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媽媽素來沉穩,跟宋氏身邊十幾年,自宋氏逝世後,蘇家大小事宜皆交由她打理,錦繡園與蘇家家宅約摸盞茶工夫路程,江媽媽便住錦繡園裏,方便照應。


    一進屋,蘇玉妍便問,“圖樣我已讓春草交給唐師傅了,有什麽問題嗎?”


    江媽媽遂壓低了聲音,“唐師傅她,一早就告了假,說是收到急信,要去探望病危老母,天未亮就動身走了。”


    “她竟不辭而別了?”蘇玉妍不禁秀眉微皺。唐婉是蘇慎故交特意從昌寧請來繡娘,有精湛技藝和隨和性情,深得蘇玉妍讚賞,為方便起見,她飲食起居也錦繡園,一直都是循規蹈矩,從沒有出現過這樣情況。


    蘇慎也覺出異常,當下便道,“唐師傅素來行事縝密,就算是家中老母病危,她也必定會親自知會妍兒,怎麽會突然不辭而別呢?”


    蘇玉妍此時倒鎮定下來,向江媽媽道,“……去唐師傅屋裏找找,看圖樣還不。”


    江媽媽悟到什麽,忙匆匆去了。


    蘇玉妍這才扶了蘇慎坐下,溫言說道,“爹爹不用擔心,就算唐師傅不,按期完成繡品問題也不大。那圖樣我昨夜已經看過,隻是樣式繁複些,針法不過是套針等普通針法,唯有穎王妃喜服中有一幅雙麵繡鳳鳥圖,這針法唐師傅曾教過我,這下倒有了用武之地……”


    不待她說完,蘇慎就道,“我總覺得有人暗中使絆子。”


    蘇玉妍何嚐不是這樣覺得?隻不過是她不想讓蘇慎擔心罷了。她想了想,就微微一笑,“就算有人暗中使絆子,我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怕它做甚?”


    看著女兒如此從容模樣,蘇慎不免心中一完,“你說得對,後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行得端坐得正,也不怕那卑鄙齷齪小人暗地地使絆子。”


    正說著,江媽媽已大步進來,滿臉焦急,“滿屋都找遍了,不見圖樣……”


    “……再去看看。”蘇玉妍頓覺心中一跳。忽想這圖樣是緊要之物,唐婉如果沒有帶走,也必定放隱秘處。她即時站起身來,與蘇慎江媽媽一齊往唐婉房間而來。


    蘇玉妍環顧一眼,就見床上被褥折疊得整整齊齊,床前腳踏板上還放著唐婉綠緞繡花鞋,絲毫看不出任何異樣。屋裏擺設也都井然有序,一如平常。她想了想,便徑直走到靠窗桌案邊,從袖裏拿出鑰匙打開抽屜,從抽屜裏取出一個黑絲絨匣子。這樣鑰匙共有兩把,整個錦繡園就隻有唐婉和自己才能打開這個桌案。因為這裏頭裝,都是錦繡園以往用過老圖樣,大抵也算得上是商業機密了。


    見蘇玉妍將黑絲絨匣子打開。拿出疊得整整齊齊一摞圖樣,一張一張慢慢翻看起來,蘇慎也不禁雙眉緊鎖,臉上露出幾分焦急之色,想要張口說點什麽。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迴去——女兒遇事素來沉著冷靜。根本就不用操心。


    好半晌,蘇玉妍才抬起頭來,揚了揚手裏一疊圖樣,笑道,“十張圖樣全這裏……方才可唬了我一跳。”


    蘇慎頓時鬆了口氣,“事不宜遲,得讓繡娘們早動工了。”


    蘇玉妍自是連聲稱是,忙叫江媽媽研墨,將那圖樣中精細部分繪另一張紙上,又吹幹墨跡,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它交給江媽媽,讓她帶給錦繡園作坊繡娘們,然後衝著坐旁邊幹瞪眼蘇慎笑道,“時辰不早了,爹爹也該去學館了……我把園裏事務安排妥當再迴去……”迴到信陽,蘇慎重操舊業,依然做迴了教書先生老本行,如今信陽為一眾農家子弟講授課業,頗得百姓擁戴。


    蘇慎自知幫不上忙,交待了幾句就走了。


    蘇慎一走,蘇玉妍複又木椅上坐下,臉色就愈加凝重起來。


    文公公並聖旨一起交給她十張圖樣,竟然憑空不見了!圖樣隻經過自己,春草與唐婉三人之手,春草自是信得過,如今唐婉不辭而別,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她帶走了真正圖樣!


    黑絲絨匣子裏,她卻見到了十張墨所繪圖樣,幾處細微重點處還用籫花小楷寫著針法及注意事項,一看就是唐婉筆跡。


    可是,就算她昨夜曾認真看過圖樣,幾乎已經將所有細微處與重要部分都牢牢記住,現下卻仍不敢確認匣子裏圖樣是否與原圖有出入。


    還有一點,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唐婉既然要偷走原圖樣,為何又手繪複製了一份留匣子裏?


    她窗前坐了近半個時辰,才將黑絲絨匣子揣進袖裏,把抽屜鎖好,便坐了馬車迴家。她前腳才進門,沈珂後腳就來了。管家蘇成將他迎入正廳,一邊陪著敘話,一邊命人去內院請大小姐。


    蘇玉妍得了消息,就往正廳而來,與沈珂見了禮,就說有要事跟他相商,蘇成自是迴避,待蘇成一走,她就開門見山地說,“沈表哥,文公公並聖旨一起交付給我們穎王禮服圖樣原稿不見了。”說著便把唐婉因老母病危不辭而別事說了。


    “這麽說,圖樣原稿是你家這位唐師傅帶走了?”沈珂一聽,立刻覺出不對。


    “我昨夜讓春草將圖樣親手交給唐師傅,並沒有第三人經手,除了她,應該不會是別人。”蘇玉妍麵色沉凝,“她雖留下了十張與原稿形似圖樣,可我卻不知是否與原圖樣完全相同。”


    “你且拿來與我瞧瞧。”沈珂道。


    你蘇玉妍遂從袖裏取出圖樣,遞給沈珂。


    沈珂接過,一張一張細細看了起來,良久,才抬起頭來,向蘇玉妍道,“這位唐師傅,平日裏為人怎樣?”


    “她心地善良,為人公正,倒是個好人。”蘇玉妍想著唐婉那和藹可親笑容,實無法把她歸入小人之列。


    “雖然唐師傅看起來是個好人,但知人知麵不知心。”沈珂道,“此事隻怕有些蹊蹺。為穩妥起見,我差人去昌寧找貴妃娘娘索要圖樣,你們也不要打草驚蛇,一邊按她留下圖樣刺繡,一邊等候貴妃娘娘圖樣。”


    除此之外,也再無辦法。蘇玉妍微忖,旋即頷首致謝,“那就有勞沈表哥了。”


    “你我之間,又何須如此客套?”沈珂微微一笑,“我今日前來,是持意來求妍妹妹解惑。”


    聽他口氣如此親昵,蘇玉妍隻覺有些不自,旋即垂下眼瞼,“沈表哥有話管直說便是。”


    “文公公是聖上身邊常侍,善揣摸聖上心思,他這番話,必定另有用意。所以,我想把提親事,再往後推一推。”沈珂遂收了笑容,把文公公昨夜醉酒之時話說了一遍,末了才正色道,“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也請妹妹能夠答應。”


    蘇玉妍依舊微垂眼瞼,不動聲色地說,“隻要我能辦到,我必力而為。”


    “這期間,還請妹妹謝絕別人提親。”沈珂滿臉鄭重。


    原來是這事。就算你不來提親,我也不會隨便答應別人求婚。蘇玉妍忍不住唇角微翹,卻不應聲。


    沈珂眸光停留她如玉容顏上,一時竟移不開眼去,直到看到她微翹唇線,這才暗暗放心——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不悅,就說明她心裏,也有他一席之地。


    ……


    江媽媽辦事速度一流,將所有圖樣分配給錦繡園裏繡娘們,隨即又將要點及注意事項都交待下去。因繡品要做成成品後再繡圖案花色,故繡娘們現下要將圖樣花色用朱筆描紙上,將來再用特製水印印到做好成品上,然後才開始動針。描花說起來簡單,但要做到跟原圖樣一模一樣,卻不是一件易事,何況是那樣繁複圖案花式?不過,因為此次所有繡品皆是皇長子婚宴上所用,繡娘們個個都顯得興致勃勃,仔細聽了江媽媽交待要點,就一個個專心致誌地各幹將起來。


    錦繡園一派欣欣向榮景象,可與郊外燦爛春光媲美。


    包括蘇慎父子並江媽媽等人內,都不知道現她們所用圖樣,並不是隨聖旨一起下來圖樣原稿。


    這時,沈珂就顯出無事所所花花公子本性來,整天陪著文公公遊山玩水,將臨近信陽幾個風水寶地並名勝古跡都去了個遍,原本文公公每天還差人來錦繡園問問進度,偶爾也會親自到錦繡園來看看,後來去得遠了,幹脆就宿外麵,連麵也不露了。


    十天之後,奉命去沈貴妃那裏索取圖樣暗衛如期而迴,將圖樣交到了蘇玉妍手上,蘇玉妍把唐婉往下圖樣一一對比,竟發現無一處差錯與遺漏,不由得心下雀躍——兩份圖樣完全相同,不僅證明唐婉是個好人,錦繡園這十天來所做繡活,也沒有因此而白費,件件都與原圖樣相合。


    錦繡園因唐婉帶走原圖樣事,算是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接下來,就是如期交貨,徹底度過這個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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