來,滿臉慌亂的表情:“白月,女兒,你要去哪裏?”

    “連你也不要媽媽了嗎?”溫母一邊流眼淚一邊試圖著伸手去扯白月的衣服,被白月避開後,眼淚流得更兇了些:“你爸爸不要我了,我就隻有你了,如今你也不要我了嗎?”

    “你這是要媽媽去死嗎?”

    她的神色哀戚絕望,看著白月如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可白月看著她,隻覺得好笑。

    溫白月的記憶中也有這樣的場景,在溫母大肆打罵過溫白月後,她總會抱著溫白月哭鬧不休,哭求著讓溫白月原諒她的行為,發誓賭咒這樣的錯誤她以後再也不會犯。

    溫白月信了,可結果呢?如同一個死循環般,溫母總是在打罵溫白月之後哭鬧懺悔,可是下次還是行為依舊。溫白月都被騙了這麽多次,以至於現在對於溫母的話,白月是一個字也不相信,因此她對溫母的哭鬧毫無反應。

    溫母這才真正著了急,一把攥住了白月手中的行李箱拉杆,死也不放手。邊癱坐在地上仰頭看著白月淚流滿麵:“別走,是我錯了,這次真的是媽媽的錯,白月你原諒媽媽一次好不好,沒有下次了。以後我再也不打你,不罵你了,真的……別丟下媽媽,媽媽隻有你了啊……”

    白月的心髒微微抽痛了一下,而後就漸漸平靜了下來,屬於溫白月的感情在她心裏作祟。兩人血脈相連,溫母總是能抓住溫白月內心柔軟的地方,可是正是由於這一次次的欺騙,才使得溫白月真正的對溫母失望,連心髒都麻木了。

    “既然這樣,我不拿這些東西了。”

    溫母拖著行李箱不放,白月幹脆直接繞過溫母,拎起先前迴家時背的包,直接當著溫母的麵關上了門,將溫母的大聲哭喊關在了門內。

    出了門,白月幾乎小步地跑了起來,直到將小區遠遠地拋在了身後,才慢慢停下了速度。她出門太急,除了開始背著的一個包幾乎什麽也沒有帶,她摸了摸錢夾裏的銀行卡,打算取了錢先去包紮了傷口,再去買迴校的車票。

    白月就在附近找了家診所包紮了傷口,醫生剪碎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傷口時,白月也微微皺了眉頭,因為長長的一道傷口以及紅腫的肌膚,看起來的確太過猙獰可怕。

    醫生要給白月縫兩針,白月最後隻咬牙忍著,痛得她腦子裏空白一片,額頭上全是冷汗。

    在診所坐著歇了好一會兒,白月才有了些力氣,拿著包出了門。

    幸好溫白月之前還攢了些錢在卡裏,否則她今天真不知道怎麽辦了。出了診所的門,漫步在街道上,白月拿著銀行卡思索了片刻,她以後並不打算再去見溫母了,上輩子溫白月與她母女緣分已盡,這輩子白月最多以後每個月給溫母些錢,替這具身體盡一下贍養的義務。

    卡裏的錢還能再撐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內她可能就要想個掙錢的法子了。

    正思量間,背包裏的手機就“嗡嗡嗡”地震動了起來,想著可能是溫母打來的電話,白月神色淡淡,有些不想去理它,但是手機震動停了之後,片刻後卻又鍥而不舍地繼續震動起來。

    白月蹙眉掏出手機,剛想摁下掛斷鍵,眼神就掃到了手機屏幕上亮著的幾個字。

    “親親老公[心]。”

    溫白月也有手機,但是一來高中課業繁忙,二來無人可聯係,手機基本上是用不到的。因此一直落在宿舍裏積灰,這次白月收拾東西時將東西找了出來,和著一些不用的物品,打算一起拿迴家裏。但是在車上卻被賀凜這個好奇的家夥翻了出來,之後他就偷偷摸摸地在一旁鼓搗了好一陣才紅著臉將手機還給了她。

    想來這上麵的備注也是賀凜弄出來的了。

    手頓了下,白月摁下了通話鍵。

    賀凜熱情洋溢的聲音瞬間就從電話裏傳了過來,微微帶著些抱怨以及委屈不滿:“媳婦兒!你怎麽才接我電話呢?我都打了好幾個了!”頓了頓他又問道:“對了,媳婦兒!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

    電話那頭賀凜困惑地咕噥了幾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心裏突然特別煩躁。剛才媳婦兒你不接我電話,我心裏可不踏實了!心髒一下一下跳得快死了!不過媳婦兒你沒

    事我就放心了嘿嘿。”

    白月心裏微怔,抿了抿唇:“沒事我掛了。”

    “別別別媳婦兒——”賀凜連忙在那頭喊了起來,就和平日裏一樣,明明沒什麽事情,但是就是想要逗著白月說話,他還想多聽聽白月的聲音呢。

    “你吃飯了嗎?”

    “我……”白月頓了頓才道:“吃了。”

    “可我還沒吃呢。”賀凜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其實我就是想和媳婦兒你一塊兒吃飯。”

    兩人在學校時通常都會去食堂吃飯,從來沒去過學生食堂的賀凜也總是喜滋滋的和白月一起,甚至剛開始那幾天還會紅著耳朵搶過白月的飯盒替她清洗,理由是白月生理期不能碰涼水。那個時候從沒洗過飯盒的賀凜幾乎倒了半瓶洗潔精進去,最後不知道衝洗了多少遍才衝幹淨。

    想起此事,白月心情總算變得稍微好了些,聽著耳旁賀凜不著邊際無聊至極的話語,比如吃的什麽,好不好吃,飯後水果是什麽……林林總總、瑣瑣碎碎的小話題,卻偏偏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讓她覺得胳膊上的痛感也減輕了許多。

    直到貼在耳邊的手機開始發燙了,白月想要掛斷電話時,才聽得賀凜那邊的語氣一變,低聲說了聲:“小騙子。”

    電話裏的震動聲突然與身後的聲音重疊了。

    白月茫然地轉過頭,卻見身後氣喘籲籲的、努力肅著張臉的不是賀凜,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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