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暮色裏,湖麵水氣氤氳,如同籠上了一層輕紗,其中隱隱有帆影往來晃動,別透著一番朦朧的韻致。

    船泊岸邊。

    黃昏風起。

    頭上落葉蕭蕭,如同數百隻枯蝶,時時沾衣而過,一片片悄然落於水麵上,隨著水波蕩漾開去。“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這一切,都足以叫人勾起許多相思,生出許多閑愁。

    岸上衰草寒煙,無邊蕭瑟。

    千百年來,這般風景不知已被遷客騷人們吟作了多少篇愁悶與感傷。

    。

    楊念晴看得發呆。

    無論誰看到這般景色,都會不由生起思鄉之情,她也忍不住想哭,現在莫名其妙掉古代來,爸媽擔心不說,還有睿睿……

    她並不嬌氣,卻又實在不甘心。但問題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麽迴去,據說怎麽穿來就怎麽迴去,但自己當初一掉下來就到了南宮別苑的花園,而且還在李遊懷裏,現在總不能天天跑花園裏叫他抱著等吧,那成什麽樣子……

    鬱悶!

    忽然,身後有人歎了口氣。

    。

    “‘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磁性的聲音隨風飄散,“可惜了這般好景,偏偏叫那群古人加上了許多感傷淒迷之調。”

    不是李遊是誰!

    長長的睫毛顫動著,明亮的雙目透著無邊的歡快與讚歎之色,秋風中,他悠然負手而立,在暮色的襯托下,一襲白衣格外醒目,無意中倒為這蕭瑟的湖景添上了一筆明朗的色調。

    楊念晴迴過神:“你別動!”

    李遊一愣,隨即有趣地看著她。

    “千萬別動啊,等等……”一邊說,一邊低頭找,另一隻手還指著他,“就這個姿勢,我給你照張……”

    倒塌,這裏哪來什麽相機!

    她終於迴過神,滿臉尷尬與失望:“忘了這裏沒相機,可惜,早知道穿來景色這麽好,我就帶個相機來了……”

    話沒說完,背後一個聲音響起。

    “相機?”

    。

    高貴的鳳目,優雅而和氣的笑容,正是南宮雪。他緩步踱到二人旁邊站定,怡然自得地看著麵前的湖水湖煙。

    “早料到你會出來,”李遊看了看艙裏,“如此好景,恐怕也隻有老何坐得住……”

    “我也來了。”冷冷的聲音響起。

    眨眼間,何璧已經站在了船頭。

    一襲黑色勁裝,加上冷漠的表情,配著荒涼蕭瑟的風景,立刻,四周的景物便憑空多出了幾分肅殺之氣。

    李遊呆了好半天,這才皺眉歎氣:“怎地說他,他就到了。”

    “所以你以後若再說我壞話,要小心些。”冷冷的。

    楊念晴覺得有趣極了,想不到兩個堂堂大男人居然也愛鬥嘴。她仔細看了看何璧,鬱悶道:“其實你也很帥,可怎麽配著這風景,感覺就變味了呢。”

    “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是是是。”她沒趣地轉過臉,“和我們一樣。”

    “錯,”李遊忽然截口打斷她的話,一本正經道,“他不一樣。”

    明知道李遊又要開玩笑,楊念晴還是忍不住故意湊熱鬧:“哪裏不一樣?難道他比我們多個鼻子多隻眼睛?”

    李遊果然細細打量何璧半天,這才搖頭道:“多倒是不至於,他隻是耳朵比我們長些罷了。”

    楊念晴已經笑起來。

    。

    且說他們三個開玩笑,南宮雪卻仿佛根本沒注意到似的,隻是靜靜地看著湖上風景:“如此好景,在下倒真有些想將南宮別苑搬來此地了。”

    李遊點頭:“好主意。”

    “有什麽好,”何璧皺眉道,“不過是片水,和我們日常喝的也差不多。”

    他還沒說完,楊念晴已經忍不住笑起來:“你……你真酷……”

    “這輩子何兄眼裏怕是隻有案子了,”南宮雪也有些好笑,想了想,他又轉向楊念晴:“方才在下好象聽楊姑娘說起什麽……相機?”

    “對,”楊念晴點頭,一臉惋惜地指著李遊,“你沒看見,他剛才那麽站著,配著這風景,實在太帥了!若我有相機一定拍下來。”說完,她拍拍李遊的肩膀:“我說你這輩子還沒照過相吧,可惜了長這麽帥……”

    李遊本是側身麵對著湖水,聞言斜臉看著她,半晌,他嘴角一彎,修長的雙目中又透出些許有趣之色:“帥?”

    “就是好看,美,美男子,”她一邊說,一邊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終於不甘心地歎了口氣,“雖然我很討厭你這麽自戀,不過不可否認,你的確很帥。”

    “不是小白臉?”

    “當然不是,那種不成熟的小p孩兒……”話說一半,楊念晴忽然停住,因為她想起了昨天才說過的話。

    果然,李遊皺眉歎氣道:“記得有人說在下是小白臉,男生女相……”

    “有嗎,”她立刻傻笑兩聲,轉向滿臉好笑的南宮雪,“其實相機嘛,就像……給人畫像,畫像知道不?隻不過它技術很高,畫出來的像簡直和真人一模一樣……”

    李遊截口道:“那你不用說了。”

    她瞪眼:“怎麽?”

    “南宮兄的畫正是許多人千金難求的。”

    。

    “是嗎?”楊念晴反應過來,立刻兩眼發亮,滿臉敬慕地望著南宮雪,“原來你還是個畫家啊,太厲害了!人又長這麽帥,偶像……有空記得給我畫一副,好不好?”

    拍了半天mp,最後一句才是關鍵——千金難求的畫自然要撈一張,自己就算離開南宮別苑,以後的生活也不用愁了!

    南宮雪哪裏知道她考慮這麽長遠,隻當她是喜歡畫,便謙虛笑道:“在下不過是略略會畫上幾筆罷了,不值一提。”

    “你別謙虛了,聽過沒有?過分謙虛就是驕傲,”她一臉嚴肅地譴責,隨即討好道,“就替我畫一張,怎麽樣?南宮大哥……”

    交個畫家朋友當然好了,說不定他一高興,隨手多畫兩張送給自己,那以後的日子就更好過了……

    “還沒畫,就叫大哥叫得如此動聽,”李遊有趣地看了她半天,終於搖頭喃喃道,“若是畫了,那豈不是要叫……”

    楊念晴立刻冷笑兩聲,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叫、什、麽?”

    暗地握起拳頭在他背上敲了敲。

    李遊看了看她,忽然笑了:“當然是叫弟弟,叫年輕些不好麽。”

    她滿意地撤迴拳頭。

    李遊若無其事地拂了拂衣衫:“你已經老得可以做在下的姐姐了,再叫南宮兄大哥,豈非顯得他也老了許多。”

    “你!”

    見他二人又要吵起來,南宮雪搖頭微笑:“既然楊姑娘如此抬舉,在下豈敢不從,隻怕拙作不入姑娘的眼。”

    迅速地,那滿麵的怒氣換成了燦爛的笑容。ok,以後的生活有他這一句話就搞定了!

    她不解:“既然菊花先生離這裏不遠,為什麽我們還不快去找?”

    南宮雪看看旁邊冷著臉的何璧,微微一笑:“菊花先生的悠然居從不留客,便有天大的事,你我也隻好待明日了。”

    。

    清晨,天陰陰的。

    一輛無篷的馬車載著四個人和一口棺材,緩緩轉過山腳。

    “菊花香裏青竹筠,半掩閑門。”當李遊剛剛吟完這兩句話,楊念晴抬頭就看到了一副令她永生難忘的畫麵。

    海。

    五顏六色的海。碧浪重疊,上麵飄著朵朵浪花,金黃、大紅、絳紫、雪白……

    一陣醇鬱的、帶有獨特藥味的清香撲麵而來,無數菊花鋪滿山坳,方圓竟有兩三百米左右!奇怪的是,這些菊花明明顏色各異,排列也十分隨意毫無規律,但看上去卻並不雜亂礙眼。

    微風吹動,花影層疊,掀起一重浪濤。

    遠遠望去,諾大的花海中央,竟有一片小小的青翠的竹林,地勢略高,如同海中仙島一般,既浪漫又神秘。

    這氣勢,配著四周天然的環境,實在妙極!

    。

    “他到底是第一神醫,還是第一花匠!”楊念晴坐在馬車上呆了好半天,這才迴過神,連聲讚歎,“太美了!”

    身旁李遊看她一眼,修長明亮的雙目忽然眯起,那佛祖般神秘而動人的笑容又蕩漾開來:“你若進去走一走,就不會說它美了。”

    他上次這麽笑過,就點了自己的穴道,這次……問題不簡單!

    楊念晴警覺起來。

    果然,南宮雪搖頭:“李兄莫要捉弄人,菊花先生這千姿百態南山陣,江湖有幾人敢擅闖,她一個弱女子哪裏走得過去。”

    李遊苦笑:“弱女子?”

    “走不過去?”楊念晴隻顧對菊海產生了興趣,並沒注意到他的話,她好奇地指著海中那片竹林,“就那兒?”

    李遊長眉一挑:“敢不敢?”

    楊念晴倒是聽說過奇門陣法,金大師的書不是白看的,就黃藥師那一招嘛!隻不過——從這裏到竹林看上去最多兩百米路而已,竹林處於花海之中,又那麽顯眼,難道真有小說上那麽玄乎?

    見她略有動搖,李遊目中又泛起笑意,南宮雪卻皺眉道:“楊姑娘還是坐車的好,這一進去,若無人帶路,隻怕你走到天黑也走不出去。”

    楊念晴看看他:“那你們呢?”

    南宮雪搖頭:“我們不一樣……”

    “我們自然能過去,”李遊忽然截口打斷他的話,瞟了楊念晴一眼,又看著花海,喃喃道,“若一個不通奇門的人能獨自走出菊花先生的千姿百態南山陣,在下一定佩服得不得了……”

    話沒說完,楊念晴已經跳下了馬車,瀟灑地一揮手:“拜拜,竹林見。”

    一雙鳳目既無奈而又同情地看著她,南宮雪猶豫:“你……”

    反悔也已來不及,李遊忽然嘴角一彎,辟手從何璧那裏奪過馬鞭,“啪”地一聲響,那馬車便徑直向花海衝去。

    這個暴力分子,破壞環境啊!

    楊念晴眼睜睜地看著那片即將遭殃的菊花,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衝上去罰款,這些花不知要多久才長成這樣呢!

    然而——

    下一刻,奇跡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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