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君救我!”


    千霜嚇得頭皮發麻,猛地往前撲去,意圖拽住崔望,誰知還沒碰到人,卻被一股力道彈了開來。


    “真君?”


    千霜不解地抬頭,不明白崔望為何會在這時彈開她。


    崔望哪裏顧得上她,旋身一錯,已經與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戰了起來。


    這臉隻有一張皮,無發無骨,飄蕩在半空,經過時,還有淋漓的血落下來。


    “避開血液。”


    崔望道。


    千霜拎著裙擺,往後退了退。


    從她角度看去,能見真君與那鬼臉戰得難分上下。


    隻是此地地形不便,委實狹窄,又無法使用元力,魂識才及周身,鬼臉來去如風,行動軌跡極難捕捉到,她看得出,離微真君不過是憑劍修本能在與對方作戰。


    道修若失了元力,也不過是比凡人身骨強健些,失去綿綿不絕的體力支撐,與這等妖物作戰,落敗是遲早之事。


    而離微真君能與對方相持不下,已是出乎千霜預料。


    “嘶嘶”一陣細小的叫聲在耳邊響起,千霜一把抱起之前放出探路的雪玉兔,竟一時無法可想。


    但見那鬼臉久攻不下,竟爆出一聲尖銳的嘯聲——


    千霜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蹲在角落,卻不知哪兒滴來一滴濃稠的鮮血,落在她散開的裙擺,迅速滲了進去。


    千霜隻感覺小腿一陣發熱,緊接著發麻。


    雪玉兔猛地“嘶嘶嘶”叫了起來,崔望迴頭一望,劍芒暴漲,直接往前一斬——


    方才還氣勢洶洶的鬼臉竟叫他斬了個正著。


    但見鬼臉與鴻羽流光劍接觸的半麵,發出一陣“滋滋滋”的聲響,憑空腐蝕了一大塊。


    鬼臉怨毒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如何動作,竟直接繞過崔望,連連閃現,出現在千霜麵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咬住了她的小腿。


    千霜低頭一看,但見自己的一截左腿落了地。


    鬼臉嘴巴咧至腦後,嚼巴幾下,吞了,它缺失的一小塊迅速補了迴來——


    眼看崔望快到,遺憾地看了眼千霜,直接消失在了原處。


    “真君、真君救我……”


    千霜抱住雪玉兔,嚇得眼淚直掉。


    即使丹心門有使斷肢重生的靈藥,可若離微真君嫌她是累贅,不將她帶出去……


    崔望俯身,看著她半截被啃噬的左肢,血滴滴答答往下淌,匯聚成一條小溪,略顯不耐地皺眉,儲物囊不能用,若繼續流血,怕是要血盡而死。


    “撕啦——”


    他又截去了一截門派法袍,俯身替她將左肢包好。


    千霜愣愣地看著他,她從未與他這般接近過,倒顯得他漆漆的眉目越發好看了。


    冷峻的眉,睫長如鴉羽,其下鳳眸微垂,包住一雙深邃的眼睛,千霜知道,當那雙眼睛徹底睜開,必是寒冷徹骨。


    可她記得,當他注視著另一人時,便像要將那人望進眼裏去一般,充滿著融融暖意。


    “好了。”


    崔望冷冷地站起。


    千霜真君猶自反應不過來,強烈的落差感讓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若是鄭真人受了傷,你也會如此無情?”


    崔望這才抬眉望了她一眼,似是對她的問題感到奇怪:


    “她是她,你是你。”


    “我知道了,若鄭真人在,你必是不會讓她受上一絲傷。”千霜苦笑道。


    “菀菀若在,也不會讓自己碰到血。”


    崔望似是對這問題感到不耐,“千霜真君可還能站起?我等還欲趕路。”


    “我腿斷了。”


    “希望千霜真君莫忘了,你已是知微境修者。”


    崔望望向甬道另一頭,眉峰擰得越發緊了。


    “……是。”


    千霜想,這人可當真是鐵石心腸。


    隻能從鄭真人的角度說動他了。


    “真君身上若是有鄭真人的貼身之物,”她道,“千霜這兔兒,可以幫忙。”


    她這雪玉兔有趨吉避兇之能,甚至在短距離內,可無視壁壘尋人,極為珍罕。


    “你想要什麽?”


    之前不提,此時卻提,必是有事相求。


    “隻期望真君能盡快破陣,將千霜送迴太白門。”斷肢重生,超過十二個時辰,便會失效。


    “成交。”


    崔望垂目在身上看了會,竟然在胸口的襟帶上小心地扯出了一根長長的發絲,遞給了千霜。


    千霜接過,在雪玉兔鼻下一放,但見小兔兒屁股一撅,直接往繼續往前走,邊走還邊迴頭看,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這是要他們跟上了。


    千霜扶牆站了起來,正想叫他攙上一攙,誰知身後的腰帶便叫一股力道拎著了。


    “莫動。”


    千霜一動不敢動,頭和腳一同對著地,心想,這離微真君當真與傳聞一般,半點不憐香惜玉。


    崔望拎著她,幾個提氣,使起凡人的外家功夫,跟在了小兔兒身後。


    不到一會兒,便到了甬道盡頭。


    一道白光打了進來,千霜艱難地直起頭,眼睛被光刺得淚水盈盈,想著終於到了……


    崔望拎著她出了甬道,千霜被放到了地上。


    還未看清,便聽頭頂一道清冷的聲音:


    “果然如此。”


    千霜眯眼往前看,但見十來丈遠,懸崖高聳,一道天塹橫跨眼前,白霧彌漫,唯有一塊長形石碑立在崖邊,上刻三字:


    “一人渡”。


    她的小兔兒一會兒伸出一雙前爪往懸崖去,還沒觸到白霧,便又縮了迴來。


    “一人渡?”千霜奇道,“何意?”


    “一人可過天塹,兩人,則會沉入崖底。”


    千霜坐在地上,抬起頭,隻覺離微真君眼中的神色,她明明看不真切,卻仿佛有股柔軟的……懷念。


    “我們此次,怕是入了我的幻境。”


    崔望迴過頭來,“要破境,隻能重新走原路。”


    “我欲下崖。”


    “那我呢?”千霜急急道,“我兔兒不能離我太遠,否則,必會一命嗚唿。真君想要尋得鄭真人,出境後,還需我兔兒一臂之力——”


    “你自是與我一同下崖。”


    “可我的腿……”


    崔望閉了閉眼:“若要快些下去,隻能得罪了。”


    第86章


    四時陣內,天上旭日化作重重流火,每隔半刻,天地之間便會劈頭蓋臉地下一場火雨。


    此火為“重二”,僅比三味真火弱上一些,莫說守中境,連玉成境碰上一絲,都會立時燒成焦炭。


    書遠找到陰眼,連連下了七七四十九枚陣旗,才列出了四階冰旭陰羅陣,靠著這陣轉陽為陰,才能在滿天滿地的火海之中,得到一處可以安歇的陰涼之地。


    此地不過半寸方圓,僅容兩人立足。


    可每一場火雨落下,都會對冰旭陰羅陣造成一次衝擊,每一次衝擊,都會造成陣法的削弱。


    書遠幾乎將全部心力放在了維持陣法上,可他估算了下,僅靠著自己這副傀身,不夠將陣法撐到夏時結束。


    “在下一場火雨來時,我會留出一麵,將一部分火雨引進來,”書遠道,“鄭菀,你要負責將這些引進來的火雨在十幾息內消耗掉。”


    “好。”


    鄭菀赤足站在黃沙上,陣內的黃沙有些涼,可這涼意讓她渾身舒坦,“你記得提前說一聲。”


    書遠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原以為這女修又要哭哭啼啼,可在今日第一次見她哭鼻子後,便再沒見她流過淚。


    反倒是一直笑盈盈的,不喊苦也不叫累。


    “你腳還疼麽?”


    書遠瞧著她幾乎陷進黃沙裏的一雙玉足,確切的說,是一雙血足——


    已經看不出原來玉雪可愛的樣子了,一雙赤足,布滿了紅色的血泡,有的破了,血漬糊拉的,有的還鼓著包,對比那張過分精致漂亮的臉蛋,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書遠記得,在找到陰眼之前,鄭菀的皂靴便被腳底下的黃沙焚穿了,後來更是化成了灰。


    可她並未要他幫忙,反而一聲不吭地以元力裹著過來,便是這樣,那雙柔嫩的赤足也還是成了如今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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