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卻不肯答應。()姚氏手裏的東西,將來都是羅白翰和羅白寧的,他們一家是什麽都別想。

    “本來這麽貴重的東西,是該讓娘收著,可是這是爺爺親手交到我手裏的,還叮囑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收好,不能拿去變賣,今天也是小都傷了眼睛,我實在沒辦法,這才拿去給了李郎中。”

    那個時候,她以為小女兒的眼睛真會看不見了,早就六神無主了,哪裏還會想那麽多。現在姚氏想賴掉這塊玉,方氏隻好抬出老太爺了。

    她知道姚氏恨著老太爺,可是羅老頭卻是十分孝順的。她抬出老太爺,姚氏不答應,羅老頭卻會答應。

    果然,羅老頭一聽,便皺起了眉,喝斥道:“叫你拿,你就去拿,廢話那麽多!”

    到手的錢,姚氏哪裏肯輕易拿出來,更何況還是那個偏心公公留給羅白宿的,姚氏更不想還給方氏了。

    “白翰也是他孫子,憑什麽隻給老大,白翰卻什麽都沒有?”

    因為那是羅白宿親娘留下的!自然是要留給羅白宿,人親娘留的,憑什麽給羅白翰?!

    可是這個原因,卻沒有人能說出口。

    姚氏就是仗著這點有恃無恐,她的態度擺明了,她就是要賴這塊玉。

    羅老頭被姚氏氣得肝疼,摔了筷子,自己進屋去找。

    公公婆婆的屋子,做兒子媳婦的都不方便進,羅白宿和方氏隻站在門口,聽到裏麵羅老頭翻箱倒櫃,姚氏又哭又罵。

    羅老頭和姚氏成親這麽多年,還是十分了解姚氏的,知道她藏東西就是那幾個地方,翻了幾迴,就翻到了,當下就要拿出去給羅白宿,姚氏不讓,兩人扭扯起來,羅老頭不知撞了姚氏哪裏,這下就捅了馬蜂窩。

    “好啊!好你個羅全,你敢打我?!”姚氏對著羅老頭又抓又撓,“我嫁進你們羅家這麽多年,吃糠咽菜,侍奉公婆,為你生兒育女,我哪一點做得不好?你還打我!你當我們姚家這麽好欺負的?”

    羅白宿怕外人瞧見,實在臉上不好看,便進了屋子去勸架。

    哪知姚氏見了他,更是火上澆油,仿佛要把這麽多年,在羅老太爺那裏的委屈,還有被迫讓丈夫和另一個女人生兒子的恥辱都爆發出來。

    “老的偏心,你的心也是偏的吧!你別忘了,這麽多年,是我在操持這個家,這個家的東西,我都要留給我的兒子,你跟那個女人生的野種,別想要一分。”

    這還是姚氏第一次當著麵稱唿羅白宿為“野種”,羅老頭氣得直抖。這個一輩子都沉默寡言的男人,頭一迴揚起了手,重重地打了發妻一巴掌。

    “你就是這樣做娘的啊!你當著孩子的麵說什麽渾話!這麽些年,老大待你難道不是像親娘一樣孝順著?這麽些年,他哪裏對不住你了?他再怎麽樣,也是我們羅家的兒子!”

    姚氏被羅老頭打了一巴掌,也被打懵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哭著朝著羅老頭一頭衝了過去,一邊哭一邊罵:“你敢打我?我跟著你這麽多年,哪點對不住你們老羅家,你現在為了別人來打我?!羅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你還想著那個娼婦吧!”

    鄉下房子多是土牆,不隔音,羅老頭和姚氏又沒有刻意壓低嗓音,羅天都躺在屋子裏,主屋那邊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她想,姚氏看樣子這迴是徹底豁出去了,連表麵上的和平也不願意維持了。羅白宿小的時候,好歹在她膝下養了幾年,多少應該有點情分在吧,她就能當著羅白宿的麵,罵他野種,這心底的怨恨該是有多深啊!

    這樣的一家人,以後還要勉強在一起過日子嗎?她看很難,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分了出去,兩家各過各的,這樣以後見了麵,多少還能留下一點情分在,若是還要硬湊在一起,以後的衝突隻會越發尖銳,到時候一家人反而會成為仇人。

    對於姚氏,羅天都心裏其實並不怨恨,說起來,她也是個受害者,但這並不表明,姚氏就能這麽毫無顧忌地欺負她們一家人,畢竟,造成這一切的原因並不是她們,嚴格說起來,她們一家四口也同樣算是受害者。

    等方氏端了藥來,她喝了藥,一本正經地問:“娘,奶奶不喜歡我們,我們為什麽不分家呢?”

    方氏摸了摸她的頭,用了一句所有大人最常用的藉口來迴答她:“你還小,你不懂。”

    她怎麽不想分家呢?可是她一直想讓羅白宿科考,他是家裏的長子,父母都在,他如果提出分家,讓人知道後,告他一個忤逆不孝,這一輩子就別想有什麽前程了。

    可是羅天都卻比什麽都明白。

    “娘,不分家奶奶也不會拿錢讓爹去科考啊?”

    一樣也沒前程。

    “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一個,怎麽管這麽寬呢!”方氏頭一迴覺得孩子太聰明了也不好。

    羅天都卻一天也不想過這種日子了。

    不過

    是一斤碎米,放在以前她生活的年代,也就農村人會拿來囤潲水喂豬,根本就沒人會吃,今天她卻因為這一斤碎米眼睛都差點瞎掉了。

    “娘,米真是我買的,你去問裏正娘子,我用自己存的錢買的,我不是小偷。”

    方氏聽到這裏,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抱著這個可憐的孩子直哭。

    “娘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不是小偷。”

    羅白宿一直站在屋外,聽屋裏娘幾個說話,這個時候也紅了眼睛,眼裏濕濕的。

    他的身世並不是什麽秘密,他很早的時候就知道姚氏不是自己的親娘,頭幾年有老太爺護著,倒沒覺出什麽,後來老太爺過世了,他和方氏跟著姚氏一起過日子,才明白時日艱難。

    他一直忍著,想著隻要他夠孝順勤快,將心比心,就算姚氏不能拿來他當親生兒子看待,至少也能容得下他。這麽些年,他一直沒有提過分家,確實是存著將來有朝一日也許能考個功名的念頭。

    隻是無論他如何忍讓,他都是姚氏眼裏的野種,他的孩子也被親姑姑罵做小偷,他的忍讓,毫無意義。

    堂屋裏,姚氏還在邊哭邊罵,羅老頭一聲不吭地蹲在牆角。

    羅白宿忍了好久,才勉強控製住自己,走了過去,道:“爹,娘,我想分出去單過。”

    羅天都一聽分家,精神頭就來了,一骨碌從炕上坐了起來,摸索著牆根往正屋方向走。她左眼蒙了紗布看不見,隻有右眼能視物,很不方便。方氏擔心她,怕她磕到,隻好跟在她後頭。娘兒三個做賊一樣,貼著正屋的牆壁,偷聽裏麵的人說話

    聽到羅白宿提出要分家,羅老頭還沒有說什麽,一直哭罵不休的姚氏反倒停了下來,跳出來反對。

    “分家?你說得輕巧,我可不同意。”

    羅老頭也沉默了許久,搖頭反對:“一家人好好的,分什麽家!”

    一家人?這個家裏恐怕隻有羅老頭真正把他們當一家人,羅天都冷笑。她琢磨著如果羅白宿最後被羅老頭和姚氏勸得有些動搖,她就跳出來,添上兩把火,一定要趁著這個機會讓自己一家人分了出去。

    好在羅白宿態度堅,沒有讓她失望。

    “爹,你就不要再勸了,我們一家四口人吃飯,隻有我和孩子他娘幹活,我們分出去,家裏負擔也輕些。”

    “分家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我和你娘都在,你鬧著分家,別人會怎麽看你?

    你莫要學那個林秀才,為了這個毀了一輩子的前程。”

    羅天都也聽過這個林秀才的事,就是因為父母健在,他娘子鬧著要分家,最後被人告到縣裏,連秀才的功名都被革去了。這件事好像鬧得挺大的,周圍幾個縣鄉都張了榜,貼了告示,所以很多人都知道。

    “你再多想想吧。”羅老頭又道。

    他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一輩子除了種地,賺幾個辛苦錢養家,一家人和和樂樂過日子,等到將來他兩腿一伸,到了地下,每年有小輩們給他燒幾個紙錢,就是他最大的心願,再沒有別的想頭。現在羅白宿冷不丁提出要分家,他還真有點接受不了。

    姚氏也出來幫腔:“你倒是會盤算,家裏白翰還沒有娶親,寧寧也沒有出嫁,你分出去了,他們倆將來怎麽辦?”

    鄉下人的規矩,如果一戶人家有好幾個孩子,一般都是先幫長子成家,長子也有義務幫幾個小的弟弟妹妹娶妻嫁人。羅白宿既然是老大,又成了親,那麽便有義務為家裏賺錢,幫忙羅白翰娶親,幫助羅白寧攢嫁妝。

    知道羅白宿要分家,姚氏心裏其實也很糾結。羅白宿肯主動分家,她心裏還是願意的,隻是擔心他要分家產,還不如就這麽拖著他,為羅家做牛做馬,反正家裏的銀錢都掌在她手裏。

    “家裏的田地我不要,都留給二弟和寧寧,我隻想我們一家四口分出去單獨過日子。”

    他明白姚氏之所以反對分家,絕對不會是為了羅家的臉麵,唯一的理由就是怕他分家產,現在他主動提出不分羅家任何家產,姚氏再也沒有理由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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