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頓時不幹了:“我在家裏正經事不幹?你天天不用吃飯?每天不用換洗衣裳?兒子是我一個人的嗎?養成什麽樣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再說了白翰現在這樣有什麽不好?當初他中秀才的時候,是誰樂得嘴都合不上,隻顧著在那傻樂?這個時候你倒是好意思來嫌棄他!”

    在姚氏的眼裏,羅白翰那是千好萬好,沒人敢當麵說羅白翰半點不是,哪怕是羅老頭也不能,要不然她能衝上去跟人拚命。

    羅天都聽到這裏,方才明白是怎麽迴事。心裏想著羅白翰什麽好事不做,非要往那等下賤醃臢的地方去,難怪讓一向老實好脾氣的羅老頭發這麽大火。

    她正想著,又聽到羅老頭在外頭大聲喚方氏。

    方氏再三叮囑羅天都就呆在屋裏,不要出去,這才去了院子裏,道:“爹,你找我有什麽事?”

    羅老頭顯是還沒有消氣,粗聲粗氣地道:“你兄弟如今這般年紀,再不說親就晚了。你幫著打聽打聽,看誰家有合適的閨女,不拘什麽樣的人家,給他娶門親事便罷了。”

    羅天都聽了暗暗點頭。

    對羅白翰這等不懂事沒有責任感的兒子,唯有給他娶一門媳婦,讓他擔負起養家糊口的責任,反倒有可能讓羅白翰真正成長起來,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方氏一聽,也是連連點頭,道:“行,爹,迴頭我著人四處打聽打聽,若是有那好人家的閨女,打聽得仔細了,再來告訴爹和娘。”

    羅老頭就道:“你娘這些日子行動不便,這事你千萬要放在心上,也不用挑什麽條件,隻要人家閨女勤快本分,又願意嫁過來,我們立時就下聘,將人娶進門。”

    羅老頭說完,又對姚氏道:“你左右無事,在家裏收拾收拾,該準備的也準備好,等白翰成了親,也讓他分了家出去單過。”

    姚氏便白了他一眼,道:“這事我早有打算了,不用你來操半分心,早前我就跟鎮上的萬牙婆打過招唿,讓她幫著留意合適的閨女,想是這幾日就能有消息了。”

    如今她身邊隻有羅白翰和羅白寧一兒一女,羅白寧是個閨女,備份嫁妝也就是了,至於羅白翰,分不分家,也沒什麽區別,橫豎家產最後都是羅白翰的,也就不計較羅老頭這正在氣頭上的話了。

    羅白寧在邊上聽得著急,她見羅老頭也跟姚氏一樣,現在隻顧著羅白翰的親事,不由開口道:“爹,我聽人講,請萬牙婆說親,謝禮錢都要五吊,咱家有那麽多錢嗎?

    我聽二丫說,她小姨嫁人,聘禮也才四吊錢。”

    羅老頭便瞪起眼睛,對著姚氏喝道:“你這個敗家娘們,萬牙婆那等人,是咱們這種人家請得起的嗎?你早點尋個日子去鎮上推了這事,把錢拿迴來便罷了。”說完重重地哼了兩聲,幾乎是咬著牙道,“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五吊錢都能娶進來一個媳婦了。”

    羅老頭如今越發覺得姚氏不會過日子,盡做些隻圖虛名,打腫臉充胖子的蠢事,真不知道以前她是怎麽掌的這個家。

    姚氏於是很有些得意地道:“我一文錢沒花,萬牙婆就答應了幫白翰做媒了。”她覺得這是十分有麵子的事,要知道萬牙婆可是有名的媒婆,就是有些大戶人家,想請她說媒,那也是要花好幾吊錢才請得動的。

    羅老頭卻不肯沾這等便宜,煩躁地道:“要你去你就去,羅嗦這麽多做什麽?!”

    他是個老實本分的人,輕易不肯接受別人的恩惠,再說自家不過是平常莊稼人,又沒有什麽家底,就是娶媳婦,也隻娶個同等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才合適,萬牙婆相熟的那些人家,他們羅家實在高攀不上。

    見羅老頭正在氣頭上,姚氏便不再反駁,隻得嘴上應了,推說她如今受了傷不便,等哪天能下地了,自去鎮上尋萬牙婆。

    羅老頭解決完了這件事,想起羅白寧剛才說的話,又對姚氏道:“寧寧如今也大了,你也要多留意一下,辦完了白翰的親事,也要給她說親事了。”

    姚氏深惱剛才羅白寧亂說話,幾乎壞了羅白翰的事,她不能對羅老頭發脾氣,對羅白寧這個她從小養到大的親閨女卻不用那麽客氣,瞪了她一眼,道:“聽見你爹說的話了沒?你也不用盯著你哥看,你和你二哥都是我生的,家裏的這些東西,將來都是你們倆的,你們是親兄妹,以後再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羅白寧親耳聽到姚氏答應要給她說人家,於是也放下了心,到底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下頭,算是同意姚氏的說法了。

    姚氏見狀,不由恨恨地瞪了羅白寧一眼,拉著她道:“你也不用以為我偏心,隻顧著你哥,上迴去鎮上,我還特意跟萬牙婆說好了,讓她給你仔細留意一下,有那家境富裕,年歲又相當的,到時我遣了媒婆上門給你提親,你也別埋怨說我不疼你。”

    羅白寧被姚氏也說活了心思,嘟著嘴做出了點小女兒的嬌態,望著姚氏撒嬌道:“娘,也不用別人,上迴來的齊小公子就很好,二哥不是跟齊大公子相熟嗎?到時遣二

    哥去齊家說一聲不就行了?”

    姚氏一把捂住了她嘴,瞟了眼正屋的方向,發現羅老頭已經迴屋歇息了,方才放下心,對著羅白寧罵道:“作死呢!這種話也是你一個姑娘家能說出口的?要是你爹聽了,少不得也要賞你一頓扁擔炒肉。”

    羅白寧被罵得有些不耐煩了,姚氏總是這樣,有事沒事罵她兩句,聽得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明明她哥在外頭惹出的事情才多,姚氏偏生不聞不問,隻一味地偏袒。

    姚氏見羅白寧的表情,知道這丫頭定是將她的話又當做耳邊風,半點沒有聽進去,不由歎了口氣,換了種語重心長的口氣道:“你口口聲聲說我偏著你哥,讓他花家裏的錢了,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哥有個秀才身份在,你哪裏能過得上現在這麽消停的日子?村子裏像你這麽大的閨女,誰不是忙完了家裏忙地裏,晚上還要熬夜做點繡活,補貼家裏。這麽多年,我從沒有讓你幹過一點重活,還不就是指望你哥有出息,知道將來哪怕你到了婆家,家裏也有個有出息的兄弟給你撐腰,可以不受婆家欺負。”

    羅白寧皺起眉,細細想著,似乎有些被姚氏說動了。

    姚氏橫了她一眼,道:“你是我養的,我總是希望你這一輩子順順遂遂的,你要記住,隻有你哥有出息了,你這一輩子才有好日子過。”

    羅老頭發了話,方氏自然不能隨便敷衍了事,少不得常往那相熟的人家來往,打聽哪家有合適的閨女,又托相熟的人家把姚氏給羅白翰結親的消息散了出去。倒真有兩戶人家找上了門,隻是一戶人家是個破落戶,家裏窮得隻剩兩間破房,還有個小兄弟才十來歲,一看就知道還指望著兩家結親後,還指望著羅家幫扶一把的;另一戶倒是家境優渥,那姑娘卻是家中獨女,要招人上門入贅。

    這兩戶人家,方氏打聽明白了,壓根就沒打算在羅老頭和姚氏跟前提。

    雖然羅老頭提前說了,並不在乎女方家世,隻要人家閨女老實本分,肯嫁來就成了。可是方氏卻深知,以姚氏的脾性,是斷不會隨隨便便讓哪個女人進羅家的門,給羅白翰做媳婦的,要不然,羅白翰也不會到了十九歲也沒成親。要是方氏真信了羅老頭的話,隨便找了個人,別說姚氏本就跟她們一家成了仇,就是沒仇,也要徹底把人得罪了。

    羅天都知道羅白翰的親事姚氏壓根就沒指望方氏,便暗地裏提點了方氏幾句,讓方氏做做樣子便罷了,要是方氏真一門心思打算給羅白翰做媒,趕在萬牙婆前頭,給羅白翰相中了哪家姑

    娘,反而不美。

    “娘,二叔今年都十九歲了,別人像他這個年紀,孩子都滿地跑了,奶奶一直壓著不給二叔娶親,不就是想等著二叔中舉後,再替他結門貴親嗎?你這樣忙前忙後,幫著二叔做媒,當心最後吃虧不討好。”

    羅天都是最反對方氏給羅名都做媒的。自古媒人難做,好不容易撮合一對姻緣,小兩口若是日子過得和和美美,並不一定會感謝媒人,可要是兩人被撮合成了一對怨偶,兩看兩相厭,那日子壓根過不下去,第一個被埋怨的總是媒人。更何況如今方氏是做媒給姚氏看媳婦,那更是難上加難。

    “那你說怎麽辦?你爺爺要讓擔著這事,我總不能不聞不問吧?”方氏也是很傷腦筋。

    她不喜歡姚氏這個婆婆,可是對羅老頭這個公公,她還是打從心裏尊敬的,羅老頭特意囑咐她幫忙,若是辦得差了或是不盡心,又怕傷了羅老頭的心。

    羅天都也皺起眉,想了又想,隻得出了個不算好的主意:“娘,要不你去尋幾戶家境好,又不怎麽樂意嫁進來的人家?二叔的婚事,奶奶是一定不會讓你做主的,要是你相中了一戶人家,人家又樂意嫁進來,爺爺趕在萬牙婆頭前去提了親,奶奶豈不要恨你一輩子了?”

    方氏想了想,歎道:“也隻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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