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霆從手術室走出來,背後是宋夕夕撕心裂肺的疼痛聲。


    男人眼中劃過刺痛。他體會到了當初在監獄裏和宋夕夕說,孩子將永遠不能和她在一起這件事情有多殘忍。而他再怎麽也沒有想到。人們說的,女人最需要一個男人的時候,宋夕夕會以這樣決絕的方式將他退出去,不讓他一起分攤她的痛苦,一起見證孩子出生的過程。


    背後,手術室的門已經被關上了,他手中還握著一把已經消毒的剪刀。因為護士說,爸爸親自剪下孩子的臍帶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但,他沒機會。他奪走了宋夕夕陪伴孩子成長的機會,她也報以這樣的痛處來痛擊他。


    痛苦同樣蔓延在宋夕夕的身上。讓傅言霆離開,並不能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好。


    整個手術室除了她的聲音就隻剩下儀器的滴滴滴聲。她的腦子一直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別緊張,放輕鬆。”有人在她的耳畔輕聲的說。一雙手裹在了她的手心上。


    她以為是傅言霆又騙她,去了又迴來。可是手掌心裏傳來的溫暖卻讓她舍不得鬆開。


    她努力睜開眼睛,才看到那人的臉同傅言霆的不同。比起傅言霆俊美的側臉,他是那麽的溫暖和陽光。


    是陸嘉南,他偷偷進來了。來到產房裏,默默陪著她和她的孩子來到這個人世間。


    “班長。”


    “是我,夕夕,別怕。孩子會被安然無恙的取出來的。”他低著頭,輕聲在她耳邊說著話,安慰著她。


    宋夕夕點點頭。


    她誰的話也不相信,誰也不需要陪在身邊。但是那個人是陸嘉南就可以。因為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也隻有陸嘉南,會在全世界舍棄她的時候直接出現!唯獨是他對自己是真的關心和愛護!


    她原本絕望的眼神,開始帶了一點光芒,伸手緊緊拿著陸嘉南的手!


    宋夕夕幾次隱隱約約的都聽到她和孩子都很危險。她抓著陸嘉南的手,身體裏蔓延著無邊的痛苦,“我和孩子會不會死?”


    他在一邊拿著紙巾給她擦臉上的汗水,“不會,都會平安的。”


    她不相信別的人說的,但是隻要是陸嘉南說的,她就相信。


    她強忍著劇痛,聲音已經沙啞了。


    一個孩子,她幾乎要博出半條命上去。可她的孩子也就到此為止,是屬於她的,往後,她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


    終於,她聽到了一聲“哇哇”哭泣的聲音,寶寶是哭聲的那麽大,兩隻手,兩隻腳還不斷的在揮舞。


    “6.8斤,是個男孩。”護士在一邊說。


    陸嘉南抱過孩子,宋夕夕稍微偏過頭,望著孩子,臉上終於露出了虛弱的笑容。


    她掙紮著伸出手,陸嘉南將孩子放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她碰到孩子稚嫩的皮膚。


    那孩子好像是聞到母親的味道了,一直苦惱著要抓著宋夕夕的手。


    她心底又是開心又是悲傷。她眼睛望著孩子,越多看一眼,就越舍不得。那種在身上的一塊肉,如今卻是骨肉分離的滋味。


    孩子的哭聲帶著活力與新生,宋夕夕無力癱躺在床上,她真的無力去挽留住這個孩子。


    她精疲力盡之際,閉上了眼睛,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裏又響起另外一聲孩子哭喊的聲音。


    宋夕夕看著護士又抱出另外一個孩子!


    護士笑著把孩子抱過去,“妹妹也出來了,孩子很好呢。”


    宋夕夕無法置信的看著陸嘉南,恐怕她是唯一一個連自己懷孕那麽久,懷得是雙胞胎都不知道的人吧。


    她忍不住眼眶濕潤,手指觸碰到矮子柔軟的臉,有點心酸。


    陸嘉南半跪在地上,他的臉龐還如高中時候一樣,那麽陽光又俊朗。他將孩子都放在她的身邊,“夕夕,傅言霆也隻是知道你懷了一個孩子。我會幫你的留下他們中的一個,現在你告訴我,我們留妹妹還是哥哥?”


    留哥哥還是妹妹?


    她該怎麽抉擇。


    宋夕夕的臉色蒼白。腦子裏做著劇烈的思想鬥爭,哪一個她都舍不得拋下啊。


    她還在做手術,陸嘉南本不應該這個時候不停的問她問題打擾她的情緒。可,時間緊迫,傅言霆又在外麵,若不早早做好決定,也許一個都帶不走了。


    “夕夕,要做決定,否則,我們也許應該都留不了。”他伸手握著宋夕夕的肩頭,“他們任何一個都會活得很好,很開心。留下的那個跟著傅言霆也不會吃苦的。索菲科技那麽強大,更何況傅言霆是真的疼惜你的孩子。”


    宋夕夕忍著身上的劇痛和心裏的疼痛,點了點頭,艱難的張開嘴,“留,妹妹。”


    “好。”說完這句話,陸嘉南就抱著妹妹離開了。宋夕夕看到他不知道同醫生護士說了什麽話,就從另外一個門匆匆離開。


    宋夕夕眼眶裏燙的厲害,抬起眼眸,望著身側的哥哥。那麽小的孩子,才一出生就已經能感知誰是母親,一個勁的朝著宋夕夕的身邊蹭,張嘴做著吸食的動作。


    他看起來很餓,一張通紅的小臉因為吃不到東西,使勁的哭。


    宋夕夕眼淚流淌過臉龐,視線裏孩子的輪廓已經很模糊了。


    護士還是將孩子給抱走了,遠遠的聽見有腳步聲響起。


    是一直在外麵等著的傅言霆衝了進來。在他確定宋夕夕平安無事的情況下,他終於伸出手,顫抖的接過護士手中的孩子。


    宋夕夕鼻尖酸澀,從前的從前,她不止一次想過要給傅言霆生孩子。那個時候也總是在想,要是她生孩子的時候,傅言霆如果先去看孩子,再來看她,她一定叫他跪在遙控器上,要是不小心換台了,就叫他跪著唱征服。


    可如今,他真的做到了,卻再也沒有當初那一種少女的心境。


    愛怎麽樣,不愛又怎麽樣。他們早就沒有辦法再用當初的那一顆心去平靜的對待對方了。


    這一場艱難的手術,終於被做下來了。


    宋夕夕離開手術室被推進病房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鬆懈了一口氣。


    宋夕夕身上的麻藥還沒有退掉。她睡得很沉。


    傅言霆將孩子交給陳姨,讓他給孩子去喂奶。自己則守在宋夕夕身邊,看著她臉上還留著淚痕,心中又是一疼。


    他伸手撫過宋夕夕皺著的眉頭。


    他在手術室外想了很多很多,他們是無法在一起的,那孩子便是宋夕夕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往後,她的人生路還長,能遇到愛她的人。到那個時候,她終歸是要嫁人的。而他,也許沒有那麽長的時間去陪著她走下去了。就讓他將所有的,別的負擔都一個人拿走吧。


    不怨也不恨了,人這一生,並不知道災難與明天哪一個先來。他站在手術室外是,就覺得什麽感覺都被衝淡了,全身都是無力感。


    想是這樣想,可傅言霆一想到未來的人生裏,宋夕夕的一切都不再由她參與,心中就升起一種疼,疼的發酸。


    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傅言霆將頭轉過去,就看到宋又琳踩著小步子的走了進來。她的臉色不好看,像是剛剛才哭過,眼睛特別腫。


    宋又琳看到坐在宋夕夕床邊的傅言霆,眼眶忍不住又落下眼淚,“言霆。”


    宋又琳走到傅言霆身邊,“夕夕,她還好麽?”


    傅言霆將被子幫宋夕夕弄好,起身到了外麵。他關了門之後,才將目光落在宋又琳身上,“為什麽要把她推下去?”


    宋又琳怎麽可能承認,“我沒有!我是和她說話,是她自己摔倒的。”


    “你明白,我為什麽要答應娶你的要求。你也明白我對你沒有半點心思,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對你的一切隻為了當年的恩,也是虧欠。但到如今,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宋又琳,我再三提醒你別對那孩子動心思!貪婪也要一個度!”


    “你怎麽能這樣想我,言霆,你明白我又多愛你!我那麽愛你,那你的孩子,我怎麽舍得去傷害!我真的沒有去做!”她哀傷的痛哭,“我為了你,什麽事情都能忍受!更何況是一個孩子。”


    她咬著牙說,“我甚至覺得,也許是夕夕她也許根本就不想要這個孩子。假借我的手,既能除了這個孩子,又能挑撥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嗬,”傅言霆嘴巴微抿,“我不會相信她會做這樣的事情!”


    “你什麽意思,”宋又琳眼中噙著眼淚,情緒激動難以自控,“那你的意思是我在騙人,就是認定是我做的?”


    “就算不是你做的,也多半因你而起!”


    宋夕夕麵色蒼白,“好好好,那我說再多也沒有用,你都已經給我打上了死罪了。”


    “宋又琳,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把主意打到這個孩子身上,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傅言霆的眼中泛著冷光,陰鷙非常,看得宋又琳周身都冰冷了起來。


    她閉了嘴巴,不敢再說什麽話。這樣的傅言霆讓她覺得害怕。


    她輕聲喊了一聲,“言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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