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裏。


    明亮的燈光下,秦璐妍與杜謙方掌櫃相對而坐,纖塵不染的桌案上擺著一張藥方,一塊玉牌。


    杜掌櫃和秦府大小姐並不熟悉,素無交情。但是早年與秦家家主在生意上卻有著密切的往來,並且受過秦家家主的不少恩惠。他能夠從一個跑堂的雜役夥計步步升遷,直到現在獨當一麵、掌管著商行的高級藥材進貨事宜,秦家家主是幫了大忙的。


    所以,當秦璐妍拿出父親留給自己的信物後,杜掌櫃沒得選擇,隻能答應。隻要替秦府大小姐做完這件事,他也就算還清了這份人情,從此兩不相欠。


    “賢侄女!”


    杜謙方默然良久,終於道:“方子上所列的這些藥材,雖然冷僻罕見了些,但並不算太過珍稀貴重的品種,除了作為主藥的丹陽石心草,其它的種類隻要費些心思,並不難備齊。”


    “但是你願意以此來抵過老朽當年對令尊的那次承諾,是否……過於草率了一些?”


    “而且有件事情老朽必須提醒你,這些藥材大多是毒副作用較重,所以平素並不怎麽用到的,你就算拿去請高明的丹師炮製,恐怕最終的藥效都不理想,你確定還要這樣做嗎?”


    在藥劑領域,杜謙方掌櫃當然是毫無疑問的行家裏手。秦璐妍拿出的這張藥方,他隻看一眼就明白了大半。


    方子上列的這些藥材單獨而言,多是補益元氣、強身健體的用途,但是因為毒副作用較大的緣故,平日裏很少有人用到。


    秦府大小姐最近幾年的情況他也有所耳聞,如今特意過來要求購買這些東西,想來肯定是打算用在自己身上。隻是這種法子必然是以透支身體潛力、破壞修煉根基為代價的,長遠看來絕對是得不償失。


    秦璐妍輕輕點頭,語氣肯定地道:“沒錯,我隻要在半個月之內,得到五份清單上所列的藥材就可以了。那時候就算是您老還清了家父當年的人情。”


    杜掌櫃看看對麵的絕色少女,心底盤算一陣,終於忍不住道:“如果你是為了兩個多月之後的門派考核。老朽倒是可以折價賣給你一顆純元生雪丹,不僅可以讓你彌補身體中的各種暗傷虧耗,還不會留下任何隱患!”


    “如果大小姐你手頭緊張,就是暫時欠著也無妨。等你成為璿靈宮的正式弟子之後,這筆債務根本算不得什麽,你覺得如何?”


    秦璐妍心裏微微有些暖意,純元生雪丹就算是打七折後的市價也不會低於三萬兩赤金,還不容易買到。對於她目前的情況而言,這東西的確是不可多得的救命丹藥,隻要一顆就可以讓她有極大概率衝破五重的層次,並且不會留下任何隱患,可見這位父親當年的故交,心地確實不錯。


    如果僅僅是為了自己突破境界,或許她真的就會答應了。隻不過她的計劃可不止於此。


    她平靜地說道:“謝謝世伯的美意,隻不過晚輩另有想法,所以還是算了。”


    “這張藥方,不僅僅是給我用的,也是為了另外某些人準備的。”


    “嗯?”


    杜謙方眸光微閃,疑惑地看向了秦璐妍。


    “等到藥材集齊後,我希望世伯能夠通過某些渠道將此事悄悄傳開,如果將來有人暗中向您打聽藥方的事情,您在收取一定代價後也可以將其賣出去,如何?”秦璐妍慢慢地道。


    “……”


    杜謙方盯著秦府大小姐,眼神逐漸變得深邃起來。


    他能夠坐穩目前的位置多年,當然不會是愚蠢木訥之輩,聽完秦璐妍的要求,頓時隱隱猜到對方想要幹什麽了。


    秦府內部的矛盾與紛爭並不是什麽秘密,話說幾乎所有的大家族內部都免不了有這種事情發生,隻是程度不同而已。


    心底權衡一陣,杜掌櫃輕輕歎了口氣道:“好吧,這個要求老朽答允你了,隻是……那幫人不見得會輕易上當。”


    秦璐妍笑道:“我當然明白,正常情況下那群家夥的腦子並不傻,不過到時候,他們不相信也得相信的!”


    她將玉牌推到對方麵前,然後道:“半個月之後,晚輩會讓虞叔來取藥材,當然您完全可以多收集一些,價格也可以高一些,保證到時候會大賺一筆的!”


    說完起身微微行禮,轉身出了門。


    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杜謙方頭一迴感覺自己以前的認知出現了偏差,老家主的這個女兒,世人眼中的柔弱大小姐,似乎根本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或許……幾個月之後的秦家會有大變動了。”他暗暗思忖著。


    ……


    華美精致的閨房裏。


    幽香彌漫,錦幔低垂,寬大繡床上的秦璐妍靜靜端坐,美眸微闔,正凝神與識海中的三足青銅圓鼎默默溝通。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將近一月時間,她除了修煉就是去家族的藏書樓裏翻閱各種典籍,包括風土人情、野史異誌、通史列傳之類的書籍都有涉及。結合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以地球時空的視角全麵了解、熟悉這個陌生的浩大世界。


    當然也是借助了這件異寶的神異,她才能夠在短時間內吸收消化海量的知識信息,快速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傳說中的神器嗎?可惜裏麵並沒有遠古大能的殘魂棲身,好像也沒有器靈之類的存在,或許以前有過,但是現在應該近乎於消亡了?”


    識海深處,淡淡青紫雲氣繚繞的三足青銅圓鼎靜靜懸浮、不緊不慢地旋轉著,上麵的古樸饕餮雲紋活靈活現,透出古樸滄桑、寂寥高遠的威嚴氣息。


    偶爾會有星星點點的靈光散發出來,輕盈地融入識海,帶著零零散散、玄奧晦澀的信息。


    秦璐妍交給杜掌櫃的那張丹藥配方,就是前兩天來自於這尊神秘的銅鼎,名叫“奪元補心丹”,是以她目前的實力所能完成的最便宜實惠的一種丹藥,可以快速恢複修為,並且更進一步。


    當然這種魔道丹藥的毒副作用極大,對身體根基的傷害絕不是開玩笑的。當初被某些邪派丹師們研究出來之後並未受到重視,僅僅是作為培養炮灰死士所用,真正有根基的修士們是從不考慮這東西的。


    但現在情況特殊,她隻要先渡過近在眼前的難關,過後自然有辦法彌補修複。


    或許是這銅鼎受損過於嚴重的緣故,所以秦璐妍與它的溝通並不是每次都有滿意的結果,往往要多次嚐試才會撞運氣般得到一次迴應。


    “不知要怎樣才能夠讓它恢複……”


    她默默思忖著,這件寶貝現在就能夠幫上自己這樣大的忙,實在難以想象它在完整狀態時,會擁有著怎樣不可思議的大威能、大神通。


    或許等到自己成長起來以後,能夠尋到法子去嚐試修複它。


    外麵傳來敲門聲,近身侍女的聲音隱隱響起:“大小姐,杜掌櫃的管家登門求見。”


    秦璐妍淡淡地應了一聲,儀態優雅地下床,整理好衣裙過去開了門,她修煉時不喜歡有人在旁邊守著,因此閨房裏現在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約定的半月時間已到,杜掌櫃的管家這次是來送藥材的,因此見麵後沒有多言,秦璐妍檢查完匣子裏的藥材數量種類,確認無誤後便賞了對方一錠銀子,打發他迴去了。


    旋即,秦府中最好的一座煉丹房便被這位大小姐給占據了,理由是煉丹。


    “……這丫頭的腦袋出問題了吧?”這是秦天望聽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


    秦海元冷笑道:“我可從不記得這丫頭還會煉丹,她知道怎麽控製火候嗎?隻怕連開爐配藥這樣的基本步驟都不會吧?難不成還想煉一顆涵元丹出來?真是大笑話!”


    這家夥對自己的觀點很有信心,秦璐妍大小姐養尊處優,在煉丹領域絕對沒有任何天賦,當年家主還在時就是如此,後來的她成天耽於享樂,更加不可能去研究這個了。


    父子二人商議了片刻,將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都仔細推敲了一遍,實在不覺得秦璐妍在搞什麽陰謀。這位大小姐有幾斤幾兩,他們心底明白著呢。估計多半是出於好玩的心思,翻了兩本丹經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嚐試了。


    最後秦天望不陰不陽地哼道:“那就由著她去折騰吧,看看她到底有沒有本事去煉個蛋出來。哼!”


    其他各房的長老和子弟們聽聞此事後多半是類似的反應,也有些中立派的長老惋惜家主一脈的後代如此荒唐、前途堪憂之類的。


    三天之後,秦璐妍不聲不響地離開了煉丹房,迴到自己的院落中繼續閉關。至於煉丹結果如何,所有的仆役侍女都是緘口不言。


    消息傳開後,眾人自然免不了又私下裏嘲諷鄙視一番。因為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秦璐妍若是真的煉出了什麽東西,肯定會忍不住大肆宣揚一番的,也隻有在吃了癟之後才會悶聲不響。


    “就知道這丫頭是瞎折騰!”秦海元不屑地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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