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火鳥在飛舞中越來越大,羽翼投下的陰影將整座天珠峰都遮住了。


    那紅色火鳥翎羽豔麗自不必說。那隻黑色火鳥也閃爍著一種細膩的銀黑色光澤,拖著一把比身子還長的尾羽,雙眼如日如月,眉心處還有一條金色細紋,一樣動人心魄。


    “想不到鳳凰真形圖上記載的給鳳凰法相鑄造肉身的方法三眼冥鴉也能用,還吸走了對鳳凰有害的戾氣。隻是三眼冥鴉的來曆有問題,又吸收這麽多戾氣鑄成肉身,怕會對你有影響。”南無鄉有些擔心。


    “這等憑空造出一個肉身的秘術定然非同小可,你有南娃之禍在前,要不是無計可施也不會修行此術。現在誰也顧不得後患不後患的了。”黎明雪倒不太在意此事,卻好奇問道,“先天穀真是上古巨人死後的肉身變化的麽?”


    “哈哈!”南無鄉陰謀得逞似的一笑,“一個還沒有證實的小猜想,但不妨哄一哄天塵他們的神鐵和秘境。”


    “我就說嘛,要是真有這事兒,你不得先告訴我。”黎明雪眉眼裏帶些神氣,“你可真把他們唬住了,雖然現在還沒答應,但他們絕不會放棄一個活著的上古巨人的,為此付出什麽都會願意的。”


    “這也就糊弄一下開了天門的人。我等自開天門,看外麵的世界也如先天穀一般,似從無邊無界變得有邊有界,這也是先天都相信可以破碎虛空的原因。既然無邊無界的大世界已經有邊有界,那有邊有界的小世界是內天地幻化的也就有幾分可信了。”


    “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紅花白藕青蓮葉’還有‘順藤摸瓜’什麽的也是亂說的?”黎明雪繼續問。


    “‘道’的事怎麽能亂說呢?隻不過誰也說不準而已。”南無鄉摸了摸鼻子,“不過我關於上古體宗法門的推測當是真的。”


    “你指精舍中有一點先天真氣,是希望幾位道友能別有一種機緣吧。”黎明雪道破他的心意,卻更驚人的道,“其實氣舍中也有一點真精。旁人不修精舍,故不知此中有真氣。你不修鬼道,所以不知氣舍之中有真精。”


    南無鄉聽了為之一震,好半晌才恍然道:“合理了,這就合理了!氣投精舍,精投氣舍,此離中虛,坎中滿也。抽爻換象,去偽存真。我終於知道什麽是一,什麽是二,什麽是三了。雪兒,你可解決我的大問題了。”


    黎明雪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卻見他用拂塵纏住道法自然的劍柄,往上一甩,寶劍鏗然出鞘,順著天珠峰的縫隙直沒雲霄,刺出不知多高後,帶著一陣龍吟虎嘯聲折返下來。


    南無鄉雙臂一張,騰空躍至熏香殿上空,與火鳥合而為一。隨後三舍齊開,恍惚間從他身上湧出一片湖泊,四根天柱和五方宮闕,比天珠峰上的五座懸宮還要莊嚴。


    卻嚇的黎明雪“啊”的一聲。


    原來道法自然照著南無鄉當頭斬下,穿泥丸,貫膻中,入氣海,激起一團刺目驕陽。


    那山柱、宮闕的虛影隨之一破,先是一隻金色甲蟲與一隻火色鳳鳥各自帶著一團光暈從驕陽中飛出。它們帶走了驕陽一小半兒的亮度,又隨著驕陽一起緩緩落下。


    “他這是……”


    黎明雪用瞳術一看,已知發生了什麽,知道是自己的話刺激了他,卻一時找不到二者間的聯係。就在疑惑與驚訝之間,三顆光團各自破開,從裏麵走出三個高矮不一的人影。


    形貌皆與南無鄉一般,隻是左一個頭頂一根尺許多的長翎,看起來高了不少。眉生細羽,穿一身長袖飄飄的紅色羽氅,衣上的每根羽毛上都流轉著火焰一樣豔麗的光澤。


    右一個體如童子,隻四尺來高,生一對兒複眼,一身金膚又穿一身金袍。每次眨眼,就會有電弧從兩隻複眼裏蕩漾出來,嗤嗤的在身上激起一層層水波樣的雷紋。


    這兩個都神采奕奕,唯中間的臉色蒼白,正是元氣大損的南無鄉。


    黎明雪一看就知左、右這兩個是與弄玄虛、南娃差不多的東西。正滿腹疑問,卻見南無鄉輕咳一聲,又從嘴裏鑽出一隻蝴蝶,翩翩然一揮翅就飛出百餘丈遠,卻被南無鄉胸內撲出一隻黑犬,咬在口中叼了迴來。


    南無鄉示意黑犬蹲坐一旁,捏住蝴蝶道:“跑什麽跑,又沒想把你怎麽樣。”


    “哼!若斬了我,你消耗的修為絕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恢複的。到時碰上那對頭還不被打個魂飛魄散?我要離你遠些,是不想受你侮辱而已。”這蝴蝶抖著翅膀道。


    “你我一損俱損,我怎麽會為難你呢。不過你這樣子出去,要是被誰斬了,豈不連累我?便將你封印在這株蓮上,你老實呆著吧。”


    南無鄉吹了口氣,將蝴蝶送到池中蓮葉上,用手一指,幾條元神鎖鏈像花蕊一樣從花苞中鑽出來,硬生生把這隻蝴蝶不情不願的拉進花苞之中。


    黎明雪早已目瞪口呆。


    他二人為法相鑄造肉身,各自增長了兩層修為。但南無鄉一次斬去三個化身,為此損失了小半修為,若有充足的時間修行或是一樁好處,可大戰就在眼前,這隻會分化實力。


    何況這兩個化身本就是法相修行的,在此之前已經有了金身和肉身。這樣算下來,修行化身的好處似乎隻剩一個——多個化身就多個活命的機會。


    不對!她想到那隻蝴蝶的話,雖然一時沒能理解,但似乎別有所指。可是,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南無鄉知道她就要忍不住了,甩動拂塵,腳下騰起一團祥雲來,攜著她同兩個化身與黑犬一起迴到熏香殿。又打個口哨,從殿內喚出一條紅色巨蟒和一隻紅色火鳥。


    先從心口處取出長明花枝,交給火鳥道:“紅兒,你把花枝丟在天空山裏,花枝得地火之力,自會在天龍山上幻化驕陽。”


    紅兒用口銜了花枝,展翅走了。他又從袖中取出一層九竅塔,交給那頂著長翎的化身道:


    “這次暗夜長存,不但是人族的劫難,也是眾生的劫難。道火長明一旦幻化日光,眾生必然來投,請道友持此塔收攏羽族生靈,同到南疆避難。”


    “能扶蒼生之傾,亦是我等之幸。”頂長翎的拿了這層塔,與黎明雪打個稽首。轉身化作一隻彩鳳,翎羽華麗,彩氣飄飄,也往先天穀口去了。


    黎明雪七竅玲瓏,早猜中機關,也取出另外四層殘塔。南無鄉又取了一層,遞給那金袍童子道:“昆族生靈就賴道友救助了。”


    “此人竟遮天光,至草木不生,眾生不長。若被他得手,我等豈不沒了吃食?”金袍童子眨了眨眼,也接塔走了。


    南無鄉又分別取了兩層,給黑犬,赤蛇,指示二獸救助絨族、鱗羽生靈。此時寶塔還剩一層,仍在黎明雪手中,卻還有蠃族的生靈無人救助,但南無鄉已經無人可使。


    黎明雪打個口哨,從空中叫下三眼冥鴉,將寶塔拋給此鴉。心念一到,三眼冥鴉自出穀去救助蠃族生靈去了。


    “你一口氣斬出三個化身,且一個有了憑依處,一個有了實體,一個有了肉身,就不擔心再起古玄虛、南娃之禍麽?”見四下無人,黎明雪終於忍不住問道。


    “分身之法不算什麽了不起的本事。”南無鄉說,“曦族的二人法能將一人的修為截成兩份,雖在行動和鬥法時有些便利,卻是遇弱則強,遇強反弱之道。鳳凰真形圖是在二分法上衍生而出,能斬去自身鳳血,用萬獸精血為鳳凰法相鑄造肉身,雖稱得玄妙,畢竟與原身用一個元神,作用有限。狨皇能將元神裂成數份,最後卻被化身反噬,又屬自掘墳墓。我的心魔一度離體,生出古玄虛、南娃兩件禍事,若不是運氣好些,恐怕也與狨皇一樣下場。可在心魔離、歸、分、合之間,我也有一些體會。”


    他並指為劍,在地麵上斬出一個三角形的劃痕。把黎明雪留在原處,自己走了兩條短邊,來到另一個頂點處,示意黎明雪沿著長邊走過來。


    “看,我走了兩條線,要比你隻走一條線長些,但終究是歸於一處了。”


    “你走了兩條線,長是長了,卻有些彎路,所以與我走的一般遠——”


    黎明雪悟性不凡,指出門道後,又朝這三道劃痕一點,劃痕即化作三支帶箭頭的光箭,落在熏香殿前兩件一般無二的古鼎上,其中左邊的古鼎上有兩支光箭,角度如前,正是南無鄉走的兩條線所化。隨著三支光箭同時往上拉,兩件古鼎竟以相同的速度提起。


    “一樣的道理,若論力道,你那兩支光箭大些,但方向不在一條線上,互相抵消了一部分,合力反與我那支箭相同。你我修行劍陣,早就發現了這個奧秘。”


    “心魔就是彎路。”南無鄉說,“古玄虛從我元神上分離時,我的元神就從一支箭變成了兩支箭,兩支箭的合量就是分裂前的一支箭。”


    “那你降服南娃之後,也是兩支箭合成了一支箭麽?”黎明雪眉頭一皺。這樣一來豈不是無論是他降服南娃,還是南娃勝過他都沒有區別了?


    南無鄉放下古鼎,把三支光箭抓到近前,箭尾抵在一點上,指著中間的長的道:


    “這根就是與古玄虛分開之前的我。”


    他撤去這支長箭,又朝剩下的兩支短箭分別一點,兩支箭各自伸長不少。


    “這是我們分開之後,因為各有造化,都成長了不少。但在擊敗南娃後,我得到的不是他的全部力量,而是他這支箭在我那支箭的方向上的分量。”


    他又把短箭分成兩支,一支與長箭相平,一支與長箭相垂。將相平的兩條接在一起,變成更長的一支,並把那條相垂的也撤去了。


    “你同時修行三個化身,難道連原身在內,把自己分成了四支箭不成?”黎明雪有些著急的說。雖然還找不出哪裏不對,但她覺得這太危險了。m.cascoo


    “那多不劃算啊。”南無鄉一笑的說。


    他以最後一根光箭的尾端為起點,又揮指畫了個三角形,三條邊上都帶著首尾相連的箭頭。


    “這不合理!”黎明雪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見了天地間最不可思議的事,“天底下怎麽會有這種無中生有的事!”


    如果按著這三條線的方向走,就會在走過三條邊後迴到起點,而那支代表南無鄉光箭沒有絲毫變化。也就是說,他什麽也沒失去,就平白得了三個有原身六成多修為的化身。


    這要是合理,何不畫他十萬八千個三角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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