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咋啦?快跑快跑!”


    “有敵襲,是土匪來啊!”


    “娘呦!”


    “二子,快跟爹跑!!”


    百姓們察覺不對,喊叫著四下逃散開來,城門口除了兵丁們礙於職責,餘者——如秋風掃落葉般,那叫個一幹二淨。


    “旺旺旺~~~”由近而遠,連狗都跑啦!


    楊城——兩扇朱紅城門在絞盤轉運下,緩緩關閉著。


    突然,“這是怎麽了?出事了?”疑惑的男聲響起,楊九郎一身青襖短打,帶著二、三十個做管事下人打扮的隊伍,仿佛要出城辦差似的。


    “哎啊,楊九爺,快來幫忙~~出事了,出事了!”守門兵們滿頭是汗的高喊著。


    楊九郎是王家大管事,時常外出做生意,王家是商戶,不似楊家高傲,非官不交。他們跟守門兵啊、衙門皂吏啊之類的小人物,頻頻打交道,彼此不說多好的朋友,到都能混個臉熟兒。


    此一迴,一見楊九郎來了,還帶著這麽多人,個個膀大腰圓,滿麵橫肉,看著就能行走草原,生殺胡狼的漢子,守門兵們大喜過望,連聲招唿,“有人來攻城!!城樓兄弟們看見了,九爺,你來的正好,趕緊讓爺們來幫忙,把城門關了!”


    “哦!敵襲?我的天爺,這是誰來了?”楊九郎做驚詫臉,連連揮手吩咐左右,“趕緊的,過來搭把手。”


    他叮囑著,一眾人往城門口跑。


    守門兵丁們心裏那口氣一鬆,就答道:“這寒天雪日的,誰知道哪裏來的,餓不死的賊種兒?把城門關了,兄弟們看守著,咱還得稟告府台大人……楊老爺那兒,勞九爺給帶個話兒……”


    楊城城牆高五米,城門一關,等閑沒人打的進來,因此,他們到不是特別擔心。


    “這不礙的,不是個事兒。”楊九郎應答,領著一眾手下上前。走到盤絞旁邊,還未等兵丁們挪身讓地方,他突然變了臉,厲聲一喊,“動手!”


    他身邊,那些個膀大腰圓、滿麵橫肉的漢子們,齊齊掏出兵刃,衝著兵丁們就砍過來啦!


    “哎哎哎??這怎麽個意思?”兵丁們大喊一聲,都沒反應過來,就被迎麵劈中。


    “一個都別放走!”楊九郎手裏拿著兩把短劍,一邊喊,一邊揮舞著上前。


    膀大腰圓的漢子們大喝應聲,“是!!”


    隨後,如虎入羊群一般,橫殺豎劈。


    說句實話,楊九郎帶的這些人,身手其實不算特別好,他們都是行腳漢子,仗著身大力大不虧,並未受過什麽真正訓練——王家私兵都握在楊良東手裏,王三郎真正是個純粹的商人,手底下其實沒什麽武力——不過,仗著出奇不意、攻其不備,王家這些壯漢們,一劍一連竄兒,把兵丁們都殺毛了。


    守門兵本來就沒多少人,四個小隊罷了,三下五除二殺的幹幹淨淨,楊九郎擦了擦短劍上的血,滿麵冰冷,把手一揮。


    王家漢子們心領神會,順著繩梯爬上城門樓子,把撩望示警的幾個兵,有一個算一個,全踢到城牆下了。


    ‘啪、啪、啪……’數連聲響,‘嗷嗷’的慘叫傳來,五米高的城牆,人跟拍肉餅一樣,摔的血肉迸濺,橫飛四裏。


    “好生收拾收拾。”看著這一幕,楊九郎皺了眉,收起短劍,低聲吩咐。


    王家漢子們就把兵丁的屍身們拉扯到一塊兒,俱推在城牆邊角兒。


    順著他們的屍身,鮮紅的血流出來,輔滿大地,將昨夜飄落的白雪,染做胭紅。


    第一百二十五章


    殺了守門兵們, 一直隱在暗處民宅裏,又冒出百十來個王家管事夥計、行腳漢子, 幫著疏通百姓們。


    其實, 早在城樓巡視的人喊‘敵襲’的時候, 百姓們就已經跑沒影兒了,如今楊城門口早就空無一人, 王家說是疏通……不過占住地方, 把那些並不知道, 趕來想出城的人轟散罷了。


    楊城是個大城, 每日出入城門的百姓還不少,王家人堵住幾條主道兒, 四麵驅趕,人聲騾子叫……一通亂亂糟糟的, 還挺‘熱鬧’。


    到是楊九郎, 連眼角都沒夾這邊‘亂相’一眼,弓身哈腰站在城門口, 他聳立著,眼巴巴望著如同‘黑雲’一般騰飛而來的隊伍。


    馬蹄轟鳴, 踐踏的積雪飛濺,‘轟隆隆’的巨響聲, 整齊劃一。


    一柱香的功夫,‘黑雲’由遠而近,‘嘶溜’一聲長鳴,俊馬揚蹄, 立定城門前。


    “哎喲,大,大人。”楊九郎仰著頭兒,雙手抱拳過頂。


    苦刺高坐馬背,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嗯。妥當了?”


    “妥當了,妥當了!”楊九郎趕緊應聲,退步讓出地方,“您老帶爺們們進吧。”他伸手指城門。


    苦刺沒下馬,隻是點點頭,揮臂打了個手勢,她微微使力勒緊馬韁,跨.下黑馬打了個響亮的‘響鼻兒’,揚起蹄子就要往前奔。


    她身後,約莫五千‘土匪’如臂使指般,整齊化一的隨她而動。


    “哎喲,那個,大,大人啊,咱們楊城百姓們還是好的,您老還是……和老爺們……”楊九郎跟在後頭一溜兒小跑,表情興奮、激動、焦急、為難、不安……各種情緒翻湧而上,複雜的厲害。


    “你放心,我‘家’從不擾民。”好在苦刺知道他想提什麽,淡淡說了一句,安了他的心後,便不在理會。


    拍了拍馬屁股,俊馬撒了歡兒的加快蹄子。


    楊九郎就追不上了。


    畢竟,他在機靈,也隻有兩條腿兒。


    五千‘土匪’軍——還都是騎兵,從他身側飛快掠過,然而,除了馬蹄踏地的聲響外,在無旁音。


    ——


    楊家大宅。


    姚千枝剛剛被幾個楊家貴女伺候著洗了把手臉,此時正坐在大堂裏,一邊喝熱茶,一邊聽奉承呢。


    不得不說,不愧是能投靠豫親王的人家,百年士族,旁的素質她目前還沒察覺,然而,怎麽樣婉轉悠揚的花式拍馬屁——讓聽的人酸爽,說的人還不尷尬……


    這,真的是門很深的學問!


    楊家對此的造詣,就姚千枝目前的‘耳聞’,那真是相當的高。


    “總督大人用點梅花奶酪吧,這是靖城那邊新出的花樣兒。”楊良東坐在下首,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口中敘敘道:“多得了大人英勇,平定了草原,驅逐了胡虜,商人來往通貿,才有了如此新鮮的奶糕子,靖城人善食,且推出了不少新鮮玩意兒,到讓咱們能一嚐口福。”


    他感歎著讚,一旁,隨著他的話音兒,就有兩個衣著樸素的婦人,一捧點心,一點捧琉璃杯的上前伺候。


    姚千枝用餘掃了她們兩下,眼見了王三郎給使的眼色,便明白這是他那兩個倒黴催的姐姐。


    “嗯。”口中隨意應聲,她接過琉璃杯,隨手向身後位置點了點,示意她倆人貼身伺候。


    兩位姐姐自然不敢怠慢,趕緊站過去。


    角落裏,王三郎默默把外甥女們叫到身邊兒。


    而楊良東,根本沒發現這一點兒,還那兒興致勃勃的讚呢,“梅花奶酪就得配玫瑰花露,說是最養人的玩意兒,玫瑰花露這顏色,很襯琉璃杯,用了旁的都不好看……”


    姚千枝就支著肘兒,一邊喝玫瑰露,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


    好一會兒,約莫兩刻鍾的功夫,楊良東覺得‘套交情’套的差不多,該談正事了,便話鋒一轉,“總督大人神武,此一迴,土匪猖獗,竟然……”敢打到我家裏,礦山都被占了,我們打不過才請了你,好處我是多多的給,你答應了,也帶兵來了,看看是不是挑個良辰吉日出城剿一剿啊?


    我花那麽多錢請你呢?


    腦海裏琢磨著怎麽能把話說明白,意思還得表達的婉轉點兒,楊良東眼睛正轉著呢,外間,突然有人瘋魔一般跑進來。


    “哎啊,不好啦!”披頭散發,小廝跑的鞋都丟了,進門都不顧跪不跪的,仰天就嚎,“娘啊,老爺,土匪進城啦!殺過來啦!”那動靜,像雞抹脖子似的。


    說不出的慘烈!


    這小廝來的太突然來了,屋裏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人家正熱熱鬧鬧奉承說好話呢兒,突然來了這麽一下子,下意識的一怔,歪了歪頭,腦子轉換了好半晌兒……終於恍然了!


    “什麽?土,土匪進城?怎麽可能?”楊良東拍案而起,根本不敢相信。


    楊城的大門是那麽容易能打進來嗎?哪怕守城官是廢物,楊、王兩家私兵們都讓滅了一半,但,那是五米高、三米厚的城牆啊!


    土匪是長翅膀了,騰飛進來的??


    “老爺,真,真進來了,奴奴親眼看見的!”那小廝眼淚鼻涕流了一臉,跪地癱軟著,“好些人,烏鴉鴉一片,都騎著馬,拎著刀……”


    “奴奴打聽,他們進了城北駐軍營和府台衙門,那邊已經沒人了……這會兒正往咱們府裏奔呢,老爺,您想想辦法啊……”


    小廝哭的不行。


    事實上,如果不是他老子娘全在府裏,他根本不會迴來報信兒,早就腳底抹油溜了。


    “這,這……”城北駐軍營,楊、王兩家的私兵和守護楊城的駐軍都在那兒,府台衙門同有兵丁把守,這兩個地方沒人了,楊城就算告破,人家還奔著他家來了!!


    楊良東有點麻爪子,屋裏,不拘男女,楊家人同樣亂了,糟糟雜雜,連哭帶鬧……真真是一片狼籍。


    到是王三郎拽著幾個外甥女安靜如雞的縮在角落,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他兩個姐姐,同樣很機靈的躲在姚千枝身後,一言不發。


    在一眾‘族長,怎麽辦?’、‘跑啊,趕緊跑!’、‘快迴房收拾東西’、‘直娘賊,爛土匪……’的哭嚷叫罵聲中,楊良東原地轉了兩圈兒,腦筋終於清楚了些,把那猝不及防的慌亂扔了,他一眼叨中姚千枝,幾乎是飛著撲過來……


    “求總督大人援手!”膝行滑跪到姚千枝身前,他焦急的喊道。


    隨著他這一聲提醒,屋裏楊家一眾同樣反應過來,你一言我一句,都飛奔上前,吵吵嚷嚷,哭喊一片,把姚千枝圍了個裏外不透氣兒。


    “都散散。”堵的不見天日,姚千枝皺著眉頭揮手,暫退眾人,她站起身環視一周,嘴角突然勾了勾“你們,想讓我救命對吧?”


    “嗯嗯嗯!”楊家一眾拚命點頭。


    這個時節,危難臨門,就顧不上臉不臉的了。


    婉轉不婉轉的不要緊,跪地求救命才是正理!


    “讓我救命啊?!”姚千枝摸了摸下巴,看著圍跪她身前的楊家人們,眼裏透出一股笑意,伸手按住一直放在身邊的大刀,她握住刀柄。


    角落裏,王三郎把外甥女們擋在身後,縮脖子眯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這一幕。


    ——屋子正中,一身盔甲的女人手握大刀,她周圍俱是跪身矮了半邊兒的人,看著她的目光裏透著那麽多的情緒——期盼、恐懼、救贖、憎惡……算是百味沉雜。然而,金盔銀甲的女人就那麽聳立著,表情帶著一股玩味兒,眼神裏,卻俱是冷漠。


    王三郎看著她默默舉起刀,橫在胸口,心頭猛然一悸。而楊家人則一無所覺,甚至略有喜色,自認求動了她,但,實際……


    ‘嚎’的一聲慘叫,就見寒光掠過,鮮血飛濺,鬥大腦袋騰空而起。


    血腥味兒漫延開來,半空中血沫飄揚著直撲人臉,‘卟嗵’一聲,幾具沒了腦袋的屍身倒地,半茬的脖腔子‘噗噗’的往出冒血,不過瞬間,地毯都被染紅了。


    “啊啊啊啊啊!!”隨著屍身歪倒,鮮血濺了滿頭滿臉,同樣圍成一圈兒,但‘幸運’躲過一劫的楊家人大喊起來,心髒幾乎停跳,他們連滾帶爬的‘滾’開,直接懵了。


    “姚,姚大人……”半邊身子全是血,懷裏還抱著個血淋淋,死不瞑目的腦袋,楊良東整個人都木了,茫然開口,一句話還未等說完。


    姚千枝抬起腿來,一腳就踢中他的胸口。


    楊良東‘嚎’一聲大喊,連晃都沒晃一下,直接仰麵而倒。


    麵如金紙,他嗄巴著嘴,就像離了水的魚一樣,‘嘶啦嘶啦’的大口喘息,眼睛凸瞪著,眼底全是血絲。


    畢竟,姚千枝那是什麽力道?生撕虎狼!她這一腳下來,哪怕礙著王三郎沒盡力全,但……依然不是楊良東能抵擋的住的。


    不過使了兩分勁兒,他就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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