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花子想坐在髒大個對麵,可坐下去的時候屁股一空,跌了個屁蹲。


    起身拍拍屁股,一看凳子被人抽走了,知道有人開自己的玩笑,即不怕生,也不客氣,把凳子挪迴來,按住凳子坐了上去。


    如此舉動可惹得藍衣女子不樂意了,就要抓老花子的肩膀,想把老花子扔到茶棚外麵去。沒等動手,就被白衣女子打斷:


    “妹妹,既有空位,也不差這一個人。小兄弟,再給我們上壺茶。”


    “好。”藍衣女嘟嘴應到。


    還可以這樣?其他聽客就納悶了。


    這兩個女子太美了,任何人看了,都要說這是生平未見的絕色,誰不想坐在旁邊?奈何二女身上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一是讓眾人不敢生邪淫之心,再則真要離二女進了,渾身都不自在,下意識的就想往旁邊躲。要早知道二女這麽好接觸,這張桌子邊上早就坐滿人了。


    說書的見一時無事,就接著往下說:


    “這白鳥的腦子可能不大靈光,聽過了南大仙人的話,反聲問,‘我既然沒有殺你,你幹嘛要來殺我呢?’


    南仙人一聽這話都懵了,心道是啊,我要是被你殺了,就不能來殺你了。


    這就是人不通鳥語,鳥不懂人言,仙人一時不知怎麽接話,索性什麽也不說了,拔出寶劍就刺!”


    就這樣,在說書人的口下,南大和白鳥花樣百出,大戰了三百餘迴合,有時候南大占上風,有時候白鳥占上風。整個過程是驚心動魄,扣人心弦。


    南大是憋著一股勁兒,要報仇,要雪恨,所以一開始氣勢很盛,打到後麵,後勁兒漸漸跟不上了,白鳥從頭上薅下一根羽毛。


    在這套評書裏,妖族是沒有兵器的,身體就是兵器,白鳥薅下一根羽毛就是一口利劍。這三百迴合下來,白鳥把腦袋上的毛都快拔沒了,這些毛變的劍都被南大的三足寒蟾劍給打折了。可交戰到這時候,南大法力不足,這口劍怎麽打也打不斷了。78中文最快 手機端:


    白鳥見狀一劍直劈,雖然隻是一劍,但劈下的時候八麵都有劍光,南大實在躲不了,隻好橫劍格住。


    講到這裏,啪的一聲,醒木響了。


    “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聽客們“嗚”一下一哄而散,但那兩個女子,兩個乞丐和那個劍客沒有。


    這位劍客是個有俠氣的,一開始看那髒大個要欺負這兩個女子,想要出手阻攔,可被藍衣女子擋住了。


    當時沒想那麽多,現在事情過了有一陣兒了,他意識到這兩個女子不是一般人,不然不可能一起聽書這麽久,自己都沒看出那藍衣女有身手。現在聽完了書,他又怕這兩個女子仗手段,找後賬,把這兩個乞丐害了。


    乞丐是不像話,但又沒做謀財害命的事,無論如何也罪不至死。如果兩個女子不發作,他坐坐就走;如果兩個女子要教訓他們,他看看熱鬧也行;可萬一二女要害乞丐的性命,他還準備拔劍相助。


    可看了半晌,兩個女子沒有動手的意思,反而是那髒大個就跟魔怔了一樣,雙目如銅鈴,喉嘍裏含糊不清的發著聲音,像個蓄勢待發的惡犬,死死盯著那白衣女子。


    那聲音說書的聽了都害怕,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弟子更是躲在說書的後麵不敢露頭。就他們這小茶棚,要是有人在裏麵打一架,那非要倒了不可。


    劍客打心裏為這髒大個捏著一把汗,藍衣女子視若無睹,老乞丐站起來,看看髒大個又看看那白衣女,想知道這兩個人之間是怎麽迴事兒。


    白衣女對髒大個沒有什麽反應,但被老花子一看就不樂意了,對著老花子的方向,手指往桌子上一敲,老花子一縮脖就老老實實的坐了迴去。


    一般人被這麽看早就毛了,白衣女卻跟沒事兒人一樣,足足過了半刻鍾,見那髒大個的臉色越來越紅,怒意越來越重,才說道:


    “想打我,你倒是動手啊。要是不想打,我可要走了。你要沒想明白,我明天還來聽書。”


    白衣女心道,我要再不走,怕把你氣死,反正你懵懵懂懂的,我也不與你計較,讓你眼不見為淨吧。便落落起身,與藍衣女攜手走了。


    “哎呀我的兄弟,你可嚇死我了。”


    老花子見髒大個怒氣方消,撲在髒大個身上,也拉著髒大個走了。


    劍客弄了個莫名其妙,抱起桌子上的寶劍,也離開了。


    茶棚歸於幽靜。


    這個茶棚在一個三岔路的邊上,在三座大山的腳下,是三座山的交匯。劍客兩女子和兩乞丐沒走在一條路上,知道兩個女子沒有找乞丐麻煩的意思,就選自己的路走了。78中文首發 78zw. m.78zw.


    兩女子走出十裏,藍衣女子忽然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大笑不止。


    “死丫頭,你是瘋了麽!”白衣女子知道她笑什麽,嬌喝道。


    “姐姐,你說話像鸚鵡啊!”


    白衣女翻了個白眼,“你何時聽我聲音像鸚鵡了。”


    “鳥首人身什麽樣,變一下給妹妹看看。”


    “我把你打成人身貝殼樣你幹不幹。”


    “被人打的毛都沒了,也沒見你怎麽樣,就知道跟我兇。”


    話說到這裏,白衣女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這開口一笑,三山萬鳥來朝,在頭頂上排成一個漩渦,嘰嘰喳喳輪著叫。


    “這次他對你有了反應,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看他那一副要吃了你的樣子,我都有些害怕,可從未見他身上的戾氣這麽重過。”等兩個人都笑夠了,藍衣女接著說道。


    “是我遊曆人族時,雷鵬王拿著妖皇的手令找到了我,要我配合營救被天師府擒住的妖皇子。為了接應雷鵬王等人,我吐了一口寒氣,落在趙家村上,害了這一村人的性命。他若非身懷曦族血脈,也未必能扛住這等嚴寒,也是因為這個機緣,他才成了助我破虛立實的人。害這些凡人的性命,我不是故意為之,不過這一舉著實害死了他的同鄉人,他的法號叫無鄉,想必也是因此而來的。”


    原來這白衣女子是白靈,那個髒兮兮,愣嗬嗬的髒大個竟是南無鄉。那藍衣女子不作他想,自然就是玉珠了。


    從南無鄉離開神巫山,二女就跟在後麵,一開始南無鄉是瘋瘋癲癲的,慢慢的越來越安靜,腦子也不大靈光了,再後來就碰上那老花子,兩個人結伴兒討飯。


    “他對我有反應也並不意外,畢竟是一村人的性命,以往他不見得就不恨我。隻是我們再相逢時一同落難,他認出我後又不是我的對手,縱有恨意也被理智壓製了。如今理智不存,被他父親描繪的情節勾動,怒火自然就燒起來了。但無論怎麽想,能對外界有所反應,總勝過不死不活的,也算一件好事。”


    “南大也是個記仇的,在評書中如此侮辱姐姐不說,還教了那麽多徒子徒孫,讓他們把這評書四處傳揚。今天已經如此不堪,更不知明日要怎麽編排你。如今已經講的人盡皆知,又不知以後會流傳多久。”


    “聽書到如今,對南大也算有了些了解。這人沒有修為,若是修行的話,成就未必會比無鄉差。黎明雪不是查過南大的過去,竟是走冰雪穀離開南疆,最後停在趙家村的。冰雪穀是我現在修行的地方,很難想象一介凡人是怎麽通過的。巧的是,他又以冰雪穀為模樣,描繪我在評書裏的修行之地。”


    “姐姐,如果南大真如他評書所著,得了仙緣,或者無鄉找你報仇,你會殺了他們麽?”


    “怕他清醒過來找我麻煩,被我宰了麽?”白靈反問。“我殺不殺他們,全看他們殺不殺我。南大身為曦族後人,卻改名換姓的離開南疆,想來不是個把滅族大仇放在心上的人。隻是他棄曦姓不用,卻讓無鄉隻能姓南不能姓趙,可見放下大仇,卻也不是個忘本的人。南無鄉要是有他父親的造化,起碼不會想殺我。”


    “三十年之期就要到了,按約定幕主就可以對付他了,可他一直這個樣子,咱們要不要走近些看護他。”


    “現在妖族在東海鬧的很兇,中原也不太平,暗幕好歹是中原勢力,幕主應該不會在這時候分心對付南無鄉。不過他無暇找無鄉的麻煩,我卻想查查他的底細。我思來想去,總覺得幕主與無鄉有些關聯,否則無鄉不會看他一眼,就道基崩潰。至於無鄉那裏,另有貴人相助,不需你我操心。”白靈迴道。


    “貴人?你說黎明雪麽?她當了大先知,執掌南疆,身份地位自然是高貴很多。可姐姐有先天修為,說她是南無鄉的貴人,似乎帶著點兒醋勁兒。”玉珠說。


    “醋勁兒?”白靈搖搖頭,“我說的貴人不是黎明雪,而是那個老乞丐。你沒看出來,那老花子也是個先天,裝模做樣的跟在無鄉身邊十幾年,不會讓別人對他不利的。”


    “什麽?”玉珠以為自己聽錯了,“那老花子邋裏邋遢的,整日跟著無鄉討飯,竟然也是個先天?他為什麽這麽做,不會想對無鄉不利吧?”


    這些年她明裏暗裏的可沒少捉弄那老花子,卻從未發現那花子身上有修為。不過這似乎從側麵印證了白靈的話,要麽此人就是個凡人,不然身負修為又能長久瞞過她,就隻有先天了。


    “南無鄉身上除了赤凰劍,一樣有用的法器也沒有,而赤凰劍對沒有鳳凰血脈的人來說,就跟一件普通寶物沒有區別。這人跟他這麽久,應該不是為了對他不利。”


    “可是非親非故的,如果無鄉有危險,他卻袖手旁觀呢?”


    “不會的。我知道他在南無鄉身邊,他就該知道,一旦南無鄉出了事,我就會找他的麻煩。隻要他不想惹上我這個麻煩,就一定會護著南無鄉的。”


    “這麽一說,方才讓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還有些愧疚了。”玉珠吐了吐舌頭。


    “這些年我一直有所懷疑,才由你戲弄他,直到今天才算確定此事,你以後就不要捉弄他了。無心之失他不會計較,若明知故犯,恐怕會落下因果。”


    半路上,老花子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吐沫星子盡數噴在手裏的半隻燒雞上,南無鄉見狀下意識的掃了一眼。


    老花子立馬一臉堆笑的幹笑幾聲:


    “哈哈,哈哈。對不住了,大兄弟,對不住了。”


    說完就把半隻雞都捧在手中,邊啃邊說:


    “反正沾了口水的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前麵有棵果樹,你打點果子添補一下。”


    按說修為到南無鄉這個地步,是不需要吃東西的,可南無鄉在神巫山大戰後道心崩毀,至今不能聚氣,隻能吃東西維持力量。


    他吃的東西,粘著泥土、草葉都無妨,別人吃剩的也吃,但抹過口水的不行。老花子知道他有這個毛病,總用類似的方法搶他的東西。


    南無鄉直直的把頭一扭,往前走了。老花子啃了幾口,小跑似的跟上。


    不過三裏,果然在路邊的荒丘上見到一棵杏子樹,上麵長了許多杏子,個頭不小,大多都青的很,看一眼,腮幫子裏就鼓酸水。


    唯獨向陽最高的枝頭上,有十幾枚杏子有些黃意。


    老花子隻剩一根雞腿了,坐在旁邊的樹蔭下,等南無鄉摘果子。


    就見南無鄉從懷裏取出一個圈子,似乎黑鐵所鑄,在陽光下閃著光澤。南無鄉拿圈子對枝頭上最黃的杏子一丟,啪一下,杏子掉在地上,圈子自行彈了迴來。


    南無鄉沒有注意,他摘杏子的整個過程中,老花子連眼都沒眨一下,把所有細節看個清清楚楚。


    南無鄉吃了這枚杏子仍有饑餓之感,便又拿出圈來擲下一顆,如此反複幾次,共打下十枚杏子。


    吃完第十枚,南無鄉正要收起圈子,老花子衝上來就搶。


    就像從一隻饑腸轆轆的老虎嘴裏奪食一樣,南無鄉目漏兇光,一把把這老花子推了個跟頭。


    老花子被瞪急了:“呀呀,不就一個圈子,我又不打算搶你的,至於這麽小氣麽?”


    南無鄉沒有理會他,老花子拍拍屁股又走上前來,也拿出一個圈子,白森森的,比南無鄉那個還大一些。


    “我又不是沒有,怎麽會搶你的。”


    南無鄉看見他的圈子,眼神兒一亮,也有了反應。


    “你看你也有個圈,我也有個圈,我的圈比你的圈還大一點兒,你的圈比我的圈要小一點兒。但是我這個圈我都玩兒膩了,你的圈你也玩不出新意了。你看咱們有十幾年搭伴要飯的交情,換一換,我玩兒你的圈,你玩我的圈行不行。三天兩天的,要是我的圈不好玩,兄弟一句話,咱們再換迴來?”老花子試探著問。


    南無鄉搖了搖頭,摘了一枚青杏,往自己手裏的圈中一丟。青杏落入圈中卻沒鑽過去,憑空的消失不見!


    他沒說,但意思是我這圈子比你的好,圈上什麽東西,這東西就沒了。


    老花子眼前一亮,擺擺手,意思是這不稀奇。也從樹上摘了一枚青杏,往自己的圈裏一丟。


    青杏穿過白圈就落到地上,骨碌了好遠。


    這有什麽稀奇呢?


    可南無鄉看到這一幕,就怔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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