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灣鎮公交車站的角落裏,板黃牙正自蹲著地上抽著悶煙,一副大號的墨鏡將他的臉部遮去了大半,淡淡的煙霧繚繞中,頗有股莫測高深的陰沉沉的味道。

    他在等!他在等他的獵物出現!

    或者在海沙幫中,板黃牙不過是一名小小的頭目,隻是分管著幫派河西的“業務”,但誰要是因為他的表象而輕視他,那定然會栽一個大跟頭。論逞兇鬥狠,他沒有強健的體魄!論心狠手辣,他沒有殺人不眨眼的狠厲!但是,他有著非常慎密的心計,他非常懂得謀定而後動的道理!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當年從容地在湘江邊上救夜鳥於死神手中了!

    板黃牙戴著墨鏡的腦袋微微揚了一下,緩緩地站了起來。

    不遠處的大街對麵,一名保安正大喇喇地提著一隻旅行袋出郵局而來,一手執袋另一手赫然捏著一支警棍。

    板黃牙的心忽然抽緊起來!

    也許別人不知道那沉甸甸的旅行袋中裝的是什麽?但他知道那可是成紮成紮的人民幣!那是花花綠綠的百元大鈔!

    “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動運鈔員的腦筋,我扒了你的皮!”夜鳥兇狠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耳際響起,讓他的腳步微微一頓!但緊接著他腦海中又浮起了空空如也的保險櫃,原本放在保險櫃中的五十萬巨款已經被兩個俄羅斯妞偷走了!

    懊恨之餘,板黃牙狠了狠心!現在擺在他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可走了!

    保安不耐煩地用警棍戳開擋在他前麵的人,第一個上了公交車,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旅行袋被他很小心地放在了椅子底下。雖然保安非常放心,這短短的幾站路程絕不會出什麽差錯,但他仍是小心地將旅行袋護在身體可以感受到的地方,他確信凡是袋子一有什麽翻動,他馬上就能夠覺察到。

    隨著擁擠的人流,板黃牙被擠上了公交車,板黃牙便非常“偶然”地正好坐在了保安的後麵,擠公交車的人們還在瘋狂地往上擠,售票員竭斯底裏的售票聲間雜著乘客的哄鬧聲、罵娘聲,車廂裏頓時便充滿著一股喧鬧至讓人感到壓抑的沉重氣氛。

    保安厭惡地皺緊了眉頭,轉開頭望著窗外,在窗外,是同樣擁擠的車流,正在並不寬敞的街上四處亂竄,一副雜亂無章的混亂……

    公交車終於啟動,沉重地喘著粗氣,它吭哧吭哧地載著超過載重極限的負荷,艱難地擠上了大街,車廂裏的乘客們便隨著車子的搖晃而跟著擺動起來,自敞開著的車窗裏吹進城市所特

    有的混濁空氣,總算讓燥熱煩悶的車廂不再那麽壓抑了……

    板黃牙小心冀冀地捏緊了藏在袖子裏的針筒!這可是今天行動的關鍵!快速麻醉針!可以讓人在數秒鍾之內迅速迷糊至神智不清,藥效一個小時!時間是足夠他完成行動後安全撤離了。

    透過墨鏡,板黃牙死死地盯著保安粗壯的脖子!這無疑是個極好的注射點,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直達大腦,迅速癱瘓他全身的神經……

    徐三默默地蹲在一處陰暗的角落,如果不是存心,小巷裏來來往往的行人是絕對不會發現他的存在的。

    在他觸手可及之處,擺著一根木棍,雖然是他信手拈來,髒兮兮的並不起眼,但估計拍死一個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黑忽忽的陰暗裏,徐三烏黑的眸子裏流轉著冷厲的光芒,他在這裏已經等了整整兩個鍾頭了!他甚至連動都沒動過一下,而且他還相信,他還會一直地等下去,既使等到晚上、深夜甚至明天淩晨……直到那個混蛋出現!

    他的目的很簡單,他要教訓那個混蛋,那個無緣無故將他們兄弟暴打兩頓的混蛋,那個長著兩排板黃牙的家夥!從來就沒有人能夠這樣欺侮他徐三的。

    公交車猛地一個緊急刹車,輪胎與沆沆窪窪的水泥路麵便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吱聲,車上的乘客便猛地往前一傾然後突地後撞……車廂裏瞬時就亂成一團,響起一片罵娘聲……

    板黃牙的右手迅速伸手,在保安的脖子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保安感到自己的脖了被猛地撞了一下,中間似乎還有一下針紮似的刺痛,又似蚊子咬,便陡地惡狠狠地迴過頭來,兇狠地瞪著板黃牙,破口大罵起來,橫飛的吐沫竟然讓有著口臭的板黃牙也有些難以忍受。

    不住地點頭哈腰陪著笑,嘴裏更是捏著嗓子連聲道歉!但他的心裏卻是樂開了花,他有一萬個信心,隻要他一脫了墨鏡,前麵這傻瓜就一定認不出他來!至於嗓子那就更加不用說了,看來,這次行動還算是順利!我板黃牙出馬,果然是不同凡響啊,一舉成功啊,嗬嗬!這一刻,板黃牙似乎已經看見了自己正抱著成紮成紮的鈔票正躺在大床上慶祝……

    保安忽然覺得自己的腦袋莫名的沉重起來,竟是昏昏欲睡起來。

    奇怪,昨晚雖然貪戀那小妞玩得晚了些,但也隻是兩點半而已,沒理由會這樣困啊?

    但這也就是保安昏迷前的最後一絲意識了,幾乎是念頭一轉完,他就頭一歪靠在

    車窗上沉沉地睡熟了過去……

    板黃牙長長地舒了口氣,趁著公交車啟動和急停,車內鬧紛紛的時候,以雙腳小心地將前麵的旅行袋從椅子底下給勾了過來,坐在他身邊的一名中年人轉頭看了一眼,馬上就若無其事地轉開了頭去,裝作什麽也不曾看見過的樣子。

    到手了!

    板黃牙的心髒輕快地跳動起來,從現在起這一整袋的人民幣就屬於他板黃牙的了!被盜的五十萬備用資金也就有了著落了,嗬嗬……

    公交車正好到站,板黃牙便忽地站起,扛起旅行袋站了起來!不想袋子還挺沉,被帶得一個趔趄,腦袋便撞上了前排椅子的靠背。直痛得他咧牙呲嘴,但板黃牙的心裏卻是樂開了花,這袋子越重撞得越狠,他就越高興哪,因為裏麵裝的鈔票就越多哪!

    幾乎是哼著小曲,板黃牙樂嗬嗬地下了公交車,公交車門關上,轟然聲中又揚長而去!車裏的乘客們大多昏昏欲睡,空氣依舊混濁不堪,誰也不曾發現剛剛一樁搶劫案已經悄悄發生……那個靠在窗上熟睡如死的保安已經丟失了五十餘萬元的巨款……

    沒有錯的!就是這裏!

    徐三繼續堅守在陰暗的角落,上午,藍迪和那混蛋相撞時,他就是從這裏出來的!以當時的情形,那混蛋顯然是剛剛從家中出來,那麽他定然是住在這兒,他定然是會迴來的!緊緊地捏住木棍,徐三的黑臉幾乎就要陰沉得凝出霜花來……

    黑暗中,徐三的雙目忽地一亮!

    來了!正是這個混蛋!哼哼,竟然還是孤身一人!徐三不自禁地再度緊了緊手中的木棍!

    嗯?他正好停在自己前麵不遠處的門外了?難道正在掏鑰匙?

    看看左右,寂靜的小巷中空無一人!正是下午二點多的時候,上班的工人尚未下班,上學的孩子尚未放學,便是老人們也出去散心了……好!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悄無聲息地從暗處躍出,徐三舉高木棍,照著板黃牙的後腦便狠狠敲下!

    板黃牙似乎聞到身後有絲異響,正待轉過頭來瞧個究竟,陡覺腦後嗡地一聲,然後便是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徐三不想一棍就將板黃牙敲倒在地了,心裏便有些發慌,不會就這樣敲死了吧?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急忙蹲下身,探探板黃牙鼻息,還好!有氣,還沒死。

    慌慌地丟了木棍,徐三拔腿就溜,但跑了幾步又急忙匆匆而迴,撿起木棍用袖子在上麵

    是擦了又擦,末了又狠狠地扔進了一旁的陰溝洞!然後迴頭就跑,不想跑得急了,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頓時便摔了個狗吃食!

    我日!

    徐三在心中惡狠狠地罵著娘,這一摔正好又摔到了上午被打的傷處,直痛得他幾欲窒息過去!

    什麽玩意?竟然這樣捉弄我!嗯,是那隻背在這混蛋身上的旅行包?靠,什麽狗玩意兒,害老子摔一跤。

    等等,這旅行包怎麽看起來如此眼熟啊?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倒底是在哪裏見過呢?拍著頭徐三陷入了沉思,片刻後,徐三倏地雙目猛地一亮,無邊的震驚之色從他烏黑的眸子中洶湧而來……

    難道是……

    徐三感到自己的心髒怦怦地急劇地跳動起來,那劇烈的脈動的聲音幾乎清晰可聞!渾身的熱血似乎也瞬時就沸騰起來,原本烏黑的臉龐瞬息就變得一片躁紅!

    警惕地掃了掃巷頭巷尾,依然空無一人!徐三輕輕地抓過躺在地上的旅行包,輕輕拉開一小段拉鏈,隻是向裏瞄了一眼,徐三就趕緊拉迴了拉鏈!心髒愈發急促地脈動起來,徐三感到自己的胸腔就快要被抽空了!

    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徐三再度前後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小巷,陡地抱起旅行包,飛也似的溜了,一眨間之間,就跑得不見了蹤影。

    418寢室中,張東咧著嘴,像狼一樣嘶叫了一聲!剛剛藍迪用腆酒在對他臉上的傷口進行清洗。

    “老大!”藍迪一邊小心地替張東擦著臉,一邊說道,“這真是無妄之災哪!我隻不過是想見識見識,這可好,見識沒長到,到是替你們惹來一頓打!唉,你和三哥是不是很怪我啊?”

    “日!”張東不耐煩地打斷了藍迪,“你打什麽屁呢你?自家兄弟,有你這樣說話的嗎?好了,我也沒事了,反正這付樣子也沒法去上課了,呆在這寢室也實在無聊,惹人心煩!走,陪我去後麵打麻將去。”

    “正有此意!”藍迪高興地應了一聲,反倒催促起張東來,“那就快走啊,還磨蹭什麽!”

    “日!總得等我將衣服穿上吧,總不成就這樣讓我光著身子上街吧!”

    “靠,胖子就是麻煩,穿件衣服都這樣費時間耗力氣,不是小弟我說你,老大你還真的得減減肥了。”

    就在張東和藍迪兩人走後不到半小時,徐三滿頭大汗地扛著旅行包一路跑迴了寢室!整個樓道裏都空蕩蕩的,竟然沒有一個人看到他的迴來。徐三的

    心裏暗道一聲僥幸!急急忙忙地將門打開,然後就趕緊將門關上,又打開自己的櫃子門,再打開櫃子裏自己那碩大的皮箱,把旅行包塞了進去!然後又層層地鎖上,最後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虛虛地坐迴自己的書桌前,一顆心髒兀自怦怦地跳得正急!

    徐三感到自己好似在做夢,這太不可思議了,難道真的是個夢不曾?

    將手指放進嘴裏,使勁咬了咬,劇烈的疼痛瞬時就讓他皺緊了眉頭,會痛,那就不是做夢了!天哪,這是真真切切的事情!現在他的皮箱裏,竟然裝了整整一大包的鈔票!他不知道那裏倒底有多少錢,但總之是很多很多的錢!讓他難以想象的多的錢!而現在,這些錢全都是他的了!那樣一筆巨款,就全都是他的了。

    想到這裏,徐三幾乎忍不住想要仰天長笑三聲!他真的抬起頭來,但發出來竟然是嗚嗚聲,他竟然是莫名其妙地哭了!幸好寢室裏就他一個人,不然非得讓同學們以為他是神經病,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竟然會莫名其妙地流淚!

    良久,擦了擦額上的汗跡,又擦擦眼角的淚漬,徐三決定去衝個涼!心情太激動了,看來是需要冷水來冷卻一下的時候了。

    幾乎就在徐三一溜煙跑迴寢室的當兒,某公交車的一名保安發出一聲恐怖之極的嚎叫,要多慘就有多慘!然後,那保安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地下了車。壞了,五十多萬的巨款不冀而飛了,他如何向他的遠房堂弟也就是榮灣鎮郵電局的局長交待呢?世間仿佛都在頃刻之間崩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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