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來了之後,給兩位老人都把脈了,結論說是,馬氏的身體還可以,就是心情鬱悶所致的寢食難安,隻要換了心情跟環境,小心調養,相信就能好轉。


    但徐俞氏的病症卻是因為長年累月的折磨,再加上最近心力交瘁,讓她更是憔悴不堪。


    出門來,禦醫小聲囑咐徐寶珠說,“徐娘子要多多用心了,這位徐嬸娘估計……”


    禦醫沒說完,話也聲音不高。


    但落在徐寶珠的耳朵裏,無疑是晴天霹靂,她身形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


    禦醫看她神情這樣,也不好說別個,隻說,徐娘子你還是要注意自己個兒的身體,我迴去後,會好生翻翻醫書,找出一個合理的方子來,給徐俞氏好好調養調養,希望她福大命大,能躲過這一劫!


    徐寶珠強忍著淚水,謝過了禦醫,在外頭呆了好一會兒,直到情緒壓製住了,這才換了笑臉,進了屋。


    這會兒茯苓已經把外間屋子收拾出來,給兩位老娘住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嬌柔


    徐俞氏身體乏累,也就躺下了。


    馬氏又坐在一旁勸慰了徐俞氏一番,無非是說,咱們閨女現下還沒孩子,咱們可是說好了的,要好生保養著自己,等將來給閨女看孩子的,閨女可是嬌柔的很,孩子生下來又都是能鬧騰 的,甭看別個,就看姑爺那鬧騰勁兒就知道,這下一代啊也是如此的,所以,你可得為了咱閨女好生休息……


    如此種種的一些話,把徐俞氏都給說得笑了。


    可能是見到了徐寶珠心情好很多,所以徐俞氏漸漸地就睡著了。


    馬氏跟著徐寶珠出了門,到裏屋,她把門關上,“閨女,你得跟我說實話,那禦醫怎麽說的?”


    “娘……”


    徐寶珠被問到了心坎上,她悲從心來,抱著馬氏就低低地哭了起來。


    馬氏心中登時明白,當下也是一臉的灰白,喃喃著說道,“我跟她相處這樣久,已經是彼此離不開了,老天爺怎麽就那麽狠心要把我們分開?不,這不成,一定得留住她……寶珠,咱們得想辦法,她心裏苦啊,這好容易看著你嫁了人,日子也越過越好,怎麽就能放她走……”


    說著,馬氏也哭了。


    娘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茯苓跟著禦醫去拿藥,迴來剛進院子,就看到有一個人站在了屋門口,正從窗子邊往裏瞧,她不覺很是驚疑地喊了一聲,“誰?誰在那裏?”


    話音剛落,那人掉頭就走。


    跟茯苓走了一個對臉,茯苓看著那人竟是車夫,不覺問道,“車夫大哥,你怎麽到了後宅來了啊?”


    這自古外男是不能進內宅的,內宅都是婦人姑娘們的所在,外男闖進來,被抓住了是要狠狠地打的。


    車夫沒有迴答,頭也不迴地走了。


    “這……人怎麽了啊?怎麽一點規矩都不懂了?”


    茯苓站在那裏,有點愣怔跟不滿。


    “茯苓,誰在外麵?”


    屋裏徐寶珠也聽到了動靜,就問了一句。


    “哦,是……是車夫大哥,剛才不知道為什麽就進了院子,我說了他兩句,他竟不搭理就走了,這人真是太奇怪了!”


    茯苓雖然對車夫的這個闖入後宅的舉動很不滿,但一路來,車夫對二少奶奶的保護她卻是看得真真的,所以念在這份恩情上,茯苓也隻能是想,車夫大哥許是走錯路了,誤打誤撞到了二少奶奶的院子呢?


    至於他為啥要往屋子裏看,那可能也是聽到有人說話,想知道是誰,所以才看的。


    徐寶珠聽了茯苓這話,竟再 沒問什麽,隻是囑咐茯苓,要她把藥拿進去。


    一下午,徐寶珠都在為徐俞氏煎藥。


    煎藥這活兒是個慢功夫的活兒,人不能急躁,火也不能急躁,就是木柴也得選幹燥的,別弄些濕乎乎的來,弄的滿屋子的嗆人的煙氣不說,還煎不出最大的藥效來。


    兩個時辰後,藥煎好了。


    徐寶珠小心翼翼地端了湯藥到外間,正好瞧見徐俞氏醒來,她睜開眼看到徐寶珠,臉上頓時就有了笑意,抬手拍了拍她床邊的位置說,“寶珠,你過來坐……”


    嬸娘!


    徐寶珠眼窩一熱,淚就滿了眼眶,但她咬咬唇,強力忍住了。


    把藥放在了旁邊的小幾上,她坐在了徐俞氏身旁,手握著徐俞氏的手,她的手幹瘦幹瘦的,骨節都清晰地暴突著,握在手心裏,跟握著一根枯樹枝沒什麽兩樣。


    徐寶珠心下難過,卻不能哭,隻能是微微揚起頭來,把眼眶裏滿了的眼淚又硬生生逼了迴去,這才擠出一抹笑來,說道,“嬸娘,您發現沒有,其實北冥國這裏也不是咱們南越國人傳說的那樣,漫天遍野的黃沙,這司歌而寒城周遭還是有一大片大片的草地呢……”


    “嗯。”徐俞氏目光一直定定地看著徐寶珠,就好像要牢牢地把她的樣子刻在腦子裏,“寶珠,嬸娘知道你長大了,能照顧自己了……”


    “不,嬸娘,我還沒長大,我老是闖禍,我也不會看……不會看孩子,這都需要嬸娘幫我,嬸娘,求求您了,幫我,好不好?”


    她說著,就撲在了徐俞氏的身上,臉埋在她胸前,翻天覆地的悲傷就在這時湧了上來,眼淚再也阻擋不住,如同雨絲般紛紛而下了。


    “乖,好閨女,別哭……嬸娘何嚐不想要陪在你身邊更長久些呢!可是,嬸娘這些日子一直在做夢,夢見你二叔,他跟嬸娘說,我一個人都悶了,你來陪我吧,好不好?我說,放心不下閨女,可你二叔說,她有姑爺照顧啊,你就來陪我吧,省了留在閨女身邊,有時候反倒是會給閨女添累贅……”


    徐俞氏說著,也是滿眼滿臉的淚水,“寶珠啊,你不要哭,生老病死,這是自然規律,誰能違背?我啊,也想你娘你爹他們了,咱們那一大家子人都在那邊呢,他們都在等著我 過去呢!我啊,還想跟他們說道說道關於你呢,你的勇敢,你的智慧,還有姑爺的憨厚……”


    說到封海城,徐寶珠沒忍住,啞然失笑,“嬸娘,就他還憨厚?”


    “怎麽不憨厚?他可以在外頭圓滑,跟誰都沒句真的,但迴到家裏對你好,寵著你,不計較你的小錯,那就是憨厚老實,就是個好男人,你啊,要珍惜姑爺……沒有姑爺那麽寵女人的,都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了……”


    “嬸娘,我哪兒有什麽無法無天啊!”


    徐寶珠辯解。


    “你若不無法無天,怎麽還不給人家姑爺生個孩子?姑爺嘴上不說,心裏也盼著呢!唉,你這孩子啊,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有時候犯倔,這可不好,咱們女子性格得柔和,以柔克剛,俗話說,家有賢妻男人不遭橫事,你呢,就得好生做姑爺的賢內助,如此也才能家和萬事興,日子昌盛!”


    咳咳咳!


    徐俞氏又咳嗽起來,她忍不住拿了帕子堵住嘴,吐了一口,然後把帕子又卷在了自己手心裏,徐寶珠說,嬸娘,我幫您把手帕去洗洗?


    可徐俞氏說,不用,我自己能洗!


    “嬸娘,您還怕我洗不幹淨嗎?”


    徐寶珠學小時候耍賴的樣子,噘嘴,道。


    第三百五十九章 病情加重


    “不是啊,我家寶珠是個幹淨的,怎麽會洗不幹淨衣裳呢!”


    徐俞氏話是如此說,但手心裏的【帕子卻攥得緊緊的,到後來也沒有給徐寶珠。


    徐寶珠心中一直就很疑惑,她總覺得很不安。


    傍晚,徐寶珠偷偷跟馬氏說,“娘,嬸娘下晌吐在了帕子上,您想辦法把她的帕子拿來,我得瞧瞧……”


    “唉!”


    那知道馬氏重重地歎了一聲道,“你不用猜了,那帕子上頭有血……”


    啊?


    徐寶珠大驚失色。


    這人的病症一旦到了吐血的地步,那可能就得用一個病入膏肓來形容了。


    嬸娘!


    她轉身就要往外屋跑,卻被馬娘緊趕幾步追上一把扯住了,“寶珠啊,娘知道你心疼瑜姐姐,可是,你想想,即便你難過的恨不能替她,可你能替得了她嗎?你哭哭啼啼地去了,對她的病沒有絲毫的幫助,隻會讓她也跟著哀傷,導致病症加重!”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娘,我……真的很歉疚,我對不起嬸娘,原本說好的,我嫁人了,就好生孝順她,給她一個很好的生活,可是我卻去了京都那麽久,都沒有迴去看望你們,還連累你們被歹人抓走,這都是我的錯,我真後悔,當初我就把您們兩人一起帶去京都就好了……”


    京都怎麽說也是天子腳下,醫術高明的郎中也有,能把他們找來,要他們給嬸娘治好病!


    可是現在,在北冥國,他們就跟被人抓進籠子裏的小鳥兒似的,再也飛不起來。


    第二天早上,成綺公主作為特使就要進宮去拜見北冥國的皇帝了。


    一大早後麵仨小院裏就有了動靜,成綺公主那邊個個奴婢們都忙著為公主梳妝打扮,見別國皇帝,那穿戴要是正裝,而且姿容跟表情都要絕對的端莊大氣,不然會落人口實。說南越國的公主不過如此,沒有教養之類的話……


    好在跟在成綺公主身邊的幾個老嬤嬤,那都是一直跟在皇後太後身邊的老人,他們對於各種禮儀,以及對公主的正裝裝扮,那是了然於心的,所以,在幾個老嬤嬤的服侍下,很快成綺公主就穿戴整齊,臉上還化了妝,她年齡小,膚色也瑩白如雪,所以根本不需要塗抹太多的脂粉,隻是輕彈輕給她點了唇色,雙頰再抹了一點點的粉脂,銅鏡裏的小公主就嬌豔美麗,氣度不凡了。


    徐寶珠也把衣裳都穿戴整齊。


    至於化妝,是茯苓提出來的,但她沒答應。


    嬸娘生死未卜的,自己怎麽好穿戴華麗地去跟那些同樣嘴裏隻有華麗的人聊天說話,那種尷尬又難受的氣氛,讓徐寶珠很是厭煩。


    一行人都收拾利索之後,就乘坐馬車,直奔北冥國皇宮了。


    天下的皇宮大概都是差不多的。


    徐寶珠來了之後,環顧四周,整座皇宮都是氣勢恢宏的建築,而且,從內宅的裝修上,一水兒用的都是上好的紅木,花梨木,不說別個,就說這些木頭的價值,在現代社會那也是要搶得頭破血流的。


    比南越國的皇宮,這裏稍稍遜色一點,不過,也是富麗堂皇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成綺公主是作為兩國來使到北冥國做訪問的,所以一應的程序都是按照規矩來,公主殿下也是一身正裝,光是頭上的頭飾就重達幾斤,小孩子總是多一些頑劣的,何況成綺公主在南越國皇宮裏一直都是被散養的,所以這會兒讓她穿戴正裝,坐在位置上規規矩矩地跟對方皇上交談,真比殺了她還讓她難受。


    時間不長,她的臉上就顯出不耐的神情來。


    對方皇帝達爾倫也看出她的情緒變化來,所以當下就對一旁的萬貴妃說,朕外麵還有點事情要忙,你就帶著成綺公主在宮裏花園中走走,看公主有什麽要求,盡力滿足,不能讓公主失望!


    “是,臣妾遵命!”


    萬貴妃是個姿容豔麗的女人,身上衣著也是竭力地奢華,不說別個,就說頭上插的戴的,那都滿了,什麽珠寶,什麽金簪子,應有盡有。


    “姐姐,你看她那一腦袋的東西,也不嫌乎沉啊?”


    成綺公主頑劣,小聲跟徐寶珠說道。


    徐寶珠嘴角微微上揚,但笑不達眼底,隻輕輕囑咐了一句,“公主殿下,您稍安勿躁,這是他們的萬貴妃,手段……是有一些的,咱們別觸了她的黴頭,惹些不必要的麻煩!”


    “哦,好吧,我盡量!”


    成綺公主怕過什麽?


    她是公主,從小到大,甭管惹出了什麽禍事,那都有人給她上趕著擦屁股,所以,這迴的北冥國之行, 若不是有徐寶珠在一旁時刻好言勸阻著,她早就不知道惹出多少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公主身旁的張嬤嬤很是感激地看了徐寶珠一眼。


    她是公主的奶娘嬤嬤,自小看著公主長大的,公主什麽脾性,她會不知道?


    但一物降一物,公主就是在徐娘子跟前還算是老實。


    如此,這一行人都得仰仗著徐娘子的從旁協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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