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婆婆沒有迴答她。


    “燼婆婆,我說,我拿到《莫虛經》啦。”


    “婆婆,我拿到《莫虛經》了。”


    “婆婆?你別不理人,說說話,好不好?”


    “燼婆婆,別開玩笑了,不然菀菀生氣了。”


    鄭菀聲音戛然而止。


    良久:


    “婆婆,你別不說話,菀菀有點……怕。”


    風靜,月涼。


    燼婆婆始終一言不發,她便像來時那般,靜悄悄地消失了。


    鄭菀內視也找不到原先存於她識海的一縷魂魄。


    “婆婆,你不是說,要用菀菀這純陰之體養魂的麽……”


    鄭菀揩了揩不知不覺流出的眼淚,第一個反應是要找崔望,依照他的聰慧,應該早便知道燼婆婆是跟著自己了——


    說不得,他有什麽法子幫自己找出燼婆婆。


    萬一燼婆婆被困在藏經閣……


    鄭菀試圖迴憶夢中情境,找到端倪,無數片段在識海中如流光幻影,迅速飄過,便在此時,眉間襲來一陣劇痛,便似那日在崔望劍上一般,識海中有金光大作:


    “妄揣天機!孽!”


    “孽!”


    “孽!”


    一個又一個的“孽”字,如巨大的金磚,轟隆隆砸入她如今隻得一丈方圓的識海,疼得鄭菀在臥榻上打起滾來。


    眼耳口鼻都開始出血。


    她慌忙沉住心,讓自己腦袋放空,什麽都不去想,漸漸地,金磚消失了,劇痛也消失了。


    鄭菀顫顫巍巍地起身,隱隱約約明白,在凡人間被製約的天地之力迴來了——它在警告她,螻蟻妄自揣測天機為孽。


    不當揣,不當看。


    燼婆婆走了。


    《莫虛經》隻有上卷。


    鄭菀忽然想到什麽,忙將腰間香囊解開,抖落出來,三個小玉瓶,一個是空的,原先裝了櫻露,一個裝了桃花露,還有一個裝了兩粒青玉丹,兩塊元石二十粒元珠咕嚕嚕滾了一榻,鄭菀完全不在意,她將香囊底朝天抖了抖,最後抖出幾張碎紙片。


    鄭菀一片片撿起,發覺在她初初做夢時,便將許多細節記下的紙上如今隻剩了幾個字,比如“伏羲山脈”“大日仙宗”“度厄橋索”“寒隕之地”等等,其他的諸如在這些地方有何人又會發生何事的記載,全被沒了,整張紙仿佛被一種無形之力直接撕碎了。


    而她絲毫沒有察覺。


    再使勁迴想,這些紙上涉及之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便仿佛有一把大刷子,輕輕在她腦子裏一刷,她那些記憶便全都刷沒了。


    鄭菀麵如金紙,哪裏還想不到,這是天意叫她不許記起,便像在書院,山長抓到了學生作弊之物要沒收是一個道理。


    她麵無表情地將碎紙片重新塞迴香囊,又將僅有的一點兒財物也塞進去,擦去臉上殘血,盤膝坐於臥榻之上,凝神靜氣,進入冥思狀態。


    不論接下來打算如何,當務之急,還是修為。


    修為夠了,可以馭鶴去找崔望,求他找一找燼婆婆——當然,這是下下策。


    神識一沉進去,便被識海中那半片薄晶似的葉子吸了進去。


    “莫死莫生,莫虛莫盈,是謂真人。”


    一陣金光大作,鄭菀迷迷糊糊地看著,一行行金燦燦圓滾滾的上古籫字排著隊,一一跳入她那一丈寬的識海,“噗通”“噗通”——


    良久,鄭菀才睜開了眼睛。


    《莫虛經》確實隻有半卷,確切地說,是隻有小半卷,隻能供她修到知微境。不過要卷上說,修到知微境後,自然會對另半卷產生感應,到時再去尋也來得及。


    第一境,是入元境,現在她隻需要將《歸元經》修來的元力轉換為《莫虛經》。


    這一轉換過程出奇地順利,等到鄭菀睜開眼,第十一竅已被填滿。


    不過她被自己嚇了一跳,渾身黑糊糊黏膩膩的,仿佛許久未曾沐浴,又餿又臭,她捏著鼻子去旁邊大師兄給她置辦的淨室衝浴,修道界此處倒是極為便宜,一個冷水管子,一個熱水管子,管口一拔開,水便出來了。


    鄭菀好生洗了個澡,出去換衣時,忍不住照了照鏡子,發覺鏡內的自己又有些不同,說不上來哪裏不同,隻覺得一眼看去有點晃。


    出去轉了一圈,發覺才過得一夜,去門派專門為未入守中境的食鋪吃了些東西,又迴來接著練。


    也不知為何,這《莫虛經》確實很合她脾胃,不過一夜,便已經將所有元力轉換完成,還將一竅填滿了,並未如師尊所說那般困難。


    鄭菀幹脆出了二十元珠,讓一同進來的一位小修士照三餐給她從食鋪拿些吃食過來,打算一鼓作氣,將十八竅填滿再出門。


    修道無歲月,等十八竅全部填滿時,鄭菀隻覺識海中一陣“轟隆隆”,天地通明,風微過草翕動,冥冥之中,她感覺——


    自己突破了。


    守中境。


    堪堪八日。


    紫簫峰洞主府內,紫岫道君驀然站起,不一會又翩翩落座,紫姹嘴裏嘰裏咕嚕吃著甜果子,問:“師尊,怎麽了?”


    “你小師妹,突破了!”


    紫岫道君麵露感慨,與此同時,玉清峰四峰峰主魂識同時往鄭菀住屋一探,又迅速收迴,不約而同地道:


    “天佑我玉清!”


    而此時,鄭菀卻已經陷入了愁緒中。


    守中境的《莫虛經》第二層心經,與低級魅術一脈相承,便如她師尊那般,“樂而不淫”,需尋一男修,日日相對,以欲練法,欲越強心越止,功法則越強——


    她覺得,她阿耶怕是要打死她。


    還是先出屋,阿耶阿娘也該接來了。


    鄭菀幹脆整整衣裳,出門時按慣例,要照了照鏡子,這一照,倒是傻眼了,五官未變,皮膚上原來還有些的小瑕疵一點沒了,光潔玉潤,可眉眼間那股子形於外的媚意,倒讓她一時不敢認。


    她突然想起最淺顯的魅術基準,“形之於外。”


    她約莫就是這最淺顯的一層了。


    罷了。


    鄭菀死豬不怕開水燙,大不了讓阿耶阿娘說幾句,至於功法怎麽練,不還是隨她自己?才出門,下得山道時,又聽弟子們在閑聊。


    “聽聞離微真君閉死關了。”


    “我也聽說了,說是不出妙法境便不出關。”


    “天才之輩尚且若此,當真是我輩楷模。”


    崔望閉關了,看來,燼婆婆的事兒,隻能自己想法子了。


    第45章 軒逸閣(捉蟲)


    鄭菀直到去藏經閣前,還在想燼婆婆的事兒。


    “恭喜真人!”


    一位白衣執事猛地杵到她麵前,她才反應過來。


    一眼望去,執事堂比入門當日空曠了許多,朝門一字排開的長幾前,隻站了四五人,不過鄭菀發覺,自己竟然能一眼看得出人修為了。


    執事大都是守中境,身上氣息有深有淺,現在站她麵前的,是當日接待她的那位,身上氣息最重,鄭菀猜測,約莫是守中境後期。


    “真人來此所謂何事?”


    “我來問一問,我阿耶阿娘可是安置了?”


    白衣執事連忙遞來一枚圓牌,木紋上刻著“風嫵”二字。


    “真人父母已安頓在風嫵城霓洪街六一八號,真人若要下山的話,切記去門務堂兌一張神行符,否則,日落都到不了城。”


    “多謝。”


    鄭菀決定先去看一下阿耶阿娘,再想法子尋燼婆婆,至於燼婆婆橫遭不測的可能,她一絲一毫都不敢想。


    迫於囊中羞澀,習慣使然,鄭菀還是勉為其難地打賞了白衣執事……


    一粒元珠。


    白衣執事愕然地看著掌中一粒圓圓的珠子,抬頭呆愣愣地看鄭菀走遠,微張的嘴一合,閉上了。


    這位先天道種,不愧是承自紫簫峰一脈,摳啊。


    鄭菀出門左拐,徑直去了隔壁。


    門務堂內人便多了,修士們來來往往,女修彩衣嫋嫋,男修爽朗俊秀,正對大門的是一塊巨大的水晶璧,璧分五塊,上下不斷滾動著字條,諸如:


    “日常任務,為了圓真君的知噱獸刷毛,一月內十次,兩塊低階元石。”


    “懸賞任務,五株茜茜草,三塊低階元石。”


    “組隊任務,歸墟山脈獵一隻玄狸狐。”


    “……”


    “這位真人,可是要接任務?”


    興許是她看得太久,一位身著黑衣的務修迎了上來。


    一見她,便是一愣。


    鄭菀在新一代弟子中名聲極盛,甚至玉清門上幾代修士裏也聽過先天道種的名聲,可見過真人的,也沒幾個。


    是以這務修愣住,原因無他,不過是這女修太美了。


    看得出骨齡不大,卻一副雪盛花豔之態,一襲鵝黃裙裳亭亭嫋嫋,瀲灩秋波顧盼生姿,可以想見,過個幾年,長得再開些,玄蒼界第一美人的名頭,要從太白門門主女兒頭上易主了。


    “我來兌一張神行符。”


    “一塊下階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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