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時,見崔望果然還在,眉目清冷如畫,新翼歎了口氣,丟給崔望一物,竟是一座小圓球,“我去好友那取了一物,你握在手中,注入元力試試。”


    崔望隻得依言再試。


    誰知這一試,那小圓球竟從裏跑出來一隻金色小魚兒,繞著他指尖用那沒牙的嘴巴啃他,倒似是貪戀崔望的手指。


    新翼歎了口氣:


    “果然。”


    “此情蠱名為舍心,消失已有十萬年之久,我解不了。”


    崔望沉默許久,才問:“為何解不了?”


    “解蠱之物,早已消失了萬年。”


    新翼真君攤手,“不過此物也不算難纏,離微真君莫要碰旁的女君,便不會受那萬蟻噬心之苦,待到妙法境,離微真君若有心解,自然能解開。”


    在新翼真君看來,除了這期間不能碰別的女修,不能對旁的女修動情,對離微真君來說當真不是個事兒。


    誰不知他們歸墟門玄清峰裏不是和尚就是尼姑——


    啊,不對,和尚、尼姑還有參歡喜禪的。


    離微真君還是萬年難得一見的無垢琉璃體,知微境到妙法境,中間跨個無妄境,也就百來年的功夫。


    誰知離微真君臉色一點沒鬆快,反倒更……


    新翼真君沒法形容,嗯,約莫跟他店小二愛吃的臭豆腐一般臭。


    “行了,快迴去,再不迴去,你歸墟門怕是要叫你師尊與掌門打沒了。”


    崔望巋然不動,半晌才道:


    “可有壓製之法。”


    他抬起頭,在新翼真君看來,一向清冷的臉龐被月色照得茫然:“我心五內俱焚,焦灼難解。”


    新翼真君一怔,“舍心”此蠱,隻會將人本身的欲望放大,卻並不會無中生有。


    “離微真君,你……”


    怕是情動了。


    他突然無話可說,無情道修,若是情動,之後的路,便誰也預料不到了。


    新翼真君歎了口氣:


    “我記得真君有一先天劍氣?取劍氣封印雄蠱於丹田,能將情蠱之力減到最低,隻是這般一來……丹田便要時時受劍氣侵染磋磨,委實難熬。”


    “無妨。”


    崔望麵沉如水,似世間萬物並不存在任何外力可影響他心智,他頷首,“便有勞新翼真君了。”


    “罷罷罷——”


    新翼真君揮手,“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修煉壽歲太長,人心易變,情動不過一瞬,也許下一瞬便成了死寂,此時壓製,說不得等解蠱之時,這一絲淺淡的情動便也隨風散了。


    壓製情蠱,用了一日一夜,等崔望踏上坊市的傳送陣前往歸墟門時,在識海安靜許久的老祖宗才歎出悠長的一口氣。


    “小望望啊……你這死單身狗啊。”


    崔望習慣了老祖宗偶爾蹦出來的莫名詞匯,“恩”了一聲。


    “老祖宗我是真搞不懂你咯。”


    “你把小姐姐一個人丟那兒,不留功法,又拿先天劍氣封了情蠱,寧願日日忍受劍氣侵襲之痛,也要與小姐姐隔開界限。既然如此,你又留本命劍在那支撐界門幹什麽?吃飽了撐著?”


    “凡塵汙濁,你又如何保證一百年內,小姐姐能在那兒修煉走出去?你要是沒突破到妙法境,豈不是要一起掛了?”


    “不成不成,你得迴去把人接迴來。”


    崔望將元石丟入法陣凹槽:“她下蠱便是為此。”


    “所以你就偏不讓她如願?”


    “沒功法哎,怎麽修煉?”


    “自出秘境,那幽魂便跟著她。”


    “哈?”識海中驟然不刮風不下雨,老祖宗還有些不習慣,“什麽幽魂?”


    誰知他這悶葫蘆不知道多少代孫孫又閉嘴不答話了。


    “算了算了,你這注定千年萬年的單身狗,我老崔家的血脈,就此絕了啊……”老祖宗似模似樣地哭。


    銀光一閃,崔望已經落到了他熟悉的土地。


    一派肅殺,冰雪漫天,他望了會,才突然道:


    “老祖宗,我心甚是靜。”


    “是啊,不打雷不下雨了,老祖宗我都不習慣了。”黑衣人轉了一圈,才道,“若是小姐姐出不來,該如何?”


    “我已與她一線生機。”


    “離微真人,啊,不,”便在這時,歸墟山門兩位灰袍守門弟子匆匆過來,“離微真君!恭喜迴來!”


    “咚咚咚——”


    三聲鍾錘,傳遍山野。


    ——


    而在崔望踏上歸墟宗之時,鄭府被太子率領的京畿衛給包圍了。


    鄭菀對鏡梳妝,盛裝打扮完到達正房時,太子的親衛也已經衝到了正房中庭,大約還有些顧忌,並未大動。


    “菀娘,你在啊。”


    太子摸了摸缺了一臂的殘軀,“你看,你千方百計討好之人最終還是將你丟下,你當初可曾想過,會麵臨這般境地?”


    “太子,您錯了。”


    鄭菀咬著唇,“若我當日不那般說,你非但左臂保不住,連性命都會保不住。”


    “縱使你先退了親,我恨你怨你,可到底也不會當真看著你在我麵前舍去了性命。”


    “你胡說!”


    太子麵色一下子猙獰起來,他完好的一臂執著劍,對著鄭菀,“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可再毒,哪兒比得上你鄭氏菀娘的一張巧嘴,口蜜腹劍,巧舌如簧!”


    鄭菀叫他說得眼淚淋淋:“太子,你為何不想一想,當日是誰引你過去的,最後又是誰得了最大的好處?!”


    “是柳家!國師大人因你之故,對我產生芥蒂,柳家那庶女被帶上天,連著聖主也會對柳家高看一眼。柳家成了既得利益者,我鄭家反倒成了牆倒眾人推,太子再不防去打聽打聽,柳家如今和誰靠得最近,是晉王。”


    太子的眼珠動了動,思及最近動向,倒真是柳家,而那日敬他酒的,也是他那未來太子妃柳家二娘子……


    “你一臂已殘,縱是聖主寵愛,恐怕朝臣不久也要稟主,另立新君了!您與我,不過是政治鬥爭下的犧牲品,何苦互相埋怨!”


    “你胡、胡說!”


    太子麵上明顯出現動搖,眼眶發紅。


    鄭菀心下暗歎,這人耳根子軟也有軟的好處,好擺布,若崔望也是如此……


    “菀娘跟著國師大人這般久,太子莫非……”她緩緩湊近,“不想知道,斷臂再生之法?”


    若說方才太子還在猶疑,此時卻叫鄭菀完全套住了心智。


    一個人若是一直殘著,他習慣了便也罷了,可他是太子,原先是大梁未來最最尊貴的主人,可如今人人看他視線都包著憐憫,連那底下沒肉的閹人竟也敢可憐他,叫他苦不堪言,也便更很造成此境的崔望和鄭菀。


    崔望如今走了,這恨,自然便隻好讓鄭菀受了。


    可鄭菀提出的誘惑,又不好叫他不跟著上當。


    “太子,請附耳過來。”


    太子將信將疑地把耳遞過去,等抬起時,已是滿臉錯愕:


    “要孤與你假訂婚?”


    鄭菀點頭:“自然。”


    第31章 通百竅


    “曖,這禮部領著人一台又一台地過去,是要給誰下聘?”


    “我數了數,一共三十八抬紅聘過去,這方向……”


    兩位路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走走走,跟著瞧瞧去。”


    誰知這一走,竟是走到了榮和巷,鄭首輔門前。


    這一台又一台的聘禮由禮部、司部和京畿衛護著,轆轆往首輔大門去,首輔家大管事滿臉喜氣洋洋地在門口迎客,門口大紅燈籠高高掛著,到處掛了紅布頭裝飾,一看便是有喜事。


    “這、這……首輔大人莫非還有個女兒?”


    “兄弟,您這消息啊,滯後了!這聘禮正是下給咱們這名滿大梁的第一美人鄭小娘子的!”


    “鄭小娘子不是前些日子與國師大人……”


    “誰知道呢,第一美人大約有些本事吧。國師大人一走,太子,啊,不,如今是稷王了,哭著鬧著非要娶鄭家小娘子,說他如今也是個廢人了,太子做不成,可日子總要有些盼頭,跟魔障了似的非要娶人迴家,不讓娶便一直跪在安雎門前不起來!”


    “最後聖主也是鬧得沒法,到底心疼兒子,便隨他去了。”


    “稷王這手臂不是——”


    那人朝天看了看,做了個砍去的姿勢。


    “可不是紅顏禍水麽?便這樣了,還鬧著要娶,倒也是癡心一片。”


    女子們大都豔羨鄭小娘子走到這份田地,還有人真情不悔地等著,男子們談論的話題便要嚴肅多了。


    大梁朝風鬆散,不禁言談,不獨士林人士,便是升鬥小民都好談論這一段夾雜著香豔、離奇與政治的趣事。


    “這樣一來,柳二娘子怎麽辦?柳家肯吃這個悶虧?”


    “說來也怪,柳家竟是不哭不鬧,稷王一退親他們便將二娘子嫁予了晉王做側妃,也是運道不好,聖主最後立了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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