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土匪全亡,消息傳到京裏仍要些時間,他們這般一路狂奔,今夜是能在此處睡個安生覺了。


    “你怎麽……好似總是知道我在想什麽?無需我同你解釋。”殷楚突然開口問道。


    江茗理著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拿著布繩在腦後紮了個高馬尾,又纏束兩圈,看上去就像個普通出行的小公子。她說道:“猜的。不然一直這麽走下去,不是一直被人想法子添亂?安不安全到閩州另當別論,等你到了,那頭是什麽模樣都不知道。”


    殷楚笑道:“正是。今夜在徐州小住,讓馬歇歇,我們也快些前往臨安。”


    “取道臨安,其實並非良策。”江茗說道:“因著懷寅等人知道,我便也未曾遮掩同你一道之事。他們定然會在臨安府設下陷阱,等我們去鑽。”


    “但此刻我們搶先,他們的信兒怕是還沒到,咱們便先到了。”殷楚說道。


    江茗應了一聲:“快去快走。”


    殷楚和江茗就這般走著,殷楚從懷裏取出之前便備好的文書,上麵所寫並不是他和江茗的名字,而是換了臨安府人的身份,去通縣探親,這便要往臨安府迴去。


    徐州是個老城,自古兵家必爭之地,城卒見了殷楚這文書便問道:“怎得弄得如此風塵仆仆?”


    殷楚答道:“在路上遇到匪類,幸得小命留住,但一言難盡。此刻隻想快些迴到臨安,心裏才能放下。”


    那城卒皺了下眉:“匪類?徐州城周邊哪兒來的匪類?你快快告於我知,知府大人最恨這些攪亂百姓生計的,明日便去繳了他們。”


    殷楚隨口編了兩句,但說起來卻好似真的一般,城卒見他誠懇,便未在問些其他,放兩人過去了。


    兩人進城找了處驛站,誰知道殷楚一到櫃台前,手往衣服裏一掏,臉色微變。這驛站的掌櫃的見慣了各路人,一看便知這人似是沒帶銀子,便敲了敲桌麵,冷聲說道:“咱們這小店概不賒賬。您若是實在找不著,那就不好意思了。王二,把他們的馬牽出來,還沒吃咱們的馬糧吧?看著人模狗樣的,誰知道竟然想白吃白喝。”


    江茗看著殷楚這副模樣,沉默片刻,這人竟然沒帶銀子?


    她從袖袋裏掏出一張銀票,扔在這掌櫃的麵前:“夠了嗎?”


    掌櫃的一看那數額,連連點頭:“夠了夠了!客官請隨我來。”


    江茗倒是不急,拍了下桌子:“找銀子啊!你以為這張銀票都是給你的?看你這人模狗樣的,誰知道竟然還會白日做夢?”


    掌櫃的方才說的譏諷,轉眼就被江茗原封不動的扔了迴來,砸了他一臉。但銀子就在眼前,這銀票上可有整一百兩啊!怎麽著也得多掙點才能放他們走。


    掌櫃的這麽想好,也不管方才江茗說了什麽,即刻陪起笑臉,帶著江茗和殷楚朝樓上走去,一邊說著:“咱們這小店雖然店小,但東西好吃,請的廚子那是原來在華京城裏大官府裏的。許多人都點了名來這兒吃呢。”


    “哦?”江茗問道:“哪個大官兒啊?”


    “蕭國舅啊!”這掌櫃的瞪起一雙眼睛,給江茗講起這廚子的來曆。


    原本這廚子確實是給蕭羅做飯食的,但也隻管其中一項,顛勺。因著大戶人家裏麵廚房分工明確精細,有人負責切菜絲兒,有人負責碼牛肉,有人負責添湯水,門門類類俱有講究。後來傷了胳膊,這才出了府。但他本來燒菜也好,便迴了老家,尋了處地方掙些銀子。


    江茗點了點頭:“行吧,那你讓他把拿手菜都做一遍,我也嚐嚐這蕭國舅府裏是什麽味兒。”


    “哎哎,成,您瞧好吧。”掌櫃又和江茗等人說了如何洗漱等等,將兩人送進房內,恭敬關上門,這才離去。


    江茗轉頭看向殷楚:“前些日子剛拿了人家的贄敬,如今身上分文沒有,真是太慘了。”


    殷楚苦笑,解釋道:“換衣服的時候著急,忘記了。”


    江茗說道:“那你是不是應該有點此刻被我包養的覺悟?給我捏捏肩膀鬆鬆腿什麽的?”


    殷楚走到江茗身旁,將她抱了起來:“好,娘子辛勞。”


    “等下!”江茗停住:“要先吃過洗過,不然床上都髒了。”


    未過多時,那掌櫃的就帶著廚子親自送飯來了,正巧看見江茗坐在殷楚腿上,摟著他的脖子。掌櫃的吞了下口水。原本他還想問問要不要再開一間房,或者搬個小木床進來,想著這兩個大男人不好擠在一處。如今看來,什麽都不用。


    江茗見人來了,連忙從殷楚腿上下去。剛才她正要今天份的糖呢!誰知道這人就突然來了,門也不會敲的嗎?自己一會兒豈不是又要從頭要一遍?!


    很快,各色華京美食珍饈便擺了一大桌子。看這掌櫃的架勢,不多坑她些銀子是不會罷手的。


    江茗心裏也覺得愁苦,自己這次出來的急,身上也就帶了這一百兩銀票。看這樣子明日要去趟壽謙票號,從裏麵拿點銀子了。


    要花自己的銀子了,心好痛。


    掌櫃說道:“那一會兒我讓他們送熱水來。兩位還需要些什麽?”


    “找個布莊,買兩套合身衣服。”江茗將方才找的一大張銀票扔在掌櫃手裏,又吩咐道:“馬喂好了,晚上聽見有什麽聲響也別吱聲。該給的銀子我自然會給你的。”


    “行。”那掌櫃眼睛滴溜一轉,心領神會,應下,這才走了出去。


    殷楚說道:“什麽叫聽見有聲響也別吱聲?還這麽大方的給銀子?”


    江茗笑的像隻小狐狸似的:“自然不是。這是讓他們放鬆警惕,給銀子我是讓那廚子看的。他既然在蕭羅府上,多多少少總是會聽到點什麽外麵人不知道的秘聞,咱們到時候打聽打聽,說不定便是一筆不小的收獲。”


    殷楚點頭讚許:“正是。”


    江茗眯起眼睛伸出手:“我這麽厲害,給我糖!”


    作者有話要說:  楚楚:我……被媳婦的大方震懾了!


    茶茶:包養的第一天。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屯裏的點點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金濤雪浪 20瓶;lucifer 4瓶;屯裏的點點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23章


    江茗喜歡吃甜,但並不喜歡軟糯糕點,更喜歡能含在嘴裏幹幹脆脆的糖。她活了這些年,不管是小時候從路邊撿易拉罐水瓶賣錢換來的廉價糖果,還是穿書而來在各處吃過的各色麥芽糖,亦或是出海嚐了外域的花色硬糖,她向來來者不拒。


    可人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淒慘的情況,自己花了這麽大代價,還舍了銀子,竟然一天隻能吃五顆糖?!


    天道不公!


    江茗氣鼓鼓的坐在床頭,飯也不想吃了。可她轉念一想,這不是花的自己銀子買的嗎?又氣鼓鼓的坐迴去,殷楚要夾什麽,她就用筷子擋什麽。


    殷楚放下筷子,悠閑地看著她。江茗也不抬頭,隻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


    蜜餞。


    剛要送到嘴邊,橫空出現一雙筷子,“嗖”的一下就把蜜餞從江茗的嘴邊夾走了。


    醉香葡萄。


    也落入了殷楚的嘴裏。


    他挑起眉毛看著江茗,嘴角帶笑:“我嚐嚐,平日裏你都吃什麽,吃的這麽甜。”


    江茗覺得今天晚上這事兒大概是不解決就沒完了,她抬起頭來,衝著殷楚眨了眨眼睛,聲音掐了一把水似的,嬌柔軟媚:“相公,咱們好好吃飯嘛。”


    別說是殷楚,恰好要來問問是否合口的掌櫃走到門口,聽見裏麵這聲,嚇得險些摔個跟頭——看著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發出這麽女人的聲音?!


    裏麵還不知道兩個人正在做什麽呢,掌櫃想了想,轉身溜了。


    原本覺得個矮的那個是小倌兒,但剛才江茗那甩銀子的架勢他看在眼裏,自然便認為殷楚才是被養著的那個。如今自然也認為這聲‘相公’是殷楚叫出來的,嚇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殷楚尚不知外麵這掌櫃的如此臆想自己,他自己被江茗嚇了一跳,手上動作也慢了下來,江茗趁機夾了兩塊蜜餞塞在嘴裏,還笑嘻嘻的衝著殷楚耀武揚威:“來啊,你不是要嚐嚐我吃的什麽嗎?”


    殷楚一個側身,一手按住她那隻拿筷子的纖細手腕,另外一隻手按在桌沿上,逼得她無處可逃,然後實打實的親了下去。


    很快,他便又抬起頭來,笑道:“嚐到了,比吃的甜。”


    江茗愣在當場,跳起來就要打他:“我好不容易吃到的!既然不讓吃,剛才我點的時候為什麽還讓我點?!”


    “當然是為了趁機親你,不然呢?”殷楚一邊躲一邊笑道。


    “可是東西最後也沒進了我的嘴!”江茗哼了一聲,嘴巴旁邊就被放了一顆糖。


    舌尖輕輕一舔,硬糖被卷進了雙唇,江茗就像是一隻被擼得如意了的小貓,安靜了下來。


    殷楚推開窗子,外麵已經是夜空,上麵掛著滿天星河,即便是月亮也被爭輝。晚風習習,遠處是肉眼可見的連綿山峰,此刻都黑成了怪獸似的影子,盤踞在路途的盡頭。樹葉沙沙作響,伴著蛙聲蟬聲,鬧中有靜,靜中有動。


    江茗走到殷楚身旁,靠在他的肩膀上,小聲說道:“如果你隻是個普通人,該多好。”


    殷楚沒有說話,江茗又說:“但你要是個普通人,就沒人幫我了。我可能也就遇不見你了。凡事有失必有得。”


    “你這是在自我安慰嗎?”殷楚低聲問她。


    江茗:“你覺得呢?”


    殷楚:“我覺得不是。”


    江茗轉頭看他:“為什麽?”


    “因為和我在一起,隻有得。”殷楚篤定的說道。


    江茗看著他那副自信的神情,很想摸摸他的腦袋說,“那你就錯了,因為和你在一起,我要舍棄的很多”。但她沒有說,隻笑著說:“好啊,那我拭目以待了。”


    說完,江茗從袖袋裏掏出一張紙,認認真真的在上麵寫道:“殷楚欠我一百兩。”


    殷楚:“……”


    掌櫃的一會兒聽著這處沒了聲響,這才敲了敲門,問可以撤席了嗎?江茗迴他可以了。等到這掌櫃的和店夥計又一來二去的將滿桌子的菜拿走,江茗又讓他們送了熱水進來。


    “你先我先?”夥計一關門,江茗轉頭問道。


    “你先。”殷楚迴道。


    這一路上他未曾見過江茗洗澡的樣子,因著幾乎都是露天,邊上總是先被飛浮清個幹淨。自己又帶著一群侍衛,哪裏可能盯著江茗洗澡?如今兩人在一個房間裏,就顯得有些尷尬。


    可他這頭還想著,那邊江茗已經脫好衣服進了水裏。水聲輕飄飄的,可也引得人浮想聯翩。


    “唿——”連日的奔波被熱水一激,全都消散了出來,江茗趴在浴桶中,長舒了一口氣。她拿了些皂角洗著長發,眼睛不自覺的就看向前麵背朝自己坐著的殷楚。


    殷楚此刻肩膀都緊繃著,動也不動。


    江茗開口道:“其實你現在又不用這麽緊張,親都親了。”


    殷楚“嗯”了一聲,聲音有些晦暗。


    江茗也不多說什麽,又泡了一會兒,這才依依不舍的從熱水裏出來,擦幹身子穿上褻衣,開口說了句:“好啦。”


    殷楚轉頭看她,頭發還濕漉漉的,多日的奔波俱都被水滌去,整個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黑色的長發白色的褻衣,是最鮮明的對比。這就是這麽幹淨的顏色,反而讓人喉頭一緊。


    江茗躲在被子裏,放下簾子,夥計又跑來跑去換了一桶新的熱水。原本殷楚說不用那麽麻煩,可江茗說既然銀子都花了,下次住店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呢,先過把癮再說。殷楚便隻好應下。


    殷楚洗著洗著,就聽見身後的床簾被拉開,江茗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要不要我幫忙啊?”


    殷楚連忙迴道:“很快就好,不用。”


    江茗卻被他背上的傷痕吸引了目光。


    上次看他,還是在馬球場上,肩膀上的傷斑駁不堪。這次再看到,江茗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身上豈止是有那麽一點點的小傷。背部正中有一塊不知道怎麽燙到的痕跡,橫貫了整個光潔的背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府千金不佛係(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駢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駢嶼並收藏將府千金不佛係(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