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轉頭說道:“擊鼓!”


    “是!”


    大軍上揚起的,是“江”、“殷”兩柄大旗,晚風疾促,這旗幟也被鼓弄的獵獵作響,像是也在迴應著什麽。


    …………


    前方是生死之地,大胤步兵方陣經不起多久的騎兵衝撞,更休提這是夜裏,青扣關小。莫須齊坐在四驅馬車上,靠在一側。


    哨兵傳來的消息,江衡用的是變型方圓陣,他便如此安逸了。


    誠如莫赫離所料,江衡保守,雖性急,但在戰場上絕對不是貪功冒進之輩,他會用變型方圓陣來應戰這第一仗。因為大胤不能輸,士氣不能輸,第一仗可以不贏,反正隻要不輸,傳出去稍加潤辭便是小勝,那便可以了。更何況對方是北胡大君莫須齊親自率兵。


    以將搏君,小勝便是大勝。


    可北胡卻十分喜歡這一點,經過十餘年的休養生息,兵強馬壯,部族統而化一,比起大胤內部朝廷要齊心的多,更不是之前前軍衝殺後軍不繼的蠻夷,如今隻想踏到江南去,將這天下錦繡都兜於自己的懷中。


    “報,軍內大胤派來的刺客已經被盡數誅殺。”有名胡人跪在莫須齊身前說道。


    莫須齊點了點頭,他如今雖不算年事已高,但已知天命。前半生一統北胡,踩到了華京城下,若不是當年後軍不繼,如今大胤早已是他掌中玩物。休養些年,壯誌雄心便全看此次。


    莫須齊笑道:“赫離這次倒是說的不錯。那昭南王世子擅長使計,但隻是督軍,江衡權重,難以相抗衡。果然這江衡仍是用了方圓陣,而這昭南王世子也派了刺客前來。”他慢慢坐直身子,又說:“莫赫離現在何方?”


    “皇子解決了刺客便去前方督戰,如今已經衝到最前麵去了。”


    莫須齊微微笑了。諸多皇子當中,他最得意的便是莫赫離,是自己培養的一匹孤狼。在他眼中,什麽都沒有,隻有北胡的皇位,隻有大胤的江山。


    自己放縱皇子們爭奪儲君之位,也在一旁看著,莫赫離三番兩次的去華京城使手段,北胡境內竟然仍不落這些皇子半分,可見控製力之強,野心、膽識過人。但唯有一點,就是自己也要提防、製衡著他,否則這眼中沒有親情情義的兒子,也是脫韁的烈馬。


    有他作為先鋒,今日這青扣關,自己勢在必得。“傳令下去,全軍出擊!今日青扣關不下,誓不迴營!”


    “是!”


    莫須齊坐在後方,靜靜的等著捷報,然而一聲急促的唿喊打破了他的沉思。


    “大君!大君!前方山上突然有大胤的旗!”有一哨兵突然衝了過來,跪在車輦前報道。


    莫須齊一愣,隨即蹙起眉頭:“怎麽皆為險峰,怎麽可能?!”


    “真的!”那哨兵指著山側,隻見一側上方有著火光點點,因著夜黑看得不甚清楚,但顯然就是兵卒拿著火把,而且數量並不少,足以撐起十支箭矢方陣。


    騎兵最怕弓箭手,如今隻怕這上麵箭矢一落,下方騎兵衝擊便要受阻。


    莫須齊臉色一沉,罵道:“傳令猛攻,所有人向前,逼得他們不能放箭!”


    “是!”哨兵低著頭快步離去。


    “大君傳令!所有人向前猛攻,衝破方圓陣!”一匹快馬馳騁而來,在北胡軍中疾馳,大聲唿喝。“北上有箭陣,向前猛攻!”


    莫赫離衝在最前,聽聞此話抬頭一看,隻見山上星星點點一片火光,那火光沿著陡峭的山崖一路向下衝去,山獸不能攀援之處,也有火光漸漸騰起。


    莫赫離揪住那人問道:“大君呢?全軍猛攻,大君在何處?!”


    “大君在後方稍避。”那人迴道。


    莫赫離停滯片刻,罵道:“這是個圈套!來人!隨我後撤護衛大君!”


    …………


    “我喜歡別人知道我的下一步。”北胡軍後側,殷楚清朗的聲音傳來。


    他身旁都是屍體,腳下都是鮮血,好似踏在了修羅河界之上。他身上穿著墨色的衣服,沒有過多華麗的裝飾,頭發束在腦後,被一抹普通灰色布條纏住,臉上俱是英氣,眼中倒襯著火光。


    他一步一步的朝前走來,手中的劍寒光凜冽,劍尖有滴血落下。


    他的麵前是莫須齊的馬車,隻餘百米。


    莫須齊看著他,身旁隻剩幾名北胡侍衛,但他畢竟是大君,風裏雨裏走過,遇到這等場麵自然也不會變色。


    “莫赫離說你會派刺客來。”莫須齊說道:“刺客解決了,戒心便會下落,勝敗心也會因為識破你的詭計而上湧。”


    “但偶爾,我也喜歡別人知道我的下兩步。”殷楚笑道。


    麵前有胡人衝上來,他一劍斬下,臉龐濺了些許殷紅的血,襯的臉上多了幾分殺戮之色。


    莫須齊停滯片刻,衝旁邊一人厲聲說道:“放信!不準莫赫離迴中營!”


    另一名胡人趁勢撲上,為那送信的人打著掩護。這胡人身姿龐大,奮力一擊便將一側石塊狠狠擊碎。陸奉跟在殷楚身旁,不由得變色說道:“世子,此人乃是北胡有名的武將。十年前方且年輕,就以一人之力破了雍陽關。如今正是壯年,世子稍退,我來抵擋。”


    他正說著,那人便衝殷楚猛撲過來。


    殷楚輕聲說道:“陸奉,若我不是分心在奪權人脈之上,而是專注在武藝上,你覺得如何呢?”


    他伸手將陸奉擋在一側,在那人衝來的一瞬間,殷楚一手握住那人手腕,一手按腰,順勢將他舉在空中,狠狠摜在地上。


    青鋒劍光,北胡這名聲名赫赫的大將,竟然就被他如此輕描淡寫的斬殺了。


    “割下頭來,迴去立在青扣關上。”殷楚說道。


    “是。”陸奉甚至都沒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隻連忙應道。


    莫須齊抬手給殷楚鼓起了掌,隻是在這山穀當中,掌聲顯得有些寥落孤寂罷了。“大胤的皇帝總以北胡是狼子野心,卻沒想到身旁便有匹狼。”


    殷楚往前走著,說道:“以前不是。”


    “恰巧被人喚醒了。”莫須齊讚歎道:“不愧是昭南王的兒子。虎父無犬子,那些你的傳聞,我可是從未信過。但仍是小看了你。”


    殷楚身後衝來一人,他嘴角勾了勾,不似和江茗在一起的溫柔熨帖,而是帶著一絲殘酷的意味:“方才派的那些刺客,便是死於你手吧。”


    那胡人速度極快,轉眼之間也到了殷楚身後,手中劍刃平推,直刺殷楚後心,怒喝道:“也包括你!”


    “嚓——”的一聲。


    殷楚轉身躍起,一腳踏在那人刀上,一腳正中那人臉龐,竟將這人一腳踩在了地上。他腳下用力,那人握刀的手腕“哢嚓”一聲。可這人沒叫出任何聲音,因為殷楚已經將自己的劍送入了他的口中。


    “要不要親自上來?”殷楚轉頭看向莫須齊,但他語氣尊敬,是對這一代梟雄的尊重。


    莫須齊輕笑道:“我方才仔細想了,你說的下兩步,並不是從大軍開戰而開始的。而是從這刺客來時算起的兩步。火燒山崖,趁著夜色,讓我以為是弓箭手在上,全軍前壓,後軍空虛,讓你有可乘之機。而在此時,你說的話讓我心神動搖,送信與前方,不讓莫赫離迴來,便是為自己找好退路。”


    “不愧是北胡大君。”殷楚疾步衝來:“既然如此,還請大君將頭顱送我一用。”


    作者有話要說:  狐狸殷楚再現江湖,不要以為楚楚隻會溫柔,其實上了戰場,一樣狡猾,看對誰了。


    今天不好意思,更新有點晚,稍後還有一更。(因為我最近折騰搬家的事情,今天起床有點晚,又是戰爭場景,寫的磨磨蹭蹭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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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兵者,詭道也。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


    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兩軍對壘,軍師無常,詭計百出。正麵戰場兵卒實為迷陣,背後算計良多。


    你算一步,我要算兩步,你算兩步,我便要三步,步步為營,算天算人。


    改命。


    殷楚將手中的莫須齊頭顱遞給陸奉,看著眼前孤身而返的莫赫離,笑道:“許久不見。”


    莫赫離掃了一眼他手中的大君頭顱,輕舔了下嘴唇,抬眸看向殷楚:“我父君今年方知天命,身子健朗,不知還有多久能活,如今也確實知道了天命。多謝世子成全。”


    殷楚揚了下眉毛:“不過是舉手之勞,各取所需罷了。”


    “但是這頭顱——”莫赫離往前走了一步:“世子卻不能帶走。”


    “哦?”殷楚瞥了一眼莫須齊的頭顱。


    一代大君,一代梟雄,威赫北胡,大胤也不知有多少人聽了這名字會心生寒意。方才還威風八麵,哪怕臨死之時也毫不變色,坦然對之。


    但此刻,這頭顱沒了精氣撐著,也隻是個胡須皆白的老人而已。臉上的肌膚鬆弛下來,紋路可見,也不過如此罷了。


    人皆會死,權看如何死,死後也並非萬事皆空。


    莫赫離說道:“不然我的戲要怎麽演下去?這風頭全被世子得了,我運籌這麽多,可是半點好處都沒有。”


    他說著,便縱身撲來,殷楚往後疾退,低聲說道:“陸奉,放信。”


    陸奉腰上別著方才那武將頭顱,一手拿著莫須齊的頭顱,快速拆出信號彈扔出。


    殷楚用劍格住莫赫離的彎刀,劍刃交錯之間,殷楚低聲說道:“江衡變陣鶴翼陣,皇子還不去應戰?”


    莫赫離眼睛一眯:“先奪迴大君頭顱,再去不遲。”


    殷楚打了個響指,陸奉聞音將那莫須齊的頭顱往遠處一扔,莫赫離踟躕之間,殷楚和陸奉人已經借著夜色不見了身影。


    “皇子快去,落到山林裏可不好找啊!”殷楚的聲音遠遠傳來。


    伴著那聲,遠處的北胡大軍裏有哨兵衝了迴來:“大君!大胤變陣了!方才後方有大胤信號,大君可安妥?!皇……”


    那人見到莫赫離,話還未說完,便被莫赫離扔出去的彎刀斬殺,隻餘一個無頭屍身歪歪斜斜的掛在馬背上。


    莫赫離轉身奔向莫須齊的頭顱。


    “世子,你還好嗎?”陸奉和殷楚爬上陡崖,沿著之前看好的一段沒那麽崎嶇的小路往迴走。


    殷楚咬著牙,蹙緊眉頭說道:“方才那武將,力氣真的驚人。”


    原本他在來的路上,一直到莫須齊麵前連斬數將,身上已經負了傷。但他畢竟身著墨色戰袍,又極力注意不要讓人在自己身上留下傷口,便看不出來罷了。他隻有這樣表現,才能輕描淡寫的讓莫須齊坦然受死。


    殷楚說著,唇間有血溢出。他低頭看了一眼下麵的戰況,唿了一口氣:“還算不錯。”


    殷楚轉眼之間迴到了中軍營帳,他坐在椅子上,右手袖角處已經有血滲了出來,落在地麵上。


    殷楚吸了兩口氣,說道:“陸奉,拿著拿人的頭去前麵給將軍,說北胡大君已被殺死。北胡皇子莫赫離從我手中奪走頭顱。”


    “為何要將莫赫離奪走頭顱的事情一起說了?”陸奉不解。


    殷楚看向陸奉,一字一句的說道:“莫赫離有勇無謀,被我連番算計,隻有武力堪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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