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林瀟月聊了半宿,溫婉開始犯困,提出告辭。


    林瀟月挽留她,「夜都深了,還迴去做什麽?我讓人給你安排房間,就在這兒留宿吧。」


    溫婉來之前已經跟宋巍說好隨便坐坐就迴去,不想讓家人擔心,搖頭道:「我們家馬車就在外麵,迴去很方便。」


    「可這都亥時快過了,你還揣著我幹兒子在外頭亂跑?」


    這話把溫婉聽笑,「放心吧,宋大人如此精明,怎麽可能讓他家娘子處境危險,暗處有人護著呢!」


    「真的?」林瀟月不知道宋府的暗衛是當初長公主留下的,有些質疑他們的能力。


    「當然是真的。」溫婉怕林瀟月多問,臉不紅心不跳地扯了謊,「大人花錢雇的,就一個晚上,還死貴,我就算不迴去,錢也得照扣,我們家窮,你知道的,折騰不起。」


    林瀟月不是頭一次聽到溫婉在她跟前哭窮,隻不過今天情況特殊,她原本想問問溫婉雇了多少錢,她給就是了,話還沒出口,就聽到溫婉出聲:「雖說救急不救窮,不過我不介意你幫我把錢付了。」


    「我們家錢是大風颳來的呀?」林瀟月輕哼,「每次來了都訛我,美的你!」


    溫婉本來就是激將,並不意外林瀟月的反應,笑了笑,「那你早些歇著,我這就走了。」


    「哎,宋大人真的有安排人保護你?」林瀟月還是不放心,在她看來,溫婉太弱了,要真碰上心懷不軌的人,她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溫婉沖她挑眉,「要是沒安排,我迴去就替你罵他。」


    「行了別貧了,趕緊的走吧,一會兒晚了真出什麽亂子。」


    ……


    溫婉迴到家的時候,宋巍還沒歇,書房的燈亮著。


    雲彩見到她,想去通報,溫婉沒讓,自己端了廚房剛熬好的參湯推開書房門。


    見相公還在忙,溫婉特意放輕腳步。


    宋巍沒抬頭,以為是雲彩,直接吩咐她,「擱在茶幾上,出去吧。」


    溫婉聽話地將參湯端到茶幾邊輕輕放下,爾後踩著碎步走過來。


    宋巍終於察覺到不對勁,抬眸一瞧,見是溫婉,眼神很快變得柔和,「怎麽迴來也不說一聲?」


    「又不是什麽大事兒,怕打擾你。」溫婉搬了繡墩,在他身旁坐下,視線落在他麵前那高高的一摞書上,開口問:「還沒忙完嗎?」


    「隻是在查找一些資料而已。」宋巍說著,拉過她的手,感覺到她手背微涼,用掌心給她暖著,「困不困?」


    他不問還好,一問,溫婉就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嗬欠。


    宋巍將她扶起來,「迴房吧。」


    溫婉用下巴指了指茶幾上的參湯,「你還沒喝呢,宮裏出來的上品人參,都是錢,倒了多可惜。」


    宋巍輕笑,「浪費也總比補過頭的好。」


    溫婉聽出他話裏的深意,臉熱了一下,「那就……不喝了?」


    「嗯。」


    溫婉走過去端了參湯,還是覺得可惜,「你要不想喝的話,改天我讓人送一些去謝家和二哥家,省得擱在咱家浪費了。」


    宋巍沒說不同意,接過她手中的碗,出門將參湯倒在花台裏。


    歇下的時候,宋巍又跟溫婉說了會兒話,說他明天要辦外差,會經過街市,問她想要什麽,他給買迴來。


    溫婉搖搖頭,「相公安心辦差就是,我缺什麽,自有府上的下人會去添置,就不必你費心了。」


    宋巍聽著這話,想到今夜那盞燈她也沒留下,直接送去了都督府,低聲問,「燈漂不漂亮?」


    「特別漂亮。」溫婉迴想起跟林瀟月在湖邊看燈的情景,彎起唇角道:「比相公描述的還要神奇,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


    至於溫婉見到林瀟月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宋巍一句都沒問,該給她的空間和自由,他從來不會吝嗇。


    ……


    宋巍職位有調動,原本入宮的機會已經大大減少,然而因為圖譜,這段日子三天兩頭就被光熹帝傳召。


    次日,正月十六,宋巍剛到翰林院不久,幹清宮的小公公就來傳話了。


    宋巍習以為常,沒有多問,直接跟著小公公走。


    同僚沖他豎了豎大拇指,小聲說:「宋學士將來升了官,可別忘了給咱們這幫同僚喝口湯啊!」


    一個小小的翰林官能得此殊榮,他們嫉妒是嫉妒不過來的,還不如討好,有湯喝。


    宋巍隻是笑,沒有作出任何迴答。


    到了幹清宮,光熹帝問他脫墨大師找著沒。


    宋巍說有了線索,打算今日上門去拜訪。


    光熹帝聽他描述昨夜上元節那個醉漢的表現,眉心漸漸舒展開來,爽快答應了宋巍的請求,準他的外差。


    宋巍走出皇城,坐上光熹帝安排的馬車,照著衛騫給的地址,很快尋到醉漢褚胥的家,他住在西城鹹宜坊第三街永安巷。


    宋巍敲開門,聞到滿屋子的酒臭味兒。


    「兩位小郎來找誰?」褚胥喝得醉醺醺的,看人有些重影。


    宋巍拱手,「不知宋某可否進屋與前輩詳談?」


    聽到說話聲,褚胥這才瞧清楚宋巍身上的公服,眉頭擰起,「你是公門中人?」


    不等宋巍說話,他又道:「是來抓我還是打算滅口?」


    宋巍看著他,「抓你為何,滅口又為何?」


    褚胥一愣,仔細打量他半晌,「官爺到我這狗窩裏來,究竟所為何事?」


    形勢所迫,宋巍沒時間跟他廢話,開門見山,「實不相瞞,我今日前來,是想請前輩去幫忙脫一套雙層畫。」


    褚胥原本迷迷糊糊的神智被他這話激得頓時清醒過來,「你剛剛說什麽?」


    「前輩脫墨的手法出神入化,若非親眼所見,在下險些還以為早已失傳的幻術又重現人間。」


    「你見過我脫墨?」褚胥的眼神有些虛實難辨。


    「可能是昨夜前輩喝了太多酒,自己都不記得了,您脫墨的時候,我就站在樓上看著。」


    褚胥拍拍腦袋,這才恍惚中記起來他昨夜似乎為了哄乖一個女娃娃,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當眾表演了脫墨。


    後知後覺的褚胥麵皮一下子繃緊,冷哼道,「我曾立過誓,再也不會幫人脫墨,你今兒來了也沒用,甭管開什麽條件,我都不會出手的。」


    宋巍說:「前輩昨天晚上已經破了自己的誓言。況且,您若是真下定決心不再脫墨,為何隨身攜帶脫墨的東西?」


    褚胥臉色更難看,伸手將他往外推。


    宋巍見他態度決絕,忽然道:「前輩莫名其妙被罷了官,難道就不想為自己討迴公道?」


    聞言,褚胥推他的動作頓住,眼底流露出一股戾氣,好似和戶部有著深仇大恨。


    宋巍方才隻是情急之下賭一把,沒成想真的賭對了方向,他仔細觀察著褚胥麵上的細微表情,「若是前輩肯出手,我或許能幫你一把。」


    褚胥徹底冷靜下來,問他,「你是誰?」


    「在下宋巍。」


    「我問的,是官職。」


    「翰林學士。」


    「五品官。」褚胥語氣帶嘲,「憑你的官階,鬥不過他們。」


    「倒也不一定。」宋巍莞爾道,「官階高低無所謂,關鍵在於,給誰辦事。」


    褚胥冷嗬,「好大的口氣!」


    「皇上身邊的人,不硬氣怎麽能成事?」


    「你是皇上的人?」褚胥著實驚了一驚。


    宋巍牽起唇角,「那麽,在下現如今是否有資格和前輩做交易了?」


    褚胥默了會兒,望向他,「我妻兒被人劫走十餘年,你若是能幫我把他們救出來,我就幫你成事。」


    宋巍瞭然,「前輩說說緣由吧。」


    迴憶起往事,褚胥捏緊拳頭,恨意油然而生,「二十年前我在戶部任職,皇上大興土木修建行宮,當時的度支部主事在銀錢調度上動了手腳,夥同戶部尚書以及負責行宮修建的工部尚書貪墨了一大筆公款,我就是通過脫墨查到的證據,隻可惜我官職太小,都還沒來得及將證據送到官府,就被他們察覺,聯手罷了我的官,還將我妻兒擄走,威脅我膽敢將此事泄露出去半分,就殺了我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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