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文帝這般一聽,覺得蕭羅說的甚有道理。原本大胤就是武將造反起家,所以日後便格外提防武將。他雖寵信江衡,但這江衡的脾氣也是知道的,不夠圓滑。


    太子與江劭關係一般,並不似自己與江衡那般親厚。所以靖文帝這才安排了他與江家的婚事,原本就是按住武將的一種手段。


    如今還算太平,若是讓江劭跟著江衡去了延慶道,接下這鎮國大將軍的簪纓,日後又是難說。不若趁著他還小些,將他放到太子身旁,蕭家身旁,養出忠心,再去延慶道不遲。


    靖文帝便點了點頭:“副相說的有理,那此事便交由你去辦,將旁梓調到侍衛親兵,好好曆練。”


    蕭羅一聽事成,連連應下。


    靖文帝這才轉頭看向喬靳,眯了下眼睛:“還不快給喬掌櫃鬆綁?”


    “是。”曹昌聽了,對兩側內侍使了眼色,兩個內侍連忙上來,給喬靳鬆了粗糙麻繩。但這一路走來,他手上早已經被勒的青筋直冒,手上發白,手腕處磨出了血痕。


    靖文帝麵前,喬靳也不敢揉捏手腕,隻規規矩矩的跪著,卻聽靖文帝問道:“喬掌櫃可會下棋?”


    “略懂。”喬靳答道。


    “來,先來陪朕下上一盤。”


    作者有話要說:  這句等我真的很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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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弈棋十訣。第一,不得貪勝;第二,入界宜緩;第三……”清朗男聲緩緩傳來,暖風鼓噪著樹梢,送出沙沙碎響。


    一棵挺拔老樹之下,一男一女正在對弈。男子俊秀雅致,女子嬌美輕盈,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江茗抬眸看了一眼麵前的殷楚,這人老神在在的不知道嘴裏在念些什麽。自己方才在茶館等他,隨即被帶到了昭南王府,一進來才知道,外麵傳言甚是不虛。這哪裏有半點兒王府氣派?除了占的地方大些,連自己在臨安府的宅子都不如。


    就拿現在兩人所在的地方來說。這偌大的院子竟然花草都不怎麽規整,原本應是花圃的地方裸露著大量的泥土,上麵長滿了大量的野花野草,亂七八糟,還長得有滋有味的。地上的磚麵也凹凸不平,走兩步都嫌硌腳,萬一一不留神,就能摔個不輕。不遠處的房間也有些破落,門上的油漆都剝落了,也沒人管。更別提一進昭南王府,就沒見著幾個下人了。


    待被帶到這院子裏,殷楚自己搬出了棋盤,兩人就這麽對上弈了?


    江茗等了許久,也沒聽他說些關於喬靳的事兒,這才清了清嗓子,問道:“世子殿下,你在這兒念什麽呢?”


    因為沒人撐扇,殷楚特地將陰涼的地方讓給了江茗,自己坐在暖陽之下,照的他肌膚愈顯白淨。


    “弈棋十訣。”殷楚答道。


    江茗輕歎了一聲,說道:“世子,不瞞你說,我根本不會對弈。”她自打來了古代,倒是幹了不少事兒,但琴棋書畫仍可謂樣樣稀鬆。


    “我知道。”殷楚落下一枚白子,隨即胳膊撐在棋盤上:“所以才給你念弈棋十訣。”


    江茗:“……”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的焦躁再次壓了迴去:“無需我說,世子應該知道此刻我正心急,全然沒有學棋的心思。”若是沒事兒,自己還不如先迴府裏,若是江劭迴來了還能問上兩句。甚至給宮裏眼線捎個信兒,問問情況。總是比在這處對弈有辦法。


    殷楚見她急了,卻又緩聲說道:“心急正應該對弈,平息心境,這十訣也是人生處世之道。”


    他又如何不心急?聽聞喬靳被皇城司的人抓了,即刻想到江茗會來。這趟渾水豈是她一個女子能解圍的?是以他這才急急忙忙的趕到喬宅,見了那老管家,也見到了方與老管家說過話的江茗。


    江茗顯然和這老管家是熟悉的,否則也請不動他到茶館一坐。


    想到這裏,殷楚又覺得心裏煩悶。


    喬靳出事兒,江茗來的最快,可見喬靳在她心中分量。兩人又是青梅竹馬,雖麵上不顯,但自己也知道,江茗常常出入壽謙票號。甚至自己做了喬靳的靠山這事兒,江茗也知道。兩人關係實在匪淺。


    但這個忙,他還是要幫。他不願讓江茗慌亂。


    她無路可走,隻好迴去求江衡。可殷楚如何不知江衡對江茗的態度,那晚在房裏聽得清清楚楚。若是江衡認為江茗和喬靳之間有什麽,怕為了那婚事,更不會去幫。


    殷楚處處都為江茗想到了,甚至連她此刻焦急的心境都估量到了,這才帶她迴府,想讓她稍稍平靜一下。思來想去,自己這兒也沒什麽玩的,這才搬出棋盤。


    可誰知,江茗除了略懂基本規則,根本就不會對弈!


    還好,這時候有下人進來,解了眼前的尷尬。


    那下人見到殷楚麵前坐了個女子,先是一愣,但緊接著還是快步上前,走到殷楚麵前垂手說道:“世子。”他看了江茗一眼,不知道後麵的話究竟是該說還是不該說。


    殷楚點了點頭:“說吧。”


    這人得了令,沉聲說道:“打聽到了。皇上請喬掌櫃進宮,是要讓他賣些東西。”


    “賣東西?”殷楚皺起眉頭。


    江茗看了看那下人打扮的男子,又看了看殷楚,這才搞清楚。殷楚將自己帶到這昭南王府下棋,大概是怕自己在外麵著急,惹出什麽事兒,實際上他早已經讓人去打探消息了。


    那下人迴道:“是。內務府今日從大內庫房裏搬出來了好些東西,但大多是些壞了的。有些香料和木頭擺件兒已經受了潮,布料也都是些往年的老舊東西,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鋪在豫章殿前麵的廣場上曬了一整日。皇上和喬掌櫃下棋,說要賭些東西。”


    殷楚聽了,有些嗤之以鼻:“皇上平日裏最愛對弈,請了無數棋士入宮研習,專精於此,有誰能贏得了?”


    江茗抿了下嘴唇,喬靳畢竟也算是自己帶出來的,和自己一樣,長的是做生意的腦袋。除此之外,琴棋書畫一樣不通。


    “正是。”那下人繼續說道:“喬掌櫃便輸了。皇上說也不強求於他,今年山西大旱,喬掌櫃為國為民之心可見一斑。恰巧如今大內庫房裏有些用不到的東西,皇上想著便讓喬掌櫃拿到閩州出海賣了,也算是自己身為大胤當家的,為民做些事情。”


    殷楚冷笑:“一些殘破的東西,讓人拿到外麵去賣了?可有說喬掌櫃何時出宮嗎?”


    那下人搖了搖頭:“皇上讓人收拾了一處偏遠小殿給喬掌櫃住下,周圍有侍衛看管,還讓他寫信給閩州夥計,接了這批貨便出海,限時半年,看看閩商的能耐。同時還安排了幾名內侍跟著貨物,到時一起出海,說是幫喬掌櫃看顧。京中太和樓和壽謙票號並未提及。”


    殷楚看了江茗一眼,雖然她平日裏機靈,可這畢竟是朝廷當中的暗流詭計,不知她是否明白。皇上這意思便是將喬靳扣押下來當人質,等到那閩州主事的將這批貨賣了,再拿銀子來換人。


    他正欲解釋,就聽江茗在旁問道:“可說要賣多少銀子嗎?”


    下人迴道:“十萬兩白銀。”


    江茗聽了,氣的倒是笑了出來:“十萬兩?”


    “是。”下人不知道這女子到底什麽來頭,但僅憑著她此刻坐在世子麵前,便迴答的十分恭敬。


    江茗心裏那股火蹭的就躥了起來,十萬兩?逗人玩呢?自己辛辛苦苦這麽些年,小命都豁出去了,上上下下從船夫到夥計到掌櫃,這麽多人共同努力之下,一年的淨利潤才有七萬兩白銀,靖文帝這麽一開口就要自己一年多的淨利,瘋了不成?


    靖文帝自然是不知道,這掌櫃的另有別人,以為將喬靳扣下,又有朝廷施壓內侍看管,下麵那群小掌櫃小夥計的不敢亂動心思,隻好老老實實的去賣東西。


    江茗又問:“那些東西,依你看能賣多少?”


    那下人支支吾吾,迴道:“小的對賣東西到實在是不在行,但聽內侍們說,能賣個幾千兩銀子都是白撿的。”


    江茗點了點頭,可以啊,靖文帝,空手套白狼啊。


    “還有其他的嗎?”殷楚倒是驚訝於江茗這兩句問話,好似她對喬靳的賬本也十分清楚。


    “暫時沒了。他們還在盯著,若有其他,便再來報。”下人迴道。


    殷楚揮了揮手,那人便下去了。


    “並不是要他的命。”殷楚沉吟片刻,這才開口對江茗說道:“我也不瞞你,朝廷今年內閣清點,虧空的厲害。到處都在花銀子,皇上這是在想法子套些,以解燃眉之急。隻是為何單拎住喬靳,怕是有人煽風點火。”


    江茗伸手在棋盤上擺了顆棋子,說道:“這又十分清楚,太和樓和壽謙票號搶了誰的風頭,便是那人煽風點火。”


    便是蕭羅,一來是玉風閣的幕後,二來又在朝中舉足輕重,受靖文帝寵信。


    殷楚聽她思路清晰,便也不多說,隻問:“閩州那邊,可能這麽快湊齊銀子?”


    江茗看了他一眼,心知殷楚在自己麵前已經展露了太多。他宮內有眼線,甚至連內閣的事兒都清楚。為什麽知道,為什麽要做這樣的行徑,稍作深思就不得了,讓他人知道更是會後患無窮。


    可他偏偏相信自己,把這些都告訴了自己,處處替自己著想。


    可自己呢?一身的秘密,半點都未曾告訴過他。


    江茗心思亂成了一團,擰在一起,此刻千頭萬緒,不知道應當先從哪裏拎個線頭出來解。


    殷楚見她不答,也不強求,便說:“喬靳的事兒我會想法子,你安然迴鎮國大將軍府去,不要同大將軍說起這事兒,他此刻斷然是不會幫你的。也不要去求懷寅,懷寅更是半點法子都沒有。”


    他停頓了一下,又抬頭看著江茗,緩聲說道:“也不要想著嫁給殷疇便能有辦法。他畢竟是蕭家外孫,更不會為了自己王妃昔日的青梅竹馬出力。”


    江茗抬眸看他,眼睛清亮:“你又為何要幫我?”


    這話問的單刀直入,殷楚一滯,神色竟然有些倉惶,他別過頭去說道:“我自然是因為拿了喬靳的銀子。”


    “那就好。”江茗不明不白的留下了這句話,轉身走出了院子。


    天色已晚,江茗帶著飛浮方走到昭南王府門口,尚未出門,便已有馬車等候。江茗微微歎了口氣,殷楚倒還是想的周到,怕讓別人看見自己從昭南王府裏出來,這才提前安置了馬車。


    她迴頭看了一眼這寥落的昭南王府,不知為何,殷楚的那番對弈十訣又偏偏在此刻浮了上來——


    弈棋十訣。第一,不得貪勝;第二,入界宜緩;第三,攻彼顧我;第四,棄子爭先;第五,舍小就大;第六,逢危須棄;第七,慎勿輕速;第八,動須相應;第九,彼強自保;第十,勢孤取和。


    作者有話要說:  殷楚:哎喲好揪心啊,好怕媳婦吃虧,但是一想到竟然是去救媳婦的青梅竹馬,心裏就難受。又怕媳婦笨笨的,朝裏這些人,她怎麽辦啊?


    江茗:哎喲今天演的我好累,好想拍桌子說我什麽都懂!但是一想到萬一我說了,這人貪我銀子怎麽辦?


    今天也在努力演戲的茶茶,還有努力害羞的楚楚。


    第90章


    在馬車上,飛浮終是忍不住,同江茗說道:“小姐,我與喬靳之前都說過,若是有一日出了事兒,小姐不要管我們,自己走便是。”


    飛浮和喬靳知道江茗愛銀子,往日裏銀子就是她的命,此刻讓她白白拿出十萬兩銀子,還不知她疼成什麽模樣呢。更何況,這原本就是江茗掙來的,往先生意剛起步的時候,她也是豁出命去了的。


    若是沒有江茗,喬靳便隻是個小小夥計,斷不會有今日這般富貴模樣。更何況在當這幕前掌櫃的時候,便已經同他說明了將來可能遇到的種種危險,他也應下了。


    知恩圖報,喬靳早已經對飛浮說過無數次。


    “弈棋十訣,逢危須棄。”江茗喃喃的說了這麽一句。


    這些年,喬靳是她的手。手爛了,截肢可活。可若是放任不管,必將傷及全身。


    “小姐”,飛浮見她這副模樣,知道她仍是不忍心,便在旁勸道:“小姐,如今這些事兒都擠作了一團。江府裏逼著你去嫁給太子,喬靳這兒又出了亂子,宮裏還有人對你虎視眈眈,咱們別管那一年的約了,直接走吧。老爺知道了,也怪不得你。”


    江茗沉思片刻,抬頭看向飛浮,問道:“飛浮,你會對弈嗎?”


    飛浮不知江茗為何這麽問,老實迴道:“不會。”


    江茗點了點頭:“我也不會。所以咱們管他什麽弈棋十訣的呢。今日我若拋下喬靳,離了華京城,我此生睡覺都不會安穩。”


    “小姐……”飛浮平日裏也算是性情堅毅,可如今聽江茗這般說,眼眶還是不由地紅了。


    江茗一拍座位,氣勢洶洶的說道:“人要是連睡覺都睡不安慰了,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飛浮被她這句話弄得愣住了,睜著眼睛眨了半天,眼淚也憋迴去了——誰能想到自己小姐的思路竟然如此奇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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