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意思是,李錦便是那浮生真君的第三世?”


    她試圖用凡人界的知識去理解,那、那麽……弱?


    “大約是出了些差錯,”燼婆婆嗬嗬一笑,“喏,人來了。”


    但見天際一道赤色焰火,如流星一般轟隆隆砸到地麵,赤焰散去,眾人麵前便出現一位……妖僧。


    長眉鳳目,眸帶桃花,燙疤還在頭頂,卻敞著玉色的胸襟,墨色袈裟鬆鬆垮垮,仿佛才從塌上爬起,一雙赤足,眉間兩瓣紅蓮,一手持缽,一手撚著腕間的玉串兒佛珠,偏這拈也拈得漫不經心,挑眉掃來時,天然帶著風情。


    一些年紀大些的女修被看得臉紅心跳,紛紛垂下頭去。


    城守衛走至他麵前,再次作揖:


    “恭迎浮生真君。”


    “唔。”


    浮生真君指尖朝李錦一點,方才還成個人形的傻個兒被這一點點散了架,轟地化成了灰。


    這灰被風幽幽吹著,像另一層袈裟,將浮生真君裹了起來,不一會兒消失不見了。


    鄭菀愣愣地看著李錦消失:


    “燼婆婆這……便是歸位?那李錦呢?”


    她心裏隱約有些澀澀的難過,人處久了總有些感情,雖說李錦耳根子軟,可到底……到底沒真的害過她。


    “自然成了那和尚的血中之血,肉中之肉。”


    燼婆婆歎氣,“天羅宗的功法,便是如此野蠻。”


    浮生真君輪轉完畢,廣場中央又是一聲長長的鍾磬,他“咦”了一聲,赤足走到鄭菀麵前,鳳目含情一般看她:


    “是你帶他迴來的?”


    “本君尋這一魄多年,未曾想竟迷迷糊糊去了下界,若非你之故,本君這第三世輪轉,不知何時能歸位。”


    “本君許你一個願。”


    鄭菀迷惘地看著他,這妖僧身上,從模樣到性子,已經全無李錦的氣息了。


    “真君,那我欠李錦的一臂,可如何還?”


    浮生一愣,勾唇一笑,他俯下身,直直對著鄭菀的眼睛,桃花眼微瀾:“你與李錦,因果已了。”


    說完,他便直起身,麵向遠方,鄭菀不由也順著他視線看去,隻見浩浩蕩蕩一群修士從天際而來,似快實慢,再近一些,便能看到其寬大的白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們禦劍而來,一落地,擠擠挨挨的人群不約而同地分出一條道來。


    他們手執長劍,斂容肅目走來,尤其為首那人,眾星拱月,皓皓如日月之輝,颯颯臨風,墨發白袍,眉目漆漆,含霜淩雪一般行來,叫人忍不住屏住了唿吸。


    鄭菀眯眼看著暌違一年之久的男子,心道,老天爺是當真厚待他,不過一年未久,他的氣勢竟越發淩厲了。


    “竟是離微真君!”


    “離微真君怎會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全是破落戶,招收弟子不去主城?”


    “我們今日是何等運道,先是浮生真君,後是離微真君……”


    “離微!你今日來,可是要賀本君輪轉大喜?”


    鄭菀注意到,浮生真君手中的佛珠撚得更起勁了。


    她抬頭朝崔望看了一眼。


    卻見他那雙幽若深潭的眸光倏地亮起一道流光,可這流光轉瞬即逝,又成了一道死水。


    鄭菀決定繞過浮生真君,不管他們這些眉眼官司,直接將手放到了輪盤上。


    輪盤光芒大作,幾乎照亮整個廣場,便在浮生真君一聲“咦”字中,閃了閃,又滅了。


    琥珀色圓盤亮出二字:


    “無解。”


    第36章 玉清門


    “無解?”


    “怎麽會是無解?”


    人群湧動裏,鄭菀仰著腦袋,看那亮了又滅的輪盤,怎麽也想不明白,她一個活生生的人站這兒,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怎麽會是無解。


    浮生真君撚著佛珠,“咦”了一聲,與他一同“咦”的,還有隨後浩浩蕩蕩來的一群丹心門人,他們個個穿著靛青色門派長袍,比起歸墟門的井然有序,便顯得自在許多。


    為首一位心寬導致體胖的圓臉圓眼修士嗬嗬一笑:


    “無解?倒是稀奇。”


    北冕門一行數十人也款款落下,他們一身淺藍寬袍,袍上北鬥七星披掛,為首是位高冠博帶的女君。


    “明玉道君,你來看看,為何是無解?”


    胖修士朝女君招手,鄭菀聽到名字,便下意識轉頭看去。


    這是一個英姿勃發的女修,眉濃黑而密,一雙眼狹長微挑,不笑便帶了神采飛揚的颯爽,一眼望去,實在很引好感。


    鄭菀對這明玉道君的印象極深,若說在夢裏柳依不過是個被帶上界便戲份甚少的嘍囉,這明玉星君卻是極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是北冕門未來的宗掌,自幼便天賦過人,於玄術一道頗有造詣,推演術得井宿仙君真傳,最關鍵的是——


    這明玉道君是崔望的莫逆之交,山門論道裏,兩人有過命的交情。


    不過大約是女子天性,鄭菀記得更多的是,明玉道君一直便愛慕崔望,隻是這愛慕不顯山不露水,她從未訴諸於口,崔望也從來不得而知。


    “無解?”


    明玉道君哈哈笑了一聲,“那我可得瞧瞧。”


    “小修士,你抬起頭來,讓本君看看。”


    鄭菀隻覺一陣柔和卻不容違逆的力道將她下頷托起,明玉真君不知何時已走到了她麵前,左手撚著一塊龜背,右手掐起訣來。


    她又“咦”了一聲:


    “斷命之像?”


    便在此時,一股元力如針尖一般試圖透過鄭菀的指尖鑽入她身體,她下意識反抗起來,燼婆婆說過,任何修士都不能不經允許隨意探查旁人修煉氣機。


    誰知對方元力如星海,幾乎一瀉而入,便在此時,崔望動了。


    他輕輕抬手一拂,便探入鄭菀身上的元力打迴:


    “明玉,過了。”


    明玉道君又是哈哈一笑:


    “離微,你心疼這小美人兒?”


    在崔望不動的眉目裏,她又問:


    “小修士,本君問你,你可是通明之人?預見微知,逆天改命,若是如此,這九轉輪盤確實測不出。”


    全場一片嘩然。


    通明之人確實有,可真正能逆天改命的,整個玄蒼界,唯有三個,一個存在於傳說中,紫微星君,不過已經失蹤;一個已駕鶴西去;還有一個,便是如今北冕門的大長老,井宿仙君。


    “是。”


    鄭菀決定討厭這個明玉,理由大約是她看她的眼神,如同她是個稀罕物——可再稀罕,也是個死物。


    “那你願不願意入我北冕門?”


    明玉真君朝她露出和善的笑容,“直接進入我神機一峰,做我入室弟子。”


    全場又是一陣轟動。


    這可是直接跳過初選、二選、終試,進入大宗內門的好事兒——誰不想要?


    誰知位於議論中心的鄭菀卻抬頭拒絕了:


    “多謝真君抬愛,我不願。”


    “為何?”


    明玉一詫,“通明之體,若能修玄術,是最合適不過的。”


    連燼婆婆都在腦中勸她答應,鄭菀也知道,對現下情況而言,應承下來確實有百利而無一害——明玉道君雖有些狂悖,可依夢中看來,卻也是個行事磊落、正大光明之人。


    但鄭菀便是不願啊。


    她別扭。


    “真君對不住,我……還想再看看。”


    這話落旁人耳裏,便是不識抬舉了,明玉真君倒也不惱,隻是眼神奇異地在她身上多看了幾眼,正欲說話,卻聽浮生道君提出要求:


    “若不然,入我天羅宗?”


    鄭菀可不想當什麽大尼姑——


    她看了一眼浮生道君光禿禿的腦袋,遺憾地心想,若要將她滿頭長發一剪子剪了去,她情願不修這道了。


    “浮生,你這便胡鬧了,你那和尚廟何時收過女弟子?”


    “她願來,便是第一個了,小修士,你來不來?”


    鄭菀也搖頭拒絕了:


    “我不想剪頭發。”


    “特許你不剪。”


    浮生真君臉上浮現一抹笑,卻聽旁邊一直默不吭聲的老對手一聲“聒噪”。


    崔望朝鄭菀看了一眼,便拂袖揚長而去——去也沒去遠,徑直走到歸墟門招收弟子的位置,便站直不動了。


    離微真君一走,丹心門、北冕門,以及後續陸陸續續來的幾門也都各歸各位,等著輪盤刪選出第一輪通過者。


    鄭菀卻被晾在這兒了。


    她看似傻愣愣地站著,實際腦子裏卻快被燼婆婆的尖叫給塞滿了:


    “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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