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還帶著鼻音,聽起來委屈極了。


    甄兮摸摸孟懷安的頭,低聲道:“謝謝。”


    “我是男人,本就該護著兮表姐。”孟懷安迴道。


    甄兮扯了扯嘴角,也沒糾正他,隻看著地上的孟世坤道:“他喝了酒,應當是醉了。我想,他今日過來是醉後衝動,想來他也不願這事弄得人盡皆知。我們將他弄到心湖那邊去,他醒後應當會明白我們也不想鬧大。”


    孟懷安不語。


    甄兮沒去注意他,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把這事好好收尾。想來即便孟世坤不鬧大今日這事,隨後他也會開始找她麻煩……她還得另想辦法拖延。


    甄兮忽有所覺,突然抬頭看向房門口。


    青兒正瞪大雙眼驚恐地看著屋內的一切。


    這邊的動靜這麽大,離得遠的院子是聽不到,可就睡在隔壁的青兒又怎麽會聽不到呢?


    沒等甄兮說什麽,身側的孟懷安突然疾步上前,一把將青兒拉扯進屋內,關上房門。


    青兒顯然被嚇傻了,被孟懷安一拉,便腿一軟跪坐在地上,驚慌地重複道:“我什麽都沒看到,我什麽都不知道……”


    孟懷安眼裏一片冰涼,他想要殺人滅口,但他知道,兮表姐一定不肯。


    甄兮慢慢走過來,在青兒麵前蹲下,望著她的眼睛道:“青兒,你看著我。”


    青兒驚恐地對上了甄兮的雙眼。


    甄兮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對你如何的,二表叔隻是昏了過去,並沒有死,你別怕。”


    甄兮的話讓青兒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但依然懼怕。


    “青兒,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小忙,你願意嗎?”甄兮望著青兒道,此時的她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微笑,麵無表情的臉看著有些嚇人。


    青兒知道甄兮原先是孤魂野鬼,雖說後來一直沒見她做什麽壞事,但畢竟人類天生對非我族類心存恐懼,因此她此刻身子一抖,連忙說:“我做,我什麽都做,不要殺我!”


    “放心吧,隻要你聽話,我們不會殺你的。”甄兮道,“畢竟有你伺候著,我很滿意。”


    青兒的心,終於定了下來。


    甄兮威逼完了青兒,便起身看向孟懷安,誰知這一起身急了些,頭一暈險些摔倒,被孟懷安及時扶住。


    甄兮衝他笑了笑:“我們快趁他沒醒來前將他搬走吧。”


    孟懷安沉默地點頭應了下來。


    甄兮不是沒看出先前孟懷安拿凳子要繼續砸孟世坤時的兇狠殺意,她知道那都是因為她,他一直依賴著她,又是個容易衝動的少年人,見她險些被傷害,會如此也正常。


    她想了想,望著孟懷安道:“懷安,我阻止你對孟世坤下手,不是因為我對他心軟,而是因為我不希望你背上弑父的心裏負擔。我不希望你為了他這種人,弄髒了手,害了你自己的一生。”


    孟懷安動了動嘴唇,眼睛又紅了。


    兮表姐為何每時每刻都在全心全意地為他考慮?剛才他哭得那麽丟人,她卻還要安撫他。明明她前一刻才險些受到傷害,她不是不後怕的,在他救下她時,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裏映著的恐懼和脆弱。可即便她自己仍舊在害怕,卻依然選擇了先安撫他。


    他不知道自己上輩子究竟做了怎樣的功德,這輩子才能遇到這麽好的兮表姐。


    她待他的好,他怎麽迴報得了?


    “我明白了。”孟懷安點頭應道。


    甄兮心裏一歎,暫時也不好多說,將衣裳穿好,準備把孟世坤搬出去。


    心湖那邊算是一個重要的道路岔口,讓孟世坤倒在那兒比較合適,若有人經過發現了他,隻會以為他是自己醉倒在那裏的。


    甄兮的身體此刻已脫力,最後是孟懷安和青兒二人合力,而她負責望風,趁著夜色將孟世坤拖到了心湖邊。


    幸好香草睡著後推她都叫不醒,不然這事便很難辦了。


    三人悄然將孟世坤拖到心湖邊,在最後檢查了一遍孟世坤身上沒有殘留什麽不恰當的東西後,三人便趕緊離開了現場。


    孟懷安執意將甄兮和青兒送迴了風和院,這才離開。


    等孟懷安離開後,青兒鎖上院門,一迴頭便看到甄兮正看著她。


    她頓時覺得腿腳發軟。


    甄兮道:“青兒,你我之間,也就不用拐彎抹角說什麽了。這身體,我用不了多久了,可在它徹底不能用之前,我希望你不要給我添亂。”


    青兒連忙點頭,怕甄兮不信,又賭咒發誓:“青兒對天起誓,若將此事說出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甄兮道:“那便好。你放心,我不是忘恩負義之徒,你這半年多來伺候得我很滿意,我離開前,會替你安排好後路的。”


    青兒隻要此刻不死就行了,哪裏管得著後路的事,連連點頭應下。她雖從未見過這位展現神通,可她懷疑這位上她小姐的身是像說書的說的那樣渡劫來的,想來若要她死是輕而易舉的事,打死她都不敢違背在這位麵前立下的誓言。


    見青兒如此表現,甄兮總算放下心來。


    這一刻,疲憊接連湧上來,她慢慢走迴屋子,合衣躺下,幾乎是瞬息之間便昏睡了過去。


    孟懷安離開風和院之後,並沒有迴自己的院子。


    他一步一步往心湖走去,每走一步,他臉上的表情便冷下來一分。


    他不能做到答應兮表姐的事了。


    弑父?


    他還真不懼。


    他忘不了孟世坤先前像提著玩物一樣提著他時說的那些話。喝醉了又如何?喝醉了之後做的事,便能輕易抵消麽?


    兮表姐為了他而放過孟世坤,可他卻不想放過。


    怎麽能放過孟世坤呢?他害了他的娘親,還想要害兮表姐,他怎麽能繼續讓孟世坤活著?


    孟世坤活著一天,兮表姐便要為他擔心一天,可若孟世坤死了,那什麽事都沒了。


    當孟懷安遠遠地看到心湖邊的那個身影時,他原本麵無表情的臉上逐漸帶上了笑意。


    他笑得甜美,連清亮的眼睛裏都帶上了喜悅。


    他娘親的一生都被這個男人毀了呢,他當然不能放過他啊。若可以,他願意讓自己從最開始便不被生下來而換取他娘親順遂一生。可這是不可能發生的,那他隻能替他娘親報仇了啊。


    他這麽做,是為了他的娘親,也是為了兮表姐。


    他在做的,是這世上最正確的事。即便明日兮表姐會怪罪他,他也不後悔。


    兮表姐即便怪罪他,也隻是因為擔心他,他去求求她,她便會原諒他的,那可是對他最好的兮表姐。


    孟懷安掏出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彈弓,看了一眼放迴去。


    該怎麽殺死孟世坤呢?


    他撿起路邊的一塊大石頭,拿在手裏顛了顛,又丟了迴去。


    不行,他既要殺了孟世坤,又不能讓自己賠進去。他還要跟兮表姐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的。


    等走到孟世坤身邊,孟懷安已有了主意。


    喝醉了一腳踩空掉入水裏淹死,沒有比這更合理的“意外”了。


    他抓起腰上係的香囊親了親,心裏十分感謝兮表姐一直以來對他的教導,她真的教了他太多,沒有她,他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傻子。


    也不對,沒有兮表姐,他早在被推入心湖時就已經死了。


    孟懷安嘴角含著羞澀的笑,他想到了方才兮表姐抱了他那麽久。


    再走了兩步,孟懷安便到了孟世坤身邊,他用盡全力才勉強將孟世坤拖到心湖邊,然後沒有多廢半句話,直接將孟世坤推入了心湖中。


    孟世坤入水後慢慢沉了下去,當時孟懷安用了極大的力氣,因此孟世坤才會那麽久也沒醒來。


    孟懷安蹲在心湖邊,借著月光看到孟懷坤在片刻之後終於因為窒息而本能地掙紮起來。


    見那個惡毒惡心的男人如今因醉酒及後腦受傷而在水中無助地掙紮,孟懷安眯起眼睛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低聲笑道:“父親,我這是替我娘和兮表姐報仇呢,你喪盡天良,理應被老天收去,但既然老天不動手,我便替老天送你一程吧。”


    然後他沒再出聲,隻是嘴角微微彎著,就這麽蹲在湖邊,見孟世坤一點點不再掙紮,直到最後湖中一片平靜。


    應該死了吧。


    孟懷安想了想,繼續蹲著,總要確認孟世坤真死了他才能離開。


    他有些遺憾,不能將孟世坤淩遲泄憤,讓他在迷糊中淹死,實在便宜了他。


    天上的月亮似乎也不忍見到這一幕而躲在了雲層之後,孟懷安的眼睛已適應黑暗,即便隻有一點亮光,也能看到湖中央那具麵朝下漂浮的屍體。


    這時,孟懷安聽到有人在走近。


    他並不慌亂,隻是站起身躲起來,看向來人。


    那個人提著燈籠,所以他一眼就看清楚了,那是他的兄長,孟懷旭。


    此刻,孟懷旭帶著個小廝,卻不要那小廝提燈籠,隻自己提著,走路也有些歪歪扭扭,似乎是喝多了。


    孟懷安突然笑了。


    一次意外,可以用兩迴啊。


    他取出彈弓,裝上彈子,瞄準後射向那燈籠。


    燈籠立即滅了,孟懷旭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燈籠被他脫手摔了出去。


    跟著他的小廝立即道:“大少爺,小心點!”


    孟懷旭立即叫道:“嚷什麽,本少爺哪那麽容易摔!”


    他扶著小廝的手站穩後,突然注意到前方有人影一閃而過。


    他頓時喊道:“什麽人!”


    喝多了的人,往往控製不住自己的行為,他叫完便衝了過去,想要將這宵小逮住。


    當孟懷旭抓到那背對自己的黑影時,他一點都沒懷疑是對方放了水,隻以為自己天賦異稟,誰知他才剛要開口說話,對方竟揮著根棍子朝自己砸來。


    孟懷旭唬了一跳,又見這棍子揮得慢,連忙伸手抓住棍子,輕輕一用力就將棍子搶了下來,轉手便打了迴去。


    隻聽砰的一聲,那黑影似乎被他打到了頭,踉蹌了幾下後直接掉入了心湖中。


    聽到這水聲,孟懷旭酒醒了大半,連忙叫道:“快點上燈過來,讓本少爺看看,究竟是什麽宵小,敢來侯府撒野!”


    月亮依然藏在厚厚的雲層後頭,孟懷旭又催了催,那小廝這才提著點好的燈籠過來。


    燈籠的光照亮了靠近岸的湖水,水中的那人靜靜地漂浮在湖麵上。


    因那人背朝上,孟懷旭眯起眼看了好半天,突然白了臉大叫道:“父親?!”


    此時,孟懷安已經拖著濕透了的身體,迴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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