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


    黑夜降臨之前的天光,在峽穀上方那一線天的縫隙處匯聚成赤紅的光帶。這道峽穀上窄下寬,構成了一個三角狀的空間。底部還算寬敞,但石筍錯立,兼有灌木一類的蕨類植物,使得穀內的環境有些複雜。再者,兩邊的山壁也非平整。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去,艾伯特木力所及之處,皆是些坑坑窪窪的山洞。


    峽穀裏氣溫較低,外頭的熱氣一進入穀內,與低溫空氣匯流,就形成了一種類似熱帶叢林悶熱潮濕的感覺。這讓本來心情就很糟糕的艾伯特,更感到一陣煩躁了。


    那狙擊手進入峽穀之後,就沒有出現其它動靜。顯然對方打算利用這個特殊的環境和自己一較高下,這正合了艾伯特的心意。那家夥太能跑了,如果不是艾伯特體能出眾,根本不可能跟到這裏來,追到半路就得給追丟了。


    “嘿,膽小鬼。我知道你在這,給老子滾出來。別像個女人似的躲起來放暗槍。”艾伯特的吼聲穿金裂石,在峽穀裏不斷迴蕩,震得峽穀嗡嗡一陣亂響。


    躲在某個洞穴後的零笑了笑,讓一個狙擊手去和人家正麵對抗豈不是笑話。他自然不予理會,悄悄將狙擊槍放到地麵架好,再將槍口調較向艾伯特的一側。沒有直接瞄準,因為到了艾伯特那一層次的高手,哪怕不是感知專精,感覺也要比普通能力者敏銳許多。


    直接瞄準艾伯特的話,會引起他的反應。零隻是將槍口朝著他將會經過的地方,然後屏息等著艾伯特自己送上門。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利用這個峽穀特殊的地形把這個男人拖死在這裏。


    艾伯特又罵了幾句,見對方全無反應,心下氣惱。邁開雙腿向穀中深入,一路還用手上那染血闊刀斬爆了多根石筍。零居高臨下,安靜地看著他自己走進了瞄具的十字準星裏,然後不帶一絲殺氣地壓下了扳機。


    與此同時,艾伯特心裏生出危險的感覺,勉強做了個側頭旋身的動作,接著右邊肩膀彈出一縷血線,而狙擊槍的聲線才在穀中響起。艾伯特絲毫不顧自己的傷勢,立刻計算出射擊的軌跡,逆推出狙擊手的位置。接著撲去,手中闊刀直接斬在山劈上。


    刀鋒噴出淒厲的鮮紅光焰,沿壁直上,準確地轟進零之前所在的那個洞穴。然而將洞穴轟爆,卻沒有出現任何變化。艾伯特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知道狙擊手已經轉移了。然後肩膀的肌肉一陣蠕動,竟生生將彈頭從傷口中擠出來。當一聲,彈頭掉在地上,而艾伯特的傷口一陣緊縮,已經將彈孔封閉。


    對於他這種高階強者來說,狙擊槍這種器材對他的威脅十分有限。按照零之前將射擊距離壓縮到三百米左右的這種程度,正常來說一槍足以將人的肩膀整個炸飛。可射在艾伯特身上,卻僅留下一個微不足道的彈孔,這就是高階和凡人之間的區別。


    這邊彈頭才擠出傷口,艾伯特警兆又生。這次的危險程度比剛才更甚,他顧不得難看,猛往前撲。身體才碰到地麵,背後一陣火辣辣的痛。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一抹金色的絲線在上空掠過,接著百米開外一根粗大的石筍在迸裂的金色光焰中給炸了個粉碎。飛濺的灰泥和碎片,甚至砸到艾伯特的身上。


    艾伯特的後背出現一道自腰身起,斜伸向左側肩頭的血槽。狙擊彈再加上其間附著的能量風暴,便在他強橫的肉身上犁出這樣的傷口。如果給射個正著的話,艾伯特有把握不死,可體內髒器肯定會被子彈上的能量風暴給炸毀震傷。當力量達到高階之後,連狙擊槍這樣的大殺器,也僅成為了攻擊手段所使用的媒介。


    隻是這一次攻擊來自身後,且從槍聲的大小聽來,應是身後三百開米外的地方。就這短短瞬間,狙擊手便遊走那麽遠的距離而沒被艾伯特察覺,這讓製裁者皺上了眉頭。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上麵那些洞穴是相通的,否則狙擊手如何辦到這一點?


    洞穴是否相通,零不知道,也沒興趣去探究。他隻是在艾伯特攻擊的時候啟動了空間跳躍,直接出現在其身後進行攻擊罷了。


    艾伯特又站了起來,背後鮮血淋漓。可如果以為這樣他就受了重傷,那麽就大錯特錯了。鮮血、還有表麵的傷口不過是種惑敵的手段。而實際上,傷口下的肌肉已經緊縮閉合。在能量的刺激下,傷口處的肌肉甚至生出新的肉[芽],以可怕的速度交織著。


    單以恢複力而言,艾伯特比起零來也毫不遜色。


    狙擊槍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在這片山穀中激蕩迴鳴著。艾伯特頻頻中槍,但每次他都在關鍵時候避開要害,有時甚至以他那闊刀為盾。不過無可避免的,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最深的一個傷口在左腿側,零以兩擊同點的技巧對其進行攻擊。要不是艾伯特實力強橫,換成其它人就不是隻是轟出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而是直接將整條腿炸飛了。


    時間在一麵倒的戰鬥中流逝著,艾伯特根本拿零沒辦法。遊走、反應和速度都是他的短板。零則死死咬住這一點,如同遊走在獅子旁邊的狼。瞧準了機會,就狠狠在其身上撕下一片皮肉來。


    終於,白天過去了,黑夜降臨。槍聲也停止,以艾伯特為中心,半徑百米之內。石筍爆裂、山石脫落、灌木燒焦,簡直比被重炮覆蓋式轟炸好不到哪裏去。至於艾伯特已經成了一個血人,僅是槍傷,便多達二十餘處,輕傷十數道,大麵積創傷三處。


    這種傷勢,要放在普通人身上早已經死了。可艾伯特仍然站著,站得筆直,給人一種永不會倒下的感覺。如果不是零的神經也同樣堅韌,換成次一級的狙擊手,單是艾伯特這種看似永遠不會倒下的氣勢,就足以讓狙擊手自己崩潰掉。


    畢竟每次射擊,都關係到位置、落點、距離、反應等多方麵的計算。而對手是艾伯特這種高階,那麽計算的複雜程度還要再翻一番。那數字量之大,若非零這已經進化出堪比智腦運算能力的小型中樞,還真應付不過來。


    當零再一次端槍欲射時,槍膛發出卡一聲輕響。他一征,原來是子彈已經打光。事實上,他根本沒想過在黑色大地裏會重操舊業。帶著暗血步槍也隻是裝裝樣子罷了,就連子彈也隻是配備了一個彈匣的量。現在,彈匣裏的子彈已經打光了。


    艾伯特同樣也捕捉到了這聲輕響,他耳朵動了動,然後嘿嘿笑道:“怎麽?子彈打光了嗎?看來現在你隻能跑了,不過消耗了那麽多力氣,我真懷疑你還能夠跑多遠?”


    零不為所動,他放下了槍。沒有了子彈,步槍根本就是一根鐵棍,發揮不了多少作用。他也沒打算跑,要把艾伯特拖住,也不一定非要用槍不可。他輕輕唿出口氣,正打算親自上場時,卻聽到了一陣奇異的聲音。此刻零正在山壁一個洞穴裏,這個洞穴不高,僅能讓他平蹲在地上。


    聲音是從後頭傳來,聽著像什麽東西擦過地麵。零往後看去,洞穴深處突然亮起兩點紅暈,接著腥風撲鼻而來。零不及細想,立刻彈出了山洞。


    他一出現,艾伯特立刻朝零的位置看去。見狙擊手現身,艾伯特先是一喜。接著突然看到從那狙擊手藏身的洞穴裏彈出一道黑影。黑影往狙擊手撲去,卻還是夠不著他。於是縮迴,貼在山壁上,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夜幕之下,峽穀裏一片漆黑,雖說有微弱的暗紅天光在上頭的峽穀縫隙處出現,而借助這點微光,也足以讓高階視物之用。


    可艾伯特畢竟不擅長感知域的能力,他可沒有像零那種微光視覺的能力,因此隻能捕捉到一個大概。然而在零眼裏,他卻看清那是條異變的鐵甲蜈蚣。這東西體長少說也有十來米,現在隻探出了身體的前半截。那扁平的腦袋上複眼閃爍著紅暈,兩根齶牙有力地張合著,在山壁上刮得石粉紛飛。


    整個峽穀都響起了蟲子在地麵遊走的輕響,可這種輕響在四麵八方響起時,卻足以叫人心膽俱寒。零皺起了眉頭,看來這片峽穀裏還棲息了大量的異變毒蟲。這些蟲子白天的時候蜇伏在洞穴深處,到了晚上就出洞狩獵。看這兩邊山壁的洞穴數以百計,棲息在此地的異變蟲數量也不會少到哪裏去。


    看向那邊渾身是血的艾伯特,零笑了笑。看來不用他出手,自然有東西替他纏住艾伯特。於是零收斂了自已的氣息,找了個角落藏了起來。在這個時候,從洞穴裏不斷鑽出了長達十幾米的鐵甲蜈蚣、大如桌麵的劍蜘蛛、通體猩紅的霸王蠍還有些無以名狀的異變蟲


    不過眨眼,整個峽穀已經被這些蟲子所填滿。而在這些蟲子的眼裏,渾身是血的艾伯特簡直就像黑暗中的燈塔那麽顯眼。艾伯特身上的血氣,讓這些餓了一天甚至數天的蟲子食指大動。相比之下,收斂了自身氣息體味的零,就像峽穀裏那些石頭般不起眼。


    沙沙沙――


    蟲子遊動,從峽穀的各個方向朝艾伯特遊了過來。艾伯特這時也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不由暗罵一聲倒黴。腥風撲麵,一隻碩大的劍蜘蛛從洞穴裏跳出,當頭罩臉地往艾伯特壓了下來,那鋒利如同劍刃的節肢,朝底下的男了紮了過去!


    (cq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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