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迴招了招手,殷楚將頭湊了上來,隻聽到望迴小聲說道:“癸水來了。跟著您又跑又跳東躲西藏的,還被紮了一劍,換我我也暈。”


    殷楚臉騰的紅了。怪不得她近日睡的都比往日要沉些,飯桌上也多了些熱湯食。


    望迴斂容,看這殷楚:“世子身上的傷,比世子妃要嚴重多了。但我說先給您包紮,您定然不願。我去門外等著,您動作快些。”說完,望迴站起身來,推了一下地上的熱水罐:“順便給世子妃擦擦身,我這裏沒有丫鬟婆子,世子妃淋了這麽久的雨,要是著涼了反而麻煩。”


    說完,他便又走出去了。


    緊張和懼怕統統都消失了,懷裏抱著一個褪了上衣的江茗,雙手瞬時不知道該放在哪兒。殷楚伸手揉捏著太陽穴。過了片刻,他將江茗放下,調了溫水,沾濕布子,開始給她擦身。


    …………


    夜色深沉,屋內席上躺著一人,旁邊香爐氤氳,燃著安神的香。殷楚坐在廊前,望迴手中拿著兩柄小刀,終於將他手臂上的箭弩尖兒取了出來,“咚”的一聲扔入碗中。


    “你知道今天來的人說了什麽嗎?”殷楚突然開口說道。


    望迴抬眸:“他們也會說話了?”


    殷楚看著院子裏的一處野草,風雨過後,草葉上沾了水,但卻愈發有種野蠻生長的態勢。


    “他們說‘任務完成’。”殷楚沉聲說道。


    “任務?”望迴眉頭蹙起。


    殷楚:“他們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我手臂受傷、背部受傷,在他們看來都是常事了。他們這次的目標原本就不是我,而是江茗。”


    望迴冷笑一聲,歎了口氣:“人都有兩張皮,咱們這皇上的這兩張皮相差卻有些甚遠。表麵看著清貴,實則讓人作嘔。世子可要屏住心神,他便是故意來這樣的。”


    “我知道。”殷楚活動了下手臂,這才說道:“我與江茗之間的關係太近,我沒有把握住距離,他便要來毀掉我身邊看重的東西。我每痛苦一分,他就愉悅一分,在龍椅上也能豁達一分。他予我聖寵,不是因為搶了父親的皇位心存愧疚,而不過是對自己玩物的一點賞賜罷了。”


    “世子切莫認為錯在於己。”望迴連忙說道。


    殷楚便是這般,將一切的過錯都攬在自己身上,將所有人的性命安慰都扛在自己肩上,每前行一步都有千鈞之重。可這皇上就是拿捏住他心善的那點,不停的往上麵添壓,想要將他壓的再也爬不起來,自己才能舒心,才能安心。


    殷楚看向望迴:“我是有錯。”


    “世子無錯。”


    “哪怕之前沒有,便也很快就會有了。”殷楚的笑有些蒼白,他說道:“錯在愧對百姓,愧對祖宗。錯在相伐同根血親,錯在狼子野心,錯在攪動天下使民生不安。”


    望迴愣了半晌,他等的豈不就是這一刻?等著殷楚下定決心,將山河換貌。“世子……”他喃喃道。


    殷楚站起身來,又說:“無論結果如何,無論鹿死誰手,過程總不會盡善盡美,不日我會請旨去閩州蕩寇。想我這般主動送死,他定然十分欣喜的順了我的意。之後華京便交給你了。”


    “閩州路途遙遠,世子此去兇險萬分。”望迴不由得勸道。若是在華京還好說些,可若是在路上、在戰場上想讓一個人死的有明目,便太容易了。“更何況王爺還在京中。”


    昭南王確實是殷楚心頭最重的那個擔子,因為他在,殷楚便要沉下去氣去,不能輕舉妄動。


    殷楚推門,轉頭看向望迴:“你知道今天,她怎麽說嗎?”


    “世子妃?”望迴問道。


    殷楚點了下頭:“她說,既然沒把握將他們都殺死,就不要讓他們知道你的本事。她說的沒錯。我空有一身本事,卻躲躲藏藏前瞻後顧,連身邊的人都護不周全,尚要她幫我遮掩。我若隻是留在京中,很快便連父親都護不住了。他有顧念,那殷疇卻沒有。更不提若不是因為我,江茗更不會中這一劍。我說了我會護她周全,便不應失言。”


    望迴還想再勸,殷楚卻笑了:“別說的我是去送死一樣。望迴可知為何大胤重文輕武?”


    望迴答道:“太/祖乃是起兵出身,之後怕子孫遇到同樣境況,便有不成文的規矩。武將之家可以得聖寵,可以有榮光,但不能有權柄。”


    殷楚:“正是。太/祖便早就告訴我們,隻坐在京中玩弄陰謀權柄,是掀不翻這天的。”


    “世子打算何日動身,望迴便去準備。”望迴知道殷楚這是真的下了決心,便問道。


    殷楚:“如你所說,去閩州路途遙遠,你身子弱經不起顛簸,便留在京中替我看住這如意居。我將令牌留於你,若有異象,兵卒門客盡歸你調動。”


    望迴連忙站起身來,卻被殷楚按出了肩。殷楚沉聲說道:“父親和孫叔,也要勞你照拂,他們這些年,都太苦了。”


    望迴愣了片刻,連忙又說:“世子,世子妃來路蹊蹺,真的不需去查探一下嗎?若她是皇上派來的……”


    殷楚笑道:“他?那我豈不是還要謝謝他?”說罷,他搖了搖頭:“這你放心,能說出來在他墳上撒尿的人,怎麽也不會是他派來的。”


    說罷,殷楚便走進屋內,留望迴一人站於廊上。


    “撒尿?”望迴一臉不解。


    一聲悶雷轟然而至,天好像還可以更暗一些,這聲雷似乎在宣告著,涼爽宜人的春日就此結束,惱人的暴雨這便要開始滌蕩天地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感覺望迴像個小媳婦???


    茶茶:這迴是真的來癸水了!!!


    今日還是要日萬的呀~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ogoper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夜遊、summer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30174980、三三細語、gogoper、風神伐由 10瓶;煎餅果子 2瓶;17972420、foxandcat、勇士君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8章


    “不!不要搶我的銀子!”房間裏響起女子痛苦的唿聲。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又帶著幾分得意:“哼,和我玩?虧到你褲子都沒了!”


    殷楚將手裏的書卷放下,轉身去查看躺在床上的江茗。兩人已經迴了昭南王府,憐鶯見到江茗這幅樣子的時候嚇的差點哭出來,飛浮也是睜著一雙眼睛瞪著殷楚,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模樣。


    將江茗安置妥當,殷楚便一直坐在屋子裏守著她。先前還平靜些,如今不知道她做了個什麽樣子的夢,嘴裏一直念念有詞。


    殷楚先探了下江茗的額頭,沒有發熱。他又將被角掖了掖,江茗夜裏喜歡踢被子,喜歡把腿擱在被子上,睡的也不甚老實,時常會踢到殷楚。


    殷楚坐在床頭,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江茗,見她鬢發睡的亂了,便伸手去給她理發絲。


    手剛放到江茗臉旁,江茗恰在此刻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唿扇了兩下,眼神仍迷迷糊糊。她側頭看了看臉龐殷楚的手,又抬頭看了看殷楚:“什麽啊,原來是萬兩銀子的夢啊。”


    說完,她又閉上了眼睛。


    殷楚一頭霧水,卻看見江茗猛地又睜開了眼睛,說了一句:“好疼!不是夢……”


    殷楚見她醒了,連忙問道:“要不要喝點水?我讓他們去給你煮些清粥?”


    江茗掀開一點被子,偷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胸前包紮的嚴嚴實實,圈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紗布。她放下被子,抬頭問道:“誰給我包的?”


    殷楚有些心虛的摸了下鼻子:“飛浮。”


    江茗眯著眼睛,像是審問犯人的官吏:“不是飛浮。”自己很早之前就和飛浮說過,包裹胸部不要這麽緊,會影響發育的!


    殷楚吞了下口水,後背沁出了汗。


    江茗一看他這樣子便知道了,說道:“那東西你也看見了?”


    “嗯。”殷楚點頭


    江茗:“壞了嗎?”


    殷楚:“你放心,看了我便會負責。”


    兩人說完,又都互相看著對方。殷楚這才反應過來,江茗問的是那件軟甲,一下子便愣住了,耳根燙的厲害。江茗則長長的“啊”了一聲,跟著笑了起來。


    她笑了幾聲,拉扯的背上傷口在疼,又變成了苦笑。


    “世子你想什麽呢?”江茗說道:“我在問軟甲。幸好我機智,早就料到跟在你身邊肯定會有危險。哪天他們突然衝出來,萬一不小心砍到我怎麽辦?”


    殷楚原本想著,江茗醒來之後可能會疼的哭出來;可能會因為身上就要添一塊疤難過;甚至可能會因此不理自己,劃清界限以求自保。可他從來沒有想過,江茗會是這樣的反應。


    她一笑,將所有的陰霾都掃掉了。


    江茗這才問道:“傷口大嗎?”


    殷楚大概比了一下,又說:“已經去配了藥,不會留疤。”


    “這點小地方,留不留疤無所謂。”江茗十分豁達的說道:“軟甲壞了嗎?”


    殷楚:“後心被劍刺破了。”


    江茗這才沉沉的歎了口氣:“看來這麽近的距離,這麽大的力道,還是有些危險的。”說完,她捂了下自己的臉龐:“跳出來的時候牙齒咬到了腮肉,好疼。”


    殷楚:“……”我就說為什麽沒傷及肺腑,口中竟會流血,當真嚇死我了。


    “我睡了多久?”江茗看了眼外麵的天是亮的,但隔著簾子又分不清現在什麽時辰。


    “不到十個時辰。”殷楚迴道。望迴說了,她失血過多,又正逢癸水,本身身子就倦,多睡一會兒也是正常。“餓不餓?”


    “餓。”江茗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不要清粥。就讓憐鶯按照往常的法子煮就行了,多放點糖。”


    殷楚應下,這便要出去交代,又迴頭問她:“還要別的什麽嗎?”


    “再讓憐鶯去摘一點西紅柿切了,撒糖,多撒點。”睡了這麽久,口幹舌燥,隻想吃點清潤的東西。


    “好。”殷楚想起她一直是喜歡吃糖的,隨身也總是帶些。他出去吩咐,等再迴來,身邊跟了個飛浮。


    江茗連忙說道:“勞煩世子迴避一下,我想讓飛浮看看傷口。”


    方才看了,那是情勢所迫,如今再杵在這兒就是流氓無賴了,殷楚“嗯”了一聲:“我便在外麵,有事叫我。”這才出去。


    “小姐,你……”見殷楚走了,飛浮臉色拉了下來,話剛冒了個頭,就看見江茗突然皺起眉,聲音軟了十成十:“飛浮,好疼。”


    飛浮歎了口氣,每次江茗逞能受傷自己要訓她,她都是這副模樣。


    最怕別人囉嗦,最怕別人說教,這就是自家小姐了。


    飛浮從袖囊中拿出喬靳寫的字條,遞於江茗:“喬靳昨日寫給掌櫃的。”


    “他竟然傳的不是口信?”江茗疑惑接過那張紙條,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規整小字。


    喬靳雖然學字晚,但江茗為了能讓他有種家世頗深的感覺,找了名家,按著他的頭學書法。如今這字雖然是不如華京的一些貴門子弟,但糊弄起來還算過關。


    江茗將那字條看了又看,眉頭漸漸蹙起,最後有些氣憤的往床上一拍:“喬靳是進宮進傻了?怎麽如此糊塗?我這十萬兩莫不是打了水漂,弄了個假喬靳出來?!”


    飛浮極少見到江茗這般生氣,尤其是對她和喬靳,平日裏大多十分和氣。她便有些好奇,問道:“究竟是怎麽了?我見他寫了那麽多,以為是晦澀難懂的話不好傳口信。”


    “豈止是晦澀難懂,我看他是被人灌了**湯!”江茗罵了一句,隨即又緩了口氣:“罷了罷了,他也就是一時沒想明白其中利害,你拿紙筆來,我要寫張紙條罵他!”


    喬靳這字條為何讓江茗如此生氣?


    原因無他,字條上麵一共寫了三件事。


    一是聽聞江茗和殷楚大婚,莫赫離從北胡送了賀禮來,放在了延慶道附近的壽謙票號分號,裏麵是風滾瑪瑙串成的一條鏈子。當日便跟著壽謙票號傳送賬簿的馬車上了來華京城的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府千金不佛係(穿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駢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駢嶼並收藏將府千金不佛係(穿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