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同在羅漢床上坐下後,佟皇貴妃端起麵前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盞道:“之前讓胤禛去找您,給仙子添麻煩了。”


    “怎麽會,有他在倒給我省了不少事。”言晏晏道。


    互相客氣了幾句後,言晏晏問:“之前四阿哥被下毒的事,後續可還查到什麽?”


    “沒有。”提起這個,佟皇貴妃臉上的笑意淡了些,“不過,宮裏各處包括內務府都已經徹底清理過一遍,若是背後真有人指使,那人不冒頭還好,但凡再有一點動作,必然能抓出來。”


    各宮妃子們會收買各處的宮人傳消息,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這一次的清洗,佟皇貴妃一點情分都沒留,連這些人都直接清出宮去。


    如此說來,那人若直接蟄伏下來,豈不是就抓不到?


    “仙子可是也覺得背後有人指使?可有辦法查出來是誰?”想著她無緣無故肯定不會問這個,佟皇貴妃道。


    言晏晏轉動著手腕上的鐲子,不答反問:“德妃與四阿哥關係如何?”


    “還不錯,自從胤禛知道她是自己生母以後,德妃每年在他生辰時都會送上親自做的衣裳。”見她提起德妃,佟皇貴妃如實迴答完,心裏猛地一突,難道真與德妃有關?


    不,應該不會,德妃又沒瘋。


    隨即,佟皇貴妃又在心裏否定,畢竟德妃對四阿哥也算上心,哪怕顧忌著自己,還是時不時會送些東西過去。


    言晏晏本人其實對清朝曆史了解得不算詳細,但從黃蓮那了解不少關於清朝的事,據她所說,不論是還是曆史中,德妃與四阿哥的關係都算不上太好。


    她又詳細的問了佟皇貴妃一些問題,確定德妃對四阿哥比較上心,而四阿哥見了她態度也不錯,心裏已然有些懷疑德妃。


    “可是德妃有什麽不對?”最終,佟皇貴妃還是沒忍住,隱晦的問了一句。


    言晏晏沒有迴答,轉開話題道:“之前的節禮可都是皇貴妃讓人送來的?還沒有謝過你。”


    “應該的,仙子不必客氣。”見她不說,佟皇貴妃也沒再追問。


    等到從西華宮離開迴到自己宮裏,佟皇貴妃坐在正殿裏沉思了一會,問身旁的嬤嬤:“你說,會有當娘的會害自己的孩子嗎?”


    “有啊,那戲裏,武後不是害死自己的孩子。”嬤嬤沒多想的迴答完,才疑惑道:“主子您問這個做什麽?”


    武後……她難道還想效仿武後不成?


    不知為何,經過仙子的詢問,佟皇貴妃心裏隱隱開始覺得,背後的指使者還真有可能是德妃,隻是還是想不明白原因。


    “你說……”


    “主子?”聽到她說了一半就停下,嬤嬤發出疑惑的詢問。


    “算了。”到底茲事體大,還不確定時,哪怕是身邊的親信,佟皇貴妃也不想說。


    不過,話雖不能說,卻不妨礙佟皇貴妃派人去注意永和宮的消息。


    不注意時還不知道,一注意,佟皇貴妃身邊的嬤嬤就不滿了:“四阿哥已經是承乾宮的阿哥,平日裏見到德妃,給她請個安已經很給麵子了,永和宮哪來的臉還想著四阿哥過去請安。”


    “不過是下麵宮女不懂事。”見她如此生氣,佟皇貴妃道。


    嬤嬤之所以有此一說,卻是因為永和宮裏有宮女私下替自己主子不平,覺得德妃為四阿哥擔心,日日去佛堂念經,如今四阿哥病好迴宮,竟然不來給她們主子請安。


    “若非德妃自己也有此意,哪會縱得下麵的宮女敢說這種話。”嬤嬤道。


    能在主位娘娘宮裏伺候的,哪個沒點心眼,若德妃沒這個意思,下麵的宮女哪敢說這種話。


    嬤嬤說得也有道理,佟皇貴妃整理著手上的護甲,眸光微涼:“往日裏宜妃言語間總影射德妃對本宮不滿,當時還隻當是她與德妃不和故意挑事,如今看來,或許真是本宮走眼了……”


    佟皇貴妃自認能讓她往四阿哥麵前送東西,已經夠大度,若她還想讓四阿哥像對待自己一般對她,那必不可能!


    佟皇貴妃覺得皇宮經過清洗,背後之人不敢再冒頭,哪怕冒頭也會被發現。但言晏晏卻覺得,若德妃當真重生,憑借前世的記憶,不管怎麽清洗,她肯定都有辦法找到幫她做事之人。


    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言晏晏想了想,決定還是盡快幫四阿哥解除這個隱患。


    那麽首先,她得先確定德妃究竟是不是重生者,至於怎麽確定……


    深夜,烏雲蔽月,天幕上的星子也暗淡無光。


    永和宮。


    寢殿中,外間的守夜宮女昏昏欲睡的點著腦袋。裏間,床帳已經落下來,床內傳來平穩的唿吸,顯然裏麵的人已經入睡。


    忽然,緊閉的寢殿內竟然刮起一陣風,將床帳直接吹開。


    “冬琴。”


    平躺著的人感覺到陰涼的冷意,慢慢醒過來,還沒睜開眼先喊了一聲。


    等了一會沒得到迴應,感覺還有風往床上吹的人側底清醒,睜開眼坐起來。


    “啊——”


    本來準備叫外麵的宮女,轉頭往被吹起的床帳外看去時,往日裏淡雅如蘭的德妃發出尖叫聲。


    離床不遠的半空中,漂浮著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手裏拿著哭喪棒。


    大晚上的醒來看到這幅情景,德妃心差點沒跳出來,往角落裏縮了縮後,鼓起勇氣喊道:“冬琴,冬琴……來人啊!”


    “烏雅氏,你本該喝下孟婆湯投胎轉世,卻意外迴到前世,如今該隨我等迴去糾正這個錯誤。”黑白無常同時開口,雙重的聲音加上陰冷的聲調,聽著就讓人背後發毛。


    “我不走,你們不要在本宮這裏裝神弄鬼!”聽到他們的話,德妃臉色一變,抓著被子的手緊了緊。


    “這可由不得你。”說完,黑白無常已經瞬間從半空中出現在床邊。


    恐懼與壓迫感讓德妃不由拿起瓷枕朝他們扔去,當看到瓷枕從他們身體裏穿過掉到地上時,瞳孔放大。


    若說之前還懷疑是別人裝神弄鬼,看到這一幕,她已經相信麵前的就是黑白無常。


    “你們要抓也該去抓佟皇貴妃,她明明早就該死了,憑什麽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德妃驚恐的望著他們,再次往角落裏縮去。


    “能得機緣,說明她命不該絕。”話落,黑白無常手裏的哭喪棒高高舉起。


    “我已經迴來那麽久,為何現在要帶我走?我不想走,求求你們……”離得近了,甚至能感受到他們身上的陰氣,被嚇破膽的德妃哭著求饒道。


    “你自己做了什麽,難道心裏沒數嗎?”


    德妃哭聲頓了一下,隨即解釋道:“我是對四阿哥下毒,但他不是沒死嗎?再說他本就是我生的,便是真殺了他,也不過還我一條命而已……”


    “生恩不及養恩大,你從未養他一日,如何能左右他的生死。”


    “若非佟皇貴妃將他搶走,我又怎麽會不養他?憑什麽這個賤人還能活得好好的!”德妃恨恨的道。


    重生後有多開心,在佟皇貴妃改變早死的命運時德妃就有多恨。恨她為什麽不按照上一世的時間去死,恨為什麽要冒出一個仙子,更恨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四阿哥與佟皇貴妃更親。


    若說前世是她對四阿哥無視的原因,可明明這一世,她已經對他很好,私下裏也時常與他培養感情,卻還是比不過佟皇貴妃在他心裏的地位。


    在德妃看來,這個兒子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與其等他日後登基與佟皇貴妃親親熱熱,不如提前除了他,也免得她的十四最後落到那種下場。


    “你不但毒殺親子,還得罪仙子,此番與我等下去,且等著。”


    “我……我沒有得罪仙子。”德妃目光閃躲的道。


    黑白無常本就陰冷的聲音更涼幾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隻是一開始以為她是騙子,才會傳謠言、下毒,知道她真是仙子後就再沒有這樣,何況對仙子來說,這些也傷不了她不是嗎?我可以去和她賠禮道歉,仙子心善,定會原諒我的,求求你們不要帶我走……”德妃一麵解釋一麵求饒,蒼白的臉色與梨花帶雨的模樣瞧著十分可憐。


    黑白無常卻並不理會她的話,手裏的哭喪棒同時落下。


    “啊——”


    德妃尖叫一聲,明明所謂的哭喪棒並未碰到她,人卻已經倒在床上。隨後,床邊的黑白無常與寢殿內的陰氣消失,方才的一切如同一場幻覺。


    外間的桌前,確定一切與自己的猜測基本上相差無幾,言晏晏轉動著手裏的珠子,想到若是四阿哥知道想殺他的是自己的生母,還不知該多難過,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穿來至今,這已經是她遇到的第二個重生者,想到她們明明已經夠幸運,偏偏卻不珍惜重生的機會,言晏晏覺得,有些人下場不好完全是自己作的,如這種人,即便重生也是浪費機會。


    等到她從寢殿中離開,守夜的宮女忽然醒過來,恍然間好像聽到主子叫自己,無聲的起身往裏間探了一眼,發現裏麵靜悄悄的。


    聽錯了吧。


    這樣想著,她揉了揉眼,重新打起精神在外間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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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言晏晏不用人守夜,因此深夜的西華宮裏靜悄悄的,她迴來時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


    通過從佟皇貴妃那裏的了解,基本已經能確定德妃是重生者後,以她的身份,本是可以直接將康熙帶到永和宮去,當麵揭露德妃的所作所為。


    但考慮到事有萬一,以及德妃若是重生者,可能會說出不該說的話——比如未來登基的是四阿哥,她隻得先自己去取證。


    她與幾位阿哥關係都不錯,但人皆有心,人心皆偏,畢竟與四阿哥相處的時間最長,免不了要為他考慮一二。


    好在之前在空間裏發現了留聲珠這樣的寶貝,今夜也不算白跑一趟。


    言晏晏轉動著手裏的綠色珠子,聽了一遍裏麵的留音,隻留下德妃承認毒害四阿哥對佟皇貴妃的怨恨以及當初針對自己的話。


    次日一早,言晏晏來到承乾宮,與佟皇貴妃打過招唿後,開門見山道:“有件事要和皇貴妃與皇上說。”


    不知為何,佟皇貴妃心裏隱約覺得自己好像知道她的來意。


    “皇上這會才剛下朝,仙子稍等,我這就讓人去請。”與她解釋一句後,佟皇貴妃朝身旁的宮女吩咐,“去請皇上來一趟。”


    “仙子喝茶。”請她用茶後,佟皇貴妃胸口莫名有些發悶,於是沒再說其他話。


    言晏晏端起茶盞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也沒再主動與她說話。


    殿裏一時安靜下來,立在旁邊的宮人們卻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心裏有些打鼓。


    乾清宮,康熙正在忙著處理折子,若隻是佟皇貴妃相請,可能還會讓她稍微等一會。


    然聽說仙子也在承乾宮,他頓時猜到肯定是有事,畢竟以仙子的性子,沒什麽事可不會找他。


    如此,康熙放下才批閱一半的折子,起駕前往承乾宮。


    “李德全,這幾日可有人怠慢仙子?”半路上,康熙不由問。


    李德全迴道:“大家敬仙子都還來不及,怎麽會有人敢怠慢她。”


    宮裏人雖慣愛捧高踩低,但仙子顯然是在最高處,哪有人敢得罪她。


    康熙想想覺得也是,一時間倒真猜不出來她找自己所為何事。


    不過左右待會就能知道,他便不再繼續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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