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完林二狗的小胡子,看上去心情頗為不錯,嘴裏哼著小曲,得意洋洋,駕著馬車一路向城東駛去。


    趁著夜色,林二狗緊緊跟在後麵,大約二三十米的距離。


    馬車上載著幾張蓋東西用的破布,並無其他,速度不快不慢,一直順著大路往正東走。


    直到行了大概有四五裏地的樣子,道路兩旁的樹木漸漸茂密起來,基本也見不到什麽行人,天色昏暗,夜風習習。林二狗覺得可以動手了,於是從靈袋中拿出石斧,雙腿邁開,大步加速,打算從車尾跳上馬車,製住那趕車的小胡子。


    想來這小胡子也是經常走夜路,經曆豐富。待到林二狗追得有些近了,還沒等他反應,倒是前頭拉車的馬發現了異樣,唏溜溜一聲嘶鳴,前蹄往上一抬,生生立在了原地。


    趕車的小胡子反應也是極快,不用迴頭,便已知身後有人要向他襲來。隻見他急忙用左手拽穩馬韁繩,右手往車中一伸,隨即抽出一把短刀,看來也是常有防備。


    隻是他沒想到身後的人速度竟如此之快,他還來得及做出第二個反應,林二狗已然到了他車後大約兩米的位置,左腳輕輕一點地,身子便像一隻靈巧的猴子高高躍起,直跳向馬車正中。


    小胡子剛想拿短刀招架,卻感覺馬車微微震了一下,在幾乎聽見“別動”的同時,就立刻有一個堅硬冰涼的東西抵在了他的腦後。


    “把刀放下!”來人冷冷說到。


    “是”,說著,小胡子把刀扔到地上,然後故作鎮定道,“小人隻是一個走街串巷的山貨販子,不知什麽地方得罪了閣下,還望手下留情!”


    一句話說得不卑不亢,乍一聽確實還有那麽幾分骨氣和膽量。


    “你自己做得糟事還有臉問別人?!”後麵的聲音故作深沉道。


    這小胡子平日裏就是個山貨販子,沒事倒騰倒騰山貨,低買高賣,賺個差價。在他眼裏,有錢的就是大爺,各種點頭哈腰,沒錢的就是孫子,各種挖苦諷刺,其他出格的事倒是也沒幹過什麽。不過讓後麵這位這麽一問,他還真有點心虛,心裏抓肝撓肺地想也想不起在哪裏得罪過哪位大爺,不過語氣卻是立刻軟了三分。


    “這位爺,小的確實不知道在哪得罪過您,不過看您這身手,那一眼就知道絕非尋常人!如果小的真有那不是人的時候,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這一迴吧!”小胡子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一看硬得不行趕緊來軟的,還順帶奉承了一下來人。


    林二狗一聽這話,心裏稍微舒服了點。可一天挨兩迴罵,這仇不報他這心裏又氣不過,林二狗想了想還是得給他點教訓。


    於是,對小胡子教訓到:“現在知道求饒了?把頭轉過來,看看我是誰!”


    小胡子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一看,居然是被他今天罵過的那個破衣少年,不由得大吃一驚,看來這個少年不簡單啊!不過臉上的神色很快從吃驚變成了悔恨,跪在車頭,一邊磕頭,一邊賠罪道:“小的眼拙,小的鼻窟窿看天有眼無珠,小的不該以貌取人,求小爺您大人有大量,把小的當個屁放了吧!”各種道歉求饒,全然沒有白天那股趾高氣揚的勁兒了!


    林二狗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立刻高聲迴道:“放了你?!你忘了你白天幹了什麽?罵我一次還不行,居然連著罵我兩迴,你是見我一次罵我一次啊!啊?!還說什麽往城裏鑽,罵我是狗!我是狗嗎?啊?”林二狗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最後那個“啊”字聲調明顯低了許多,我好像還真是……呸、呸、呸,林二狗想到這兒,接連啐了幾口。


    小胡子趕緊接過話茬,“我是狗,我是狗,我不光是狗,我還是傻狗,笨狗,二狗……”


    話還沒說完,小胡子就感覺迎麵過來一股陰風,還沒明白怎麽迴事,就“哎呦”慘叫一聲。


    再看林二狗,怒目圓睜,手裏還一撮小胡子。


    他真是不知道眼前這位小爺叫什麽名字!


    小胡子一下變成了少胡子,隻見他捂著劇痛的下巴聲淚俱下,一邊哭,一邊還用委屈的眼神看著林二狗,心說我怎麽說自己是狗還錯了。


    林二狗看著他的狼狽樣子,嗬嗬一樂。


    教訓也教訓了,氣也出了,這事就算了了。


    不過剛剛來到無歡城,林二狗心裏有很多疑問,不如……,想到這兒,對“小胡子”說:“我這人恩怨分明,你罵了我,我扯了你的胡子,咱倆就算扯平了!不如咱們以後交個朋友,你看怎麽樣?”


    小胡子一合計,不答應似乎也不行,於是捂著下巴,似還有些委屈地答道:“好!”


    ”我有幾個問題不明白,希望你能幫我解答!”林二狗懇切道。


    “小爺,您問”,小胡子突然變得很“乖巧”。


    “我這身打扮就這麽招人討厭?怎麽在無歡城裏逢人就說?!”林二狗氣憤著不解道。


    小胡子下巴好像沒那麽疼了,哈哈一笑說:“這位小爺,一看您就是外地人,這無歡城可不同於別的地方,這是一個一切以金錢為標準的城市,隻要有錢您就是大爺,可您要是沒錢,那不好意思,沒人會給您好臉色看!”


    林二狗還是有些不解,追問道:”這錢就真得那麽重要?”


    小胡子十分肯定的語氣迴了句:“對!城規如此!”


    然後他接著說:“別的地方我不知道,不過無歡城就是這樣!我勸您以後出門也多帶點錢,有錢就是好辦事,沒錢什麽事都免談!”


    “哦!原來是這樣!”林二狗若有所思地答道。


    “我叫趙六兒,無歡城所有山貨市場的人基本都認識我,以後要是您有什麽事要幫忙可以來找我!”趙六兒自顧自地介紹道。


    “山貨?”林二狗奇道。


    “對呀!隻要是山上所有能換錢的東西我都收,我就做無歡城東邊這一帶山林的買賣。早上收,下午去城裏賣,晚上再趕迴來!雖說不能發大財,不過一年下來也能弄不少錢!”一提到錢,趙六兒滿臉興奮。


    “哎?我看小爺您也是獵戶打扮,應該對這些東西不陌生吧?”趙六兒又問道。


    “不陌生”,林二狗心不在焉地迴道,好像心思還在無歡城的城規上麵。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麽,隨口又問“這山貨什麽都有,應該價錢也不一樣吧?”


    “當然不一樣啊!這麽跟您說吧,越稀有的東西價錢越高,越難弄到的東西價錢越高!”


    “人熊要不要?”林二狗下意識地問道。


    “人熊!”趙六兒顯然被嚇了一跳,一雙小眼瞪得溜圓直瞅著林二狗,“當然要啊!人熊那可是寶貝,市場價有五百金啊,五百金都可以在無歡城裏買一處大宅子了!不過這人熊既難獵殺,又不能隨意獵殺,無歡城這一帶的人熊基本都是屬於藍月穀魔族的,所以出貨量很少,有時候有買家卻不見得有賣家!即使有貨,也是私下在黑市交易,買賣雙方都不露麵,都是通過中間人交易”。


    忽然趙六兒好像想起了什麽,接著說到:“你一說人熊,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我在黑市上聽說,有人在無歡城東邊的林子裏短短幾天就獵殺了幾十頭人熊,直接惹怒了藍月穀,好像這幾天派人來調查這件事了!幾十頭啊!要是這些人熊都是我的,那就是幾萬金啊!那樣的話我這輩子就不用受苦了!我就在無歡城裏買個豪宅,好好享受享受!”說著,一臉陶醉狀,好像他已經是那幾萬金的財主了。


    林二狗隻是聽著,卻並不答話。


    突然,趙六兒的夢好像醒了,然後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林二狗,一臉壞笑道:“嘿嘿!前幾天獵殺人熊的人不會就是你吧!”說完,用手一指林二狗,好像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一樣!


    林二狗心裏一驚,臉上自然還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了句:“切!要是我,你覺得我還會在這裏跟你廢話嗎?”


    趙六兒撓撓頭,嬉笑道:“也對哈!您雖然有兩下子,但人熊那種力大無窮的兇獸您這小身板怎麽能受得了呢?誤會,誤會,嘿嘿”。


    林二狗馬上也跟著,“嘿嘿,嘿嘿!”一臉訕笑,內心卻是疾唿,好險,差點露陷,禁不住籲了一口長氣。


    “哎,對了”,趙六兒突然問道,“聊了這麽多,還沒請教小爺您的大名呢?”


    林二狗嘿嘿一笑,道:“我哪有什麽大名,我叫林二……”那個“二”字說到一半又被他硬生生給咽了迴去,而第三個字是打死都不會出來的。


    “林二?”趙六兒一臉興奮,“哈哈,想不到我跟小爺你這麽有緣分,咱倆的名字中都有一個數字呀!”


    林二狗滿臉尷尬,頭上更是好像飛過一群烏鴉,紅著臉笑道:“嗬嗬,是啊,真巧啊,嗬嗬…..”


    這時,天漸漸沉了,明月在不知不覺間已躍過枝頭,爬到半空,夜風習習中伴著草叢中不知名的蟲鳴,雖身處野外,卻給人一種怡然自得的舒適感。


    趙六兒平日裏是個市儈的生意人,這些年在無歡城耳濡目染,更是變得唯利是圖唯金錢至上,不料今天卻跟林二狗聊得這般投機,再加上他看林二狗小小年紀卻本領非凡,不禁心中也暗生幾分敬佩之意,欲與之結交,於是說到:“林小爺,我趙六兒平日裏隻認錢,不認人,從不曾跟人聊得與你這般多,真是相見恨晚啊!我看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你不嫌棄,不如到舍下休息一晚,你看如何?”


    林二狗追他本來也是隻為報仇,沒想到幾番話聊下來,這個趙六兒卻也有那麽幾分真誠。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這無歡城,既無親朋,又無好友,見過那燈紅酒綠之後更是覺得自己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現在忽然聽到趙六兒說要留自己住宿一晚,不禁心頭一暖。雖然心裏想去,但畢竟初次見麵,怕人麻煩,所以忐忑之際臉色頗為為難。


    趙六兒這些年走南闖北,更是在生意場上浸淫多年,極善察言觀色,所以林二狗左右為難的神色他一望便知,於是說到:“我看你就不要推辭了,我家就在前麵,很快就到,你坐穩了!”說完趕著馬車便往前走。


    林二狗本來就無處可去,待他看到趙六兒如此熱情,便也不再推辭,隻是輕輕說了句:“那麻煩了!”


    趙六兒迴過頭笑笑,卻也沒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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