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嘴裏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真夠漂亮的。


    手指跟玉節一樣,連露出的一截下巴都精致得不行,下頷稍尖,線條清楚,就跟白玉雕的一樣,隻是整個人看起來沒什麽人氣,冷冰冰的。


    崔望等人一走,便將鬥篷掀了。


    他也不知道,這憑著一點兒衝動,掩人耳目來雲水城渡劫是為了什麽。


    崔望將小麒麟放了出來,吩咐它到一邊躲著,看它躲好,就解開了修為壓製,“轟隆隆”,天空突地一陣雷鳴,連個鋪墊都沒有,一道白光便打了下來。


    負責人還未走出多遠,迴頭一看,險些被這沒頭沒腦劈下來的雷電給嚇死,忙倒騰著兩條快軟成棉花的雙腿往外狂奔,好不容易走出雷電範圍,迴頭一看,自己竟然走到了城主府門前。


    想起城主那德行,暗罵自己一聲,轉頭想跑,卻見門內走出一位打著哈欠的絡腮胡男修,眼睛細長,鼻子高挺,唯獨一嘴兒的絡腮胡格外敗興。


    “喲嗬,哪來的小毛頭來我這地界渡劫?”


    “骨齡二十?無妄境?!哦,不對,要突破妙法境。”


    那城主的聲音尖得跟母雞叫,他踹了下負責人的屁股,“這樣的人,你也敢將我洞府往外租。”


    城主心疼地看著頭頂那接二連三往下落的雷,口中念念有詞:


    “紫罡雷,赤焰雷,青巫雷……”


    “這、這麽多雷?”


    負責人嚇了一跳。


    尋常修士在升妙法境時,老天爺就隨便往上下幾個普通的,哪有一上來就這麽多聽起來……怪厲害的雷聲。


    “這是十二罡雷,你懂什麽?”


    城主吊兒郎當的臉露出了負責人從未見過的凝重之色,他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裏麵那一位渡劫的,是哪位修士了。”


    “這十二罡雷、雷,是指什麽?”


    “比如,像你這資質悟性,要是祖墳冒青煙,一不小心入了妙法境,老天爺就給你劈兩下普通的,連名字都沒有。而城主我當年入妙法境,這十二罡雷裏,一共隻有三種,這個……你品品?”


    負責人看著一會一個顏色的雷電往下劈,臉都綠了:


    “……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十二全齊活了啊。”


    “這就說明老天爺看好他,撐過去,這體魄就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城主酸得嘴裏都發苦,“預定飛升啊。”


    便在這時,洞天福地被毫不容情地劈裂了。


    城主心如刀絞,正打算一會趁那修士鞏固修為,好生敲詐一筆,等視線的餘光瞥到那,忍不住一呆:……離微真君?


    莫不是看錯了罷?


    而那邊廂,那曇花一現的人影,已經迅速套上了灰鬥篷,在眾位修士趕來前,消失在了渡劫之處。


    雷一路追著劈了過去,一邊劈,那人一邊跑,鬧出的動靜竟是比之前的動靜還要大。


    崔望不勝煩擾,終於在頂完最後一顆雷時,躲到了隨身攜帶的天地山河圖裏。


    妙法境了。


    該解蠱了,可不知怎的,那股徘徊在丹田的勁氣兒遲遲按不下去。


    老祖宗在耳邊狂笑,崔望麵前卻不斷地浮現著鄭菀臨別時的一吻,她對他說“謝啦”,笑容歡快,滿不在乎。


    “還解不解?不解你不是男人啊。”


    老祖宗罵,“你偷偷摸摸躲這兒來突破,到底圖什麽?”


    “……老祖宗。”


    崔望茫然道,“這蟲兒才呆了一年多,可我居然有些舍不得。”


    “呸,一條破蟲子,有什麽舍不得。”


    “既隨時能解,我便先留兩天。”


    第96章 爭氣些


    崔望伸手,將鬥篷重新披了上去。


    長街十裏,夜燈如晝。


    凡人沿街叫賣,修士來去如風,壓製了元息,崔望安靜地走在這長街之上,無人知道,這鬥篷下,是玄蒼界人人稱頌的離微真君。


    他如同一抹飄忽的幽靈,人群中,誰也未曾留意他。


    唯有老祖宗在耳邊小心翼翼地低喚:


    “小望望?小望望?”


    崔望看了看天,烏藍色夜空,一輪明月高懸,忽而想起,許久未去興龍寺了,便幹脆出了風嫵城,直接踏劍落到了興龍寺正門的台階之上。


    興龍寺隱於深山,人丁寥寥,香火也寥寥,早早便關了門,隻剩廊下一盞氣死風燈還滴溜溜打著轉。


    “扣扣——”


    “誰啊,大晚上的來敲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個十來歲左右的小沙彌將光腦門往外探了探,但見門前站了一位披著鬥篷的修士,他安靜地站著,見他來,便摘下了鬥篷。


    月色下,那張俊臉一如既往的富有辨識度。


    小沙彌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繼而雙手合十:


    “真君安好。”


    小沙彌忙不迭將門拉開,小小的身子退到一旁,看著來人灰色的鬥篷拂過門檻:


    “真君,還是照老規矩?”


    “唔。”


    夜晚的興龍寺極靜,樹葉的沙沙聲與蟲鳴此起彼伏,小沙彌安靜地跟著前方一道灰色人影,心中疑惑,自真君將父母的牌位供於興龍寺,除了每年年初會托飛劍局送上一筆香火錢,平時也就祭日會來。


    現下不年不節的,怎會半夜突然來訪?


    小沙彌領著崔望去了側殿,上了三炷香,便知幾退下了,真君從來不喜旁人多留,小沙彌離去前忍不住迴望了一眼,總覺得今日的真君看上去心事重重,不甚快活——


    雖然,他大多數時候,也是沒甚表情的。


    崔望站在大殿,看著供於佛前並列的兩尊牌位——


    這是幼時的他,在被卷入空間裂縫時,唯一保存下來的東西。


    修士自踏入修煉,便已脫離輪迴,一生,便是一世。


    可凡人,卻還能入輪迴,進六道,他也不知,如今他的父母到底去了何處。


    供奉在佛前,也不過是因著習慣。


    “老祖宗,你說奇不奇怪,我明明對他們無甚感情,卻還記得要帶著他們牌位走。”


    崔望道。


    老祖宗不說話。


    他不大歡喜排位上的那位子孫。


    小望望的阿耶死得早,在他四歲便因醉酒押妓掉河裏死了,當然,外界不知道,隻說天妒英才。


    “大梁初建,我崔家既沒獲得從龍之功,又揮霍無度,預先沒落了一步,空有世家之名,卻無世家之實。堂堂愽淩崔氏,卻連頓飯錢都快出不起,我阿耶隻好仗著那張臉,去騙有錢人家的小娘子。”


    老祖宗鼻孔裏出氣:


    “是,崔覺那張臉,有你一半俊,騙小姑娘,不是一騙一個準?”


    “我阿娘那時便出現了。”


    老祖宗不說話了,他出現在重孫孫身邊,是在他退親被打之後,那時候重孫孫慘啊,比小白菜都可憐,爹死了,娘也死了,崔氏宗裏都是一群吸血鬼,看他跟鄭家聯不了姻了,就幹脆將他娘剩下的一點兒東西也霸占了,還把他趕到祠堂罰跪,想讓他跪死在祠堂裏。


    所以,他對重孫孫那個嫖娼的爹實在沒什麽好感。


    “劉家上代不過是個商賈,但因從龍之功,慷慨助君,到成了開國聖主麵前的紅人,領六品員外郎,知皇事,很快又聚攏了大筆錢糧。我外祖便這一個女兒,又未過嗣,早早便對外放話,劉家所有財產,都是我阿娘的。”


    老祖宗漸漸聽出點意思來。


    重孫孫以前可從未對他講過這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當時我老崔家缺錢,你外公家有錢,所以你爸,啊,就是你爹去勾引你娘了?”


    崔望未受影響,繼續道:


    “我阿耶會說幾句歪詩,能談幾首曲子,又有那‘江北崔玉郎’的美名,我阿娘很快便動了心。當時嫁去,十裏紅妝,我崔家又重迴了盛景。”


    老祖宗歎了口氣,這世道,負心漢與癡情女的事兒,即使過了千年萬年,套路是一點兒都沒變的。


    “所以呢?”


    崔望看著牌位上那“崔覺”二字:


    “我阿耶為人狡黠,說話風趣,縱是薄情寡義,可見他之人,卻無人厭他,反而人人都要道一聲‘江北崔玉郎風采過人’。我看著我阿娘,一次次被他騙,連他死在妓子的一杯酒裏,都還念著他的好。”


    “你的意思是……”


    老祖宗覺出點兒味來。


    “我阿娘這半輩子,都泡在了淚裏。”


    崔望歎氣,“甚是不爭氣。”


    “……”


    老祖宗突然想起了一件舊聞。


    那時他跟著重孫孫,好似聽那崔家隔房的說,這一房晦氣,男主人是掉河裏死的,女主人其實不是病死,是吞金死的。


    死前,還叫他兒子去了床邊,要他一定去鄭家提親,自以為安排好了後事,就跟著去了。


    不過,從前他沒當真。


    “小望望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成為男主退親未婚妻以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日上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日上樓並收藏成為男主退親未婚妻以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