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奪過來……盤子她轉不起來!


    當然,按朝廷律例來說,文武不相幹,姚千枝已經做到朝廷給予的極限,在多就是專權了,然,她是想造.反的女人啊,專權算什麽?她就是奔這個來噠!


    心裏癢癢的,手裏夠不著,自己培養眼看不大來得及,姚千枝隻能朝外發展,然而,女子當官終歸不是主流,姚家軍還是‘粗魯武夫’,還是讓招安的,澤州讀書人肯定看不過眼,招賢令貼出了半年有餘,那個成績啊……


    正經有功名的讀書人一個沒招著,到是那些苦讀不成的老童生,家境艱難到一定程度的窮秀才們投來不少,勉強能得一用。


    “其實,大人……我們還是有成績的,前兒不還有兩個進士老爺投靠了嗎?”郭五娘咧了咧嘴角,幹巴巴的話。


    “是啊,進士老爺……”苦刺抬眼,露出個牙疼的表情,“嗬嗬,貪官汙史嗎?”


    燕京以北,一慣是朝廷流放犯官的地方。姚家人、小河村的白家姐妹、甚至幕三兩都是如此,她們不是唯一,不過其中罷了。


    能夠到流放這個‘等級’的,肯定都是有品級的官員,能當上品級官兒的,起碼得是三甲進士,這些人,都淪落到流放活不起的地步了,麵子和自尊什麽的,就暫時靠後,頭頂上是女人又怎麽樣?總比麵朝黃土背朝天,累的肉麻骨酥強吧?


    流放官員們在招(不)賢(用)令(下)的(田)誘惑下蜂擁而至,就讓姚千枝陷入了有點蛋疼的境界,不用吧,放著一堆進士,還都是當過官的進士,實在是太可惜。用吧,都是犯官……


    當然,她不否認犯官中有一部分是被汙陷的,就如同姚家人和幕三兩她爹一般,但,不能否認的是,這這些犯員中的大部分依然還是罪有應得,是真正禍害過百姓的。


    怎麽分辨?或者說,真分辨的出來嗎?


    姚家軍中,所有參與招賢的上層官員,如苦刺、薑熙等人均都陷入了一種‘似幻非幻’的境界,早晨一睜眼,就自動披了一層‘看誰都不像好人’的陰影……


    “大人,不管怎麽樣,總歸那是進士大人,都當過大官的,咱們好歹篩一篩,在往旺城送嘛。”郭五娘摸了摸後腦勺。


    投靠過來的這些流犯官,不能不用,同樣不能全用,肉眼分辨在難……都得硬著頭皮做,各城提督調查、觀測幾日,覺得差不離的送到旺城,一率歸在霍錦城麾下,經他辨別,由他指派。


    至於因何把‘麻煩’都推給霍錦城……沒辦法,這真不是姚千枝為難他,實在是姚家軍裏除了他外,基本沒在燕京高層混過,是官不是官,是人不是人的,沒有分辯能力啊!


    就連姚敬榮,都不過區區五品下層官兒,怎麽跟霍錦城這書香門第,世代簪纓的比?


    完全天差地別啊!


    “又要開始勾心鬥角了?總覺得最近見這幫過氣官兒見的,看誰都不像好人。”苦刺搖頭苦笑,低聲喃喃,見她一臉苦澀,郭五娘剛想開口勸,外邊台階,‘噔噔噔噔’的沉重腳步聲起,“報~~”憨厚的男聲響亮。


    郭五娘趕緊住了嘴,側目見苦刺點頭,便朗聲喚,“進來。”


    “是。”門環微響,黑娃娃鐵塔似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邁小碎步進來,他以膝點地,“屬下見過提督大人。”


    “不必多禮。”苦刺抬手。


    “是。”黑娃娃起身,低垂著駝紅的黑臉。


    苦刺:……


    不忍直視!


    郭五娘側目看他,恭了恭手,“末將見過黑千總。”


    “沒事沒事。”黑娃娃連連擺手,麵龐不敢直對苦刺,餘光到瞧著,一眼一眼的剜。


    郭五娘:……


    好傻啊!


    “匆匆來此,你有何事稟告?”等了好半晌兒,見他一言不發,就紅著臉那兒出汗,苦刺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黑娃娃的臉已經脹成了紫色,汗出如雨漿。


    苦刺無言看著他。


    他低頭不說話。


    忍無可忍,“你到底有事沒事?”苦刺幾乎要拍案而起。


    “有,有,有事,有事!”黑娃娃趕緊說,從袖出掏出封信,他結結巴巴的說:“那,那個,三姑娘和鄭,鄭夫人已經到了提督府,王大人請您快,快迴去見……”


    未聽他說完,苦刺皺眉而起,一把接過信,快速讀了遍,“你不早說!”厲聲喝,她滿麵微怒,“五娘跟我來。”吩咐一聲,在沒理會黑娃娃,她甩袖而走,‘噔噔噔’幾步下樓梯。


    “是。”趕緊應了聲,郭五娘邁步緊隨苦刺而去,不過,經過被喝的僵住的黑娃娃時,她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黑千總,你的心思……大夥能看出來,都知道你是真心真意的。不過軍令如山,你既承了千總位置,護一方百姓,份內事物總要做好,否則,大人都不會讓你的。”


    低聲,她看了黑娃娃一眼,“交淺言深,我不過白囑咐一句,聽不聽在你。”說罷,在沒理會他,匆匆追著苦刺走了。


    兩聲門響,隨後窗外俊馬嘶鳴,苦刺和郭五娘快馬離開,樓裏,黑娃娃終於解除了僵硬狀態,黝黑的臉上露出些許後悔和深思的表情,明顯是把郭五娘的話聽進去了。


    不過……


    “她動靜真響兒,罵的我腿打顫。”喃喃著,黑娃娃的眼神逐漸朦朧,臉上跟飄著層霧一樣。


    ——


    快馬加鞭,不過一刻鍾的功夫,苦刺和郭五娘就到了提督府。


    下得馬來並不停留,腳步匆匆進大門,入後宅,一步邁進正院書房,就見王狗子站立案前,麵上帶著幾分局促的尬笑。


    他對麵,站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子。


    大的三十五、六歲的模樣,相貌平平、氣質出眾、通身富貴、打扮素淡。小的十七、八歲年紀,貌若桃李、相如春花。偎在那大的身側,表情帶著幾分不安。


    “苦刺見過三姑娘,見過鄭夫人。”一見她二人,苦刺連忙上前,對她二人,尤其是小的那位恭敬行禮。


    三姑娘——姚千朵心下微驚,呐呐不知如何迴答,下意識轉頭看向親娘。鄭淑媛眉頭一豎,狠狠掐了女兒腰身兩把,姚千朵疼的一縮縮,癟了癟嘴,強打精神張口,“不,不敢當苦提督的禮,快快請起。”她聲音瑟瑟,有點結巴,好在還是應酬下來了。


    “多謝三姑娘。”苦刺低聲。


    她身後,郭五娘默默行禮,默默起身,環視見屋裏狀況——王狗子個大老爺們的存在似乎不大和諧,就拽著他,兩人離開,靜靜守在門口。


    “三姑娘,鄭夫人請上座。”背景離鄉來到陌生地方,無論是姚千朵還是鄭淑媛都不大適應,見她們局促模樣,苦刺開口,“雖然兩位方至,按理應設下宴席款待接風,隻,涔豐城初定,景府台為人迂腐,對我等女子頗多偏見,尤其崇明學堂中,那麽多女學生,他更是看不過眼,已經隱晦說了許多次,找了不少麻煩……”


    “涔豐城的崇明學堂開辦不久,幾位先生不過略識幾個字,就連我都是大老粗,甚事不懂。多得三姑娘和鄭夫人願意前往相助……我聽聞,三姑娘自幼家學淵源,鄭夫人更是燕京才女……”苦刺本就不善言辭,哪怕做官後被逼交際,終歸天賦擺在那兒。


    麵對鄭淑媛和姚千朵,她能說出這些場麵話已是極限,將將幾句,最後竟然卡住了。


    尷尬的眼巴巴望著兩人,姚千朵訕笑著躲了躲,她亦不知該如何,到底是鄭淑媛年紀大些,做過當家夫人,“苦提督太客氣了,小女既是姚家人,來此相助便是她應當做的,我為人母,隨她而來亦是自願……”


    “教書諭人乃大功德,聖人都雲:有教無類。景府台以男女分之,實在有些公允。”鄭淑媛摸了摸姚千朵的頭發,含笑低語,“不瞞苦提督,我這女兒從小養的嬌了些,好歹還知道輕重,既來了涔豐城做先生,自然要按規矩辦事,旁人如何,她便如何,苦提督在不用嬌慣她。”


    “鄭夫人太客氣了,三姑娘願意來主導崇明學堂,是我涔豐城學子的福氣,哪有甚嬌慣不嬌慣的,若三姑娘真的嬌慣,怕就不會來了。”苦刺輕聲,語出真心。


    雖然同為北地大城,涔豐城是萬萬不能跟旺城比的,先不說那裏早早成了姚家軍的大本營,而涔豐城大半還是景朗那重男輕女的,就說兩城治安,都不能相提並論。


    涔豐城外還有不少苦刺沒打幹淨的土匪,而旺城的,但凡有點壞心思的都讓姚千枝嚇破膽了。


    且,就姚千朵這小姑娘而言,旺城是她的家,她的家眷親人都在那裏,驟然間讓她背景離鄉,奔波百裏來至陌生的涔豐城,開辟新的‘事業’,哪怕是家人所願,她能來,能站在這兒,就說明她真的不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


    不過,親娘的支持,或許亦是最大的動力?苦刺用眼角餘光打量向鄭淑媛,暗自思忖著。


    鄭淑媛摸著女兒的頭發,麵上八風不動,心裏多多少少,起了些波瀾。


    今次,姚千枝下令往各城鎮派遣管理崇明學堂的院長時,是她強硬著令姚千朵來的。她般,到真不是因為跟白姨娘和姚千葉別勁兒——畢竟那兩位在婆娜彎真是越幹越好,尤其是白姨娘,已經成了那裏的掌權者,連原本婆娜彎那群海盜都服了她,基本說一不二……


    鄭淑媛並不嫉妒,雖然多少有點驚訝——萬沒想到以往房內打簾子的妾室有這般能耐——但,心裏不舒服歸不舒服,她還不至於因為這個就勒逼女兒上進——沒本事自己硬杠,贏不了就強迫孩子,那算什麽能耐?


    鄭淑媛不是那樣性格的人。


    孩子有孩子的發展,姚千朵不是一點本事沒有,亦不是紈絝子弟,張狂做樣。脾氣直不等於壞,她不過就是沒太多天份的普通小姑娘罷了。


    內裏膽怯一點,不敢向外發展……家裏還沒人強求,她這當娘的就得狠一點兒。


    鄭淑媛明白,姚家幾個姑娘,姚千朵沒出來不是姚家人偏心,而是她自身能力並不出眾,亦沒有‘做大’的想法,其實,她跟姚千葉、姚千蕊類同,都是人家推一步就走一步,差別不過是那兩個身邊有人肯推……


    白姨娘有能耐,四房夫妻肯籌謀,可不就把姚千朵剩出來了嗎?


    祖父母畢竟隔著一層,能把孫女保護好,鄭淑媛就已經感激不盡,至於姚天禮……想起前夫,鄭淑媛就忍不住牙疼。


    那就是個直腸子的武夫,半點小兒女心腸都沒有,心粗的嚇人,真不知白姨娘怎麽受得了他……早該蹬了才是。


    “我和千朵,就勞煩苦提督照顧了。”含笑,鄭淑媛溫聲說著。


    千朵來涔豐城做崇明學堂的校長,這是她這做娘的給選的路,自然,她要陪著伴著,這一步,她把千朵兒推出來了,成不成功是兩說,哪怕日後千朵不願意承擔這些,就想嫁人生子過普通女人的生活,最起碼,她得先嚐試過,發現她確實不願意走這條路,在言放棄,而不是連嚐試的機會都沒有,懵懵懂懂間,讓別人主宰了她的人生。


    哪怕那個主宰她人生的人,是她的至親,是最不會害她的家人,鄭淑媛都不願意女兒這般。她這輩子吃夠了被人主宰的苦,在不願意讓女兒熬一遍。


    她很希望有一天,千朵能站在她麵前,對她大聲說:‘我不願意過這樣的生活,想要平平靜靜,或另謀出路……’


    那樣,做為親娘,鄭淑媛會很欣慰。


    隻是不知,姚千葉那懦弱脾性……白姨娘是怎樣讓她撐住場麵,管起一攤事兒,是強迫?是勸導?是高壓?還是苦口婆心?遙想養了十多年的庶女和昔日對手,鄭淑媛勾起抹笑,心裏有點惡趣味兒。


    ——


    海上,婆娜彎。


    被鄭淑媛惦記著的白姨娘母女,如今正在天賜湖旁隔出的淡水池邊,全神貫注的盯著海女們撈育珠蚌。


    婆娜彎——當初姚千枝打它就是為了曬鹽養珍珠,以做軍資之用。如今,粗鹽已經成了姚家軍最主要的收入,姚千蔓幾乎把鹽賣遍大江南北,就連靈州反賊頭領黃升,她都側麵接觸,傾銷了他好多粗鹽,而另一個被姚千枝給予希望的——人工珍珠,經過了艱難的兩年成長期,終於進入收獲階段。


    去年秋歲的時候,大刀寨後山成熟了一批人工珍珠,數量不少,個頭兒不小,然而並不圓潤的外表令它們價值大減,好在那不過是試種,小規矩試驗地,此番婆娜彎這些,才是真真正正驗收成果的時刻。


    兩年的時間,投下無數人力心血,是成是敗,全在這糟了。


    天賜湖旁引出十數個小池,將近兩年的時間,白姨娘在裏麵投入了無數心血,年年月月,朝朝暮暮,她在養殖基地投入的精力,完全不亞於在婆娜彎的人事管理上。


    她太明白了,人事管理並不稀奇,像李氏、宋氏這些姚家媳婦們不肯來,不過就是舍不得自家男人孩子罷了,但凡有人願意,她隨時都有可能被代替,並不是唯一的。


    但珍珠養殖就不同了,這是技術,學到手裏,研究透徹,就誰都搶不走。


    大刀寨失敗的那次,已然狠狠打擊了白姨娘,此一迴,她是抱著不成功,就成仁的決心!


    畢竟,人工養殖珍珠的周期那麽長,連續失敗兩次,姚家軍必然不會在如現今般不顧一切的投入,規矩縮小,她的做用亦會顯的雞肋起來。


    她的身份是弊端,單單靠管理內務……區區一個姨娘,她博不出想要的未來。


    不過……滿麵凝重緊張的看著海女們用大網撈出育珠蚌,白姨娘側目餘光瞧向沉默站在一旁,仿佛不知該幹什麽的姚千葉……


    幽幽歎了口氣。


    微微掃視,見婆娜彎內一眾頭目管事都圍聚在她身邊,白姨娘目光微沉,心中暗自思索起來。


    海女們手腳麻利,下海張網,育珠蚌紛紛撈起,放進清水中等待刷洗幹淨,眾頭管事們迫不及等,“白大姐,咱先開幾個看看啊……”便有人忍不住進言。


    白姨娘那身份——到底尷尬了點兒,還沒個正經官職,娜婆彎內她手下的,便都管她叫‘大姐’。


    “先……”白姨娘啟唇,臉色微沉。


    明明,千葉才是婆尋彎的主事,怎麽這些管事竟都無視了千葉,全圍到她身邊兒,難道是她想改變處境的想法太強烈,平素行事太強勢,竟然無意擠壓了女兒的發展空間嗎?


    白姨娘麵上冷靜,心中波瀾起伏,拉過女兒,她剛想說什麽,旁邊突然有人來報,“~~白大姐,二姑娘,姚總兵和姚提督上島了!”


    “哦?大姐姐和千枝來了?”姚千葉麵上一喜,根本顧不得旁的,忙轉頭道:“姨娘,咱們趕緊去迎迎……”


    白姨娘看著她,滿腔說不出的滋味兒,“千葉,你去迎姚總兵和大姑娘吧,姨娘在這看著,眼下正重要的時候……”瞧了瞧周邊管事,她指著滿地的育珠蚌,眼神暗澀。


    “哎,那姨娘我先去了。”姚千葉根本沒看出來她姨娘的不對勁兒,歡欣鼓舞的跑走了。


    一跳一跳跟小孩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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