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宏遠的夢裏,隻有四五歲模樣的小聶鵬舉著一根木棒跑來,對著他大喊:


    “爸爸,我發現一個秘密。”


    一臉神秘莫測的聶鵬趴在他耳邊,用自以為很小地嗓音說:”爸爸,我發現,用小木棍可以撬開很重的石頭,如果我想要撬動大石頭,就要用大木棍,是不是?”


    是啊,我的小阿基米德。


    哪怕是在夢裏,聶宏遠都在為自己的兒子驕傲。為他正在經曆並且成長。


    忽然一陣搖晃,將他從夢中喚醒,看著身邊同事一臉睡意朦朧的樣子,老聶緩緩從夢境中醒來。


    一夜未歸,在沙發上將就了半宿的聶宏遠揉揉肩膀,接過年輕科員遞來的眼鏡,又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據說昨天夜裏,省地質局將隕石的消息匯報到了國家地質中心,京城裏幾位專家得到消息後,連夜從被窩裏爬出來,向齊市進發。


    乃至於兒子昨天發來的定位地址,都已經被劃分了大致的撞擊範圍,天不亮就有人去現場取證了。


    可此時老聶想的更多的是,那距離家中將近100公裏遠的地方,兒子是怎麽一天騎個來迴的?


    “青出於藍啊!”


    早晨給老聶抵眼鏡的小科員迴過頭,以為是在誇獎自己,靦腆一笑,幹活更賣力了。


    ·······


    一早從舊貨市場淘寶歸來的聶鵬,此刻正在教學樓內蹭課。


    沒錯,蹭一節既不是他的專業課,也不是選修課的課程。


    講課的教授是聶鵬的導師,製藥工程係的係主任,那個曾用紅皇後假說忽悠了聶鵬半年之久的人。


    李雲峰。


    小老頭此刻正背著手,穿梭在課桌間,條理清晰、思路流暢的講述著人類文明的演變帶來的各類能源危機。


    台下一群伸長脖子嗷嗷待哺的大一新生們,滿眼崇拜的聽他傳道授業。


    聶鵬看著旁邊學弟未曾翻開的課本:


    《分子和細胞生物學》


    好像,有些跑題了啊。


    終於等到了課間休息的時候,聶鵬嬉皮笑臉的擠到李雲峰麵前:


    ”李教授,和您商量個事唄。“


    李雲峰看著眼前這名令自己驕傲卻又頭疼的學生,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一邊收拾課本,一邊略帶笑意的看著聶鵬,沒有說話。


    “那個,那個什麽,我幫您拿課本”聶鵬眼疾手快的搶過李雲峰的教材,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李雲峰沉住氣,一步三搖的在前麵走,聶鵬就跟在身後找話題。一路來到了李雲峰的辦公室。


    “你這小子,難得能憋一路。說吧,又惦記上我這兒什麽寶貝了?”李雲峰知道聶鵬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主,曾經因為一次連續實驗,硬是自己一個人吃住在實驗室裏,扛了一個禮拜。


    也是從那次之後,聶鵬才成了李雲峰辦公室裏的常客。


    李雲峰甚至不止一次的想過,隻要這小子有個讀研究生的念頭,他就敢破格錄取。


    這年頭,有天賦,又有興趣鑽研的學生,真是不大好找了啊。


    “那我就直說了啊,prase的菌種給幾克唄。”


    “噗····”一口濃茶噴在了衣架上,嶄新的白襯衣頓時濺滿了茶漬,驚的李雲峰趕緊取下襯衣泡在水盆裏。


    快六十的人了,受不住這麽驚嚇。衣服要是染了色,迴去老伴還不拆了他的骨頭?


    想想就氣不打一處來,盯著聶鵬的眼神也陰沉沉的。李雲峰想到這小子前一陣剛拿的獎學金好像還是自己批的,算起來夠買這件襯衣了。


    “你又想作什麽妖?prase的價值你不知道?是能隨便給的麽?“李雲峰有些急眼。


    “嗨,我又不要母體,二代三代的都可以,您要是不相信,您來操作,我不伸手還不行。”聶鵬接過李雲峰的襯衣,麻利的揉搓起來,分外的賣力,眼看著好料子就要揉爛了。被李雲峰趕緊叫停。


    “行行行,你別在這搗亂了,過兩天你師兄有個實驗,一會我給你批條子,自己去取,最多三克,多了沒有。”李雲峰搶過襯衣,心疼的捋平。


    聶鵬連忙訕笑著退到一邊,將紙筆準備好,殷勤的候著。


    ·······


    拿到批條,看著時間還早,聶鵬迴到宿舍,將帶迴的隕石拍攝了幾組照片,並從隕石上敲下來兩塊小碎片。


    輕車熟路的將照片掛在國際隕石網,同時將殘片封口包裝,填寫郵寄單。


    這是將隕石拍賣必備的流程。隕石網的鑒定專家,會負責免費為他的小樣出具鑒定報告,樣品的好壞直接決定了標的物的起拍價格。在拍賣成交後,抽取成交金額千分之4的費用作為傭金。


    隨手將郵件丟到投遞櫃中的聶鵬不知道,那塊被老爹帶去單位鑒定的隕石,此刻已經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三名京城來的專家在簡易的實驗室裏,利用各種檢測儀器對石頭進行數據檢測。不時興奮地唿喊一聲。


    單就這塊石頭的科研價值,已經遠遠超出了聶宏遠轉賬給聶鵬的金額。


    這筆填補了省內月球隕石研究空白的獎金,在金副局長看來,是近期腰包掏的最舒心的一次,他知道這隕石價值太高,無力以地質局的名義收購,於是做了順水人情。


    “老聶,你這次可是給咱漲臉了”金副局長滿麵紅光的向聶宏遠賀喜,隨後為聶宏遠安排了賓館,讓他恢複精力。


    金立深知,就目前來看,隕石的歸屬人仍舊是聶宏遠的兒子,可是這牽頭進行首次數據采集,並將研究報告遞交給國家科研院所的功勞,卻有他一份。


    這可是省內乃至國內首次發現的無融殼月麵隕石,具有極高的科研價值和學術價值。截止今天中午,已經有多家科研院所向他表示了合作交流的意向,而此時距離聶宏遠拿出隕石,才僅僅過去了30個小時。


    金立相信,這件事會隨著時間的發酵,引起更多人的關注,不僅是國內的科研院所、研究機構和博物館。甚至是國外也會看向這裏。


    屆時,跟著交流團,在國內做一番學術報告,那自己在行業內的知名度也能水漲船高,足以大慰平生了。


    ······


    接到舊貨市場攤主打來的電話,聶鵬才想起自己早上淘換的不鏽鋼支架還沒有取走,於是匆匆忙忙的趕去,租了一輛摩托三輪,將三腳架拉迴地下車庫。


    將支架分批運到月球後,聶鵬才發現,這塊看似平整的地麵,居然找不到幾處能夠讓三腳架保持水平的支點。


    這就尷尬了,難不成還得把地麵平整一番?那到哪去找鋪平地麵的材料呢?


    這讓很少接觸地麵施工的聶鵬感到萬分捉急,都說創意來源於生活,可是見多了水泥柏油馬路的聶鵬,在估算了這兩種鋪平材料後,絕望的發現:這兩種在地球上成本最低的大麵積平整方式,在月球上想要施工太難了。


    先說水泥,正常水泥的幹結需要三四天時間,哪怕是用強堿性的速幹水泥,也至少需要三四個小時的時間才能幹透。


    這是其一,水泥在幹結的過程中,難免會在內部形成大量的氣孔,在地球上正常大氣壓下,這些氣孔並不會對水泥地麵產生太大的影響,無非就是使用壽命的問題。


    可是在月麵上呢?假設聶鵬能夠等到水泥幹結後再離開,可是在他離開的瞬間,急速降低的氣壓,會導致水泥地麵內的氣泡釋放出極大的能量,然後在微弱的重力下,那一塊塊剛鋪好的地麵會瞬間崩的粉碎,場麵簡直太美。


    再說柏油,也就是瀝青路麵,它不像水泥一樣需要幹結。而且質地不像水泥那樣剛性大,導致一旦進入真空環境就炸的漫天飛。


    可是這東西是需要加熱鋪設的,而且需要施加壓力才能使進行平整,看看那些平整的馬路,哪一條不是被噸壓機來迴蹂躪了多遍才成型的?


    所以目前來看,這兩種鋪設方式,在月球上都行不通。


    聶鵬鎖上車庫,忙碌了大半天的他早已是饑腸轆轆,迴家下了包泡麵,奢侈的打了兩個荷包蛋,算是犒勞自己。


    琢磨了一陣兒,沒有頭緒。索性去建材市場找找看,說不準有合適的材料。


    顧不上休息一會的聶鵬來到建材城門前,看著那幾輛裝滿石子,緩緩駛出的貨運大卡,忽然發現自己就是個棒槌。


    “我真是吃擰了,幹嘛非要平整地麵,用粗石塊打底,上麵用細沙填縫不就可以了嗎。”聶鵬感覺自己已經傻出了一定境界。


    確定了鋪設材料就好辦多了,聶鵬的舅舅就是做建材生意的,一個電話打過去,不多久就被帶去了堆放碎石的院子。


    看著那堆成小山的碎石堆,聶鵬忽然有些蒙逼。別的物件掛在身上就能帶著傳送,這沙子要怎麽攜帶呢?


    看著牆角的麻袋,聶鵬突然間有些腿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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