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那曹將軍,你就隨著溫將軍一起當做先鋒部隊吧。”崔呈秀道。


    說完這話,崔呈秀突然覺得自己竟然能有這般宰相肚量。


    這溫越是越來越不遜了。


    竟然能替自己挑選出戰兵馬,似乎自己不是明軍大帥,而他是大軍主帥一般。


    也是自己為了國事日夜操勞,為了大軍穩定,才能忍他。


    崔呈秀在心中為自己的深明大義,而稍微感到一些自喜之後,便站起身來,高聲道:“明日再次出戰,務必旗開得勝,本督明日親自為三位出戰的將軍壯酒送行出征!”


    當日晚上。


    崔呈秀妙筆生花,將這兩日來的各軍英勇作戰的情形一一寫出。


    最後終結,全賴陛下聖恩,首戰斬首數百,接下來的戰鬥必能一股蕩盡建虜,解救被擄走的百姓雲雲。


    崔呈秀打仗不行,文章倒是不錯。


    明明今日吃了敗仗,但是在他筆下,轉憂為喜,花團錦簇的文章直接把京師的天啟帝歡喜不已。


    連連對魏忠賢誇獎,這次真是選對了人。


    魏忠賢趁著天啟帝歡喜,暗中手段又壯了不少閹黨氣焰。


    此事,暫且就不提了。


    天啟六年五月十一日。


    這一日,天公作美,陽光明媚。


    作為先鋒的青牙軍,以及許顯純帶著京營人馬,以及大同參將曹文詔所領著的兵馬,皆是列陣在大營之外。


    不過相比於靜靜肅立,充滿肅殺之氣的青牙軍來說


    其他兩者,則遜色許多。


    曹文詔的大同兵馬還算好,能夠保持整齊的隊形,軍中少有喧嘩。


    而許顯純那邊的兵馬,則亂糟糟成一團,喧嘩者多是。


    見此,崔呈秀的麵子上直接掛不住了。


    連連嗬斥下,才讓京營兵馬稍微安靜下來,但狀況還是極其亂遭。


    沒有辦法。


    這事關京營的麵子,當即有人建議換人,畢竟這先鋒首戰再是出亂子,真就不好向朝廷交代了。


    考慮到這事,崔呈秀一咬牙,便重新調配京師人馬,讓孫傳庭帶領京營人馬替換許顯純。


    孫傳庭雖然帶領京師人馬時候稍短,但是他治軍嚴格,部下多是吃過了他手段。


    他率領的京師人馬陣列往那裏一戰,竟然也是有幾分強軍姿態。


    這讓崔呈秀的麵上好看了不少。


    當然,相比於青牙軍,那還是萬萬比不了的。


    出戰的青牙軍共有四千多人。


    他們按照千總為單位,分成了四個整齊的方陣。


    即便周邊的其他明軍兵士,喧嘩騷亂個不停。


    可青牙軍所有的軍士,沒有受到一點影響,每個人持槍或是持著火銃,站著筆直。


    從始至終,身體從來沒有動過一下,目光永遠是直視前方。


    這種嚴肅的軍陣,讓空氣中充滿了肅殺鐵血的氣勢。


    看著檢閱部隊的崔呈秀臉上都有些發白。


    這股氣勢完全不是其他明軍身上所能擁有的,似乎這支部隊就甚至不是大明的部隊,讓人瞧著非常陌生。


    其他將領也是看著唏噓不已。


    策馬跟在崔呈秀的身後,一個個臉上露出了羨慕嫉妒的神色。


    看見溫越和其他明軍的將領,策馬過來。


    一個個方陣當中,響起了聲音:“敬禮!”


    頓時。


    錚然的鐵甲聲音不斷響起。


    方陣當中的軍士們動作整齊劃一,幾乎是同時完成的。


    軍官們抽出他們佩刀,往前斜指,軍士們則豎起火銃或是長槍,並在胸前。


    一片的寒光閃過,一片的堅定目光看來,一片的統一盔甲。


    這哪裏是數千人啊,明明是一個人啊。


    被這些兇悍非凡的軍士瞪著,崔呈秀等將領的胯下的駿馬都不安地打著噗嗤。


    等到了大同參將曹文詔,還有孫傳庭的京營兵馬麵前。


    崔呈秀這才鬆了口氣,找到了大明官軍的熟悉感覺。


    跟著他後麵的其他將領,也不約而同輕輕吐了一口氣。


    曹文詔的兵馬共有兩千人,都是騎兵,穿著清一色的紅色棉甲。


    不過這些棉甲中有些新,有些舊,顯然是曹文詔好幾年積攢下來的。


    而且曹文詔騎兵們,許多都是火器騎兵,多是持著三眼銃。


    孫傳庭的京營兵馬賣相較為好一些,有著四千騎兵,手上拿著的武器也有火器,但有著魯密銃和燧發火槍,持著三眼銃的也有。


    喝過壯行酒後。


    溫越哢嚓一下把碗摔在地上,然後躍上駿馬,拔出剛剛禦賜下來的寶劍。


    策馬從自己青牙軍一個個軍陣前而過。


    所有的青牙軍軍士,都是雙目堅定,跟隨著溫越的身影。


    “我青牙軍!”


    溫越猛然大喊出聲。


    頓時,長槍柱地聲以及大刀敲擊盾牌的整齊聲音響起。


    一個個軍士,昂著頭,嗷著嗓子齊聲吼叫:


    “威武!”


    “威武!”


    溫越手上寶劍高舉斜指,高唿道:“我青牙軍!”


    如雷鳴滾滾的齊喝聲,轟然響應:“威武!”


    “我青牙軍!”


    “威武!”


    “威武!威武!”


    ……


    雄壯的吼叫聲,宛如巨大的風浪席卷整個大營外。


    看著青牙軍所展露出來的軍心和士氣。


    在場所有將官或是變色,或是心神向往,恨不得也身處其中,一同呐喊。


    “大丈夫,當如是也!”


    孫傳庭感歎一聲。


    ******


    大軍即刻出發。


    一共一萬兩千餘人,浩浩湯湯往北而去,逼向獨石口南的固平。


    大軍很快就過了昨日馬代等人遇到襲擊的李家莊。


    這裏是一個被後金軍劫掠過的堡壘。


    還明顯殘留著昨日兩軍拚殺過的痕跡。


    大軍在此毫不停留,繼續往北過去。


    又行了二十多裏,在這裏,大軍的周圍隱隱出現了一些後金兵的哨探。


    不過在發現這些哨探之後。


    溫越三部的夜不收立即出動,將他們趕得極遠,讓他們根本靠不近大軍的十裏範圍。


    其中離大軍最遠的青牙軍夜不收,已經奔到了幾十裏地前,他們不斷傳來情報。


    在附近沒有發現建虜大股騎兵的蹤跡,隻有小股哨探在附近遊蕩。


    溫越得到此情報,點了點頭,傳令下去,令大軍腳步不許稍歇,繼續往固平過去。


    行軍的順利都讓曹文詔有些不太置信了。


    往日的時候,他行軍的時候,軍中士卒畏懼後金兵,根本不敢展開偵查,導致隻能知曉前方十幾裏的消息,因此不得不小心行軍。


    而昨日保定總兵馬代中伏,也絕對有哨探不行的緣故。


    如果能像自己的青牙軍一樣。


    前後左右各撒出二三十裏的範圍偵查,哪個方向的情報都能快速傳遞過來,能有時間進行準備。


    即便是後金騎兵速度再快,想要突襲溫越的青牙軍,也隻會是笑話一場。


    曹文詔與溫越並馬同行,他麾下兵馬,由中軍親將領著。


    迴頭看去。


    扛著溫越中軍大旗的三百騎兵身後,是一部一部整齊前進的隊伍。


    因為地形比較開闊,青牙軍便以每十人一伍為一排行進前進。


    這時,他們每個人都披著沉重的盔甲已經行軍有十裏多了,可還是個個有著精神,隊形始終不亂。


    “溫將軍,你這帶著盡是好兵啊!”


    曹文詔從心裏發出讚歎。


    他久在軍中,青牙軍所僅僅表現出的這種行軍陣容的整齊,就能看出這青牙軍有多麽厲害。


    難怪溫越能一次又一次的打下勝仗。


    有這些驍勇善戰的青牙軍在,吃了敗仗才是稀奇事呢!


    在青牙軍步兵的後麵,是青牙軍中大量的輜重車輛,馬車、獨輪車等各式車輛足有八百之多。


    不論在哪。


    青牙軍一向都是攜帶至少超過半個月的糧草,這是青牙軍的軍規。


    有著青牙軍帶著大量糧草,曹文詔的部隊總算可以填飽肚子了,他的隊伍這次勤王過來,朝廷撥下來的糧草很少。


    在輜重車輛當中,王鉤的炮軍車輛也在其中。


    隨軍有著二十五門中型弗朗機炮,還有五門六磅紅衣大炮,這三十門炮,溫越這些個月出戰在外,幾乎是走到哪拉到哪。


    彈藥也從崔呈秀那裏補充了不少,打個七八天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在青牙軍的後麵是孫傳庭和曹文詔的本部兵馬。


    隊伍蜿蜒,綿延到天邊都似乎沒有盡頭。


    曹文詔道:“溫將軍,以我等現在的速度,明日下午時分,便可以達到固平城外。”


    溫越點頭道:“的確,就算我們路上遇到了建虜騷擾,最遲每日下午都能到達固平城外。”


    當然。


    為了保存體力,在道路好走的情況下。


    溫越己方商議,大軍每日行進個六十裏便可,不需要明日百裏的行軍速度。


    反正固平城內的建虜跑不掉,除非他們拋下擄掠來的人口和物資。


    “大人,我等又往前行軍十裏了。”


    這時,有鎮撫官朝溫越稟告道。


    溫越點頭道:“讓大軍就地歇息一刻鍾,然後繼續行軍。”


    這是這幾個月來,青牙軍總結出來的經驗。


    每行軍十裏地,便需要休息一刻鍾。


    這有利於將士們保存充足的體力,以防意外。


    溫越的命令傳下去後。


    旗令手立即敲響了手中的銅鑼。


    在銅鑼聲中,青牙軍們由動到靜,青牙軍士們或是站著或是就地坐下,拿出幹糧和飲水休息了起來。


    看見青牙軍就地休息。


    曹文早和孫傳庭也讓各自領著的騎兵,趁機在原地放鬆休息。


    在軍士們休息的時候,溫越三人則聚在一起,商談了一下軍議。


    三人都不約而同地認為此次行軍,過於平靜。


    嶽托是後金將領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也是有名的將領。


    如此放任明軍大搖大擺逼近固平,實在是蹊蹺?


    如今三人的夜不收在附近沒有發現大股建虜,這並不代表大軍就安全了,或許嶽托在其他地方放置了伏兵。


    或許是午後,或者是明天。


    嶽托就會使出什麽招,來對付大軍。


    但是,溫越三人商談了一下,覺得情況比較樂觀。


    這次溫越三人作為先鋒部隊,除溫越的本部兵馬外,隊伍中還有六千騎兵。


    嶽托所率領的正紅旗和鑲紅旗兩部兵馬並不多。


    任他如何使計謀,也改不了先鋒大軍逼近固平的局麵。


    很快的。


    銅鑼聲再次響起,青牙軍們紛紛起身,繼續前行。


    ******


    正如溫越三人剛剛討論的。


    大軍行軍到午後時。


    有青牙軍的夜不收來報,在十幾裏外,發現建虜的一股數百人騎兵,正快速往大軍過來。


    曹文詔哈哈一笑:“看來固平的建虜忍不住了。”


    孫傳庭也冷哼一聲道:“哼,他們區區數百眾,就想拖延我等大軍前進的步伐,真是太看不清我們了。”


    溫越微笑道:“建虜的這騷擾騎兵,就需要兩位將軍出手了。”


    “溫將軍客氣了,我等此次跟來,也就是做這個的。”


    曹文詔笑了一聲,然後迴撥馬匹迴到了自己的軍陣中。


    他點兵抽將,率領一千多騎兵,氣勢洶洶的離開了大陣。


    溫越等大軍繼續保持著陣型,繼續前進,似乎是沒有接到這個情報一樣。


    隨著大軍前進。


    周邊騷擾的後金騎兵越來越多,每股或是數十人,或是上百,或是數百不等。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看見後金騎兵過來,孫傳庭和曹文詔麾下的騎兵被一隊隊派出。


    每發現一股騎兵,便會有更多明軍騎兵迎擊過去,將過來騷擾的後金騎兵給遠遠擋在外麵。


    等著孫傳庭和曹文詔兩人派出去四五千人後。


    再沒有夜不收傳來後金騎兵騷擾的情報。


    溫越估計,嶽托已經將能固平城中的兵馬派出來大半了。


    其他兵馬又要守城,且也沒有那麽騎兵可派,所以接下來不會再有多少後金兵過來騷擾了。


    而這區區負責騷擾的三千後金騎兵。


    完全是阻擋不了一點明軍前進的腳步。


    到目前為止。


    溫越青牙軍的列隊依舊是密集向前。


    另外還有兩千騎兵護住大營兩側,沒有出動。


    除非嶽托將所有後金軍全部派來決戰,否則是完全擋不住一點明軍前進的腳步。


    而在野外決戰,這是溫越最想看到的局麵。


    ******


    當日傍晚。


    大軍行進了六十裏地,在一條河流旁邊紮營安寨。


    今日後金軍的騷擾對他們毫無作用,明日就可到達固平城外,全軍上下都是輕鬆和興奮。


    而在紮營的時候。


    出擊的騎兵陸續迴營,每個出擊的軍士,都是異常的暢快。


    來騷擾的後金騎兵,都是虛招子,不敢硬碰硬。


    看見明軍中主動出擊的大股騎兵,他們根本不敢戀戰,轉頭就跑。


    反而讓明軍好一頓的追擊驅趕,策馬奔騰,甚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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